革宋 第153章 差事不易得
西風吹上四鰓鱸,雷松酥膩千絲縷。
到了秋天,松江鱸魚肥美,正是品嘗的佳奇。現在的松江府還叫華亭縣,歸于嘉興府下。一般認為,提舉棉務趙嘉仁在嘉興府擁有很大影響力。在臨安趙知拙的府中,趙嘉仁不僅帶來了松江四腮鱸等美味,還帶來了廚師專門給爹媽做了一頓酒宴。
航海行會的糖蜜分離技術已經越來越成熟,白砂糖與朗姆酒產量隨之增加,這兩者在餐桌上的影響力越來越大。再加上大蜂窩煤爐子,充足的食用油,以及大量調味料,這桌酒席十分美味。
看著爹娘吃的開心,趙嘉仁又給爹媽的酒杯里斟滿酒,很隨意的說道:“爹,娘,現在泉州比以變化了許多。我覺等爹致仕之后,你們還是搬回泉州住吧。”
“每年泉州都有大風,我覺得還是臨安好上許多。”趙知拙的回答很任性,明顯沒看出兒子的用心。
趙夫人很喜歡朗姆酒,趙嘉仁給家里拿出來的是上品,并非是甘蔗渣釀出酒精之后勾兌的廉價貨。必須說明的是,這種勾兌朗姆酒在蒙古控制區賣的非常好。
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趙夫人笑道:“這次去了襄陽,難倒你覺得情勢不妙么?”在對自家兒子的了解上,趙夫人勝過丈夫百倍,她輕松的就看出了趙嘉仁的擔心。
話說到這般明了的程度,趙知拙才面露訝異。
南宋一直是處于戰爭狀態,關乎于生存,文人即便再看不起軍人也不至于對軍事一無所知。襄陽攸關南宋生死,朝廷上下對于援助襄陽的軍事行動很上心。夏貴等將領攻破蒙古城寨,將大量物資送入襄陽城。曾經看似牢不可破的襄陽之圍終于被打開了一個缺口。這消息讓臨安朝廷上下都大大松了口氣。
不過趙知拙并不知道自家兒子在襄陽之戰中的作用。夏貴是賈似道比較重視的將領,他此次立功能給賈似道比較大的幫助。既然趙嘉仁自己并不想為自己的戰功做宣傳,賈似道也沒有刻意這么做的意思,朝廷里面并沒人注意趙嘉仁在此戰中處于一個什么樣的地位。
聽夫人這么講,趙知拙訝異的問道:“我們不是打退了蒙古人么?”
趙嘉仁本想不動聲色的勸父母遠離臨安這個是非之地,卻沒想到平素含蓄表態的老娘表現出了驚人的率直。以前的老娘可不是這樣的人啊,趙嘉仁最初覺得奇怪,再一思索他就明白過來,老爹趙知拙是明著表示自己對臨安的熱愛,老娘則是很含蓄的表達她不想離開臨安的念頭。
面對這樣的局面,趙嘉仁卻覺得不太好說話。他完全可以把自己的經歷向爹媽仔細敘說,蒙古人雖敗不亂,十幾萬軍隊始終保持著嚴整的紀律。面對看似無法遏制的趙嘉仁,蒙古軍并沒采取硬碰硬的戰術,而是采取了在漢水趙嘉仁軍炮艦射程外進行各種反包圍的手段。
敵人如此冷靜頑強,趙嘉仁也沒短期內徹底解決戰爭的辦法。他只能護送大量糧食物資進入襄陽,把繳獲的回回炮零件組裝成可用的回回炮,并且給呂文煥提供回回紙。甚至還留下兩個技術人員幫助襄陽建立蚯蚓處理廠。城內的各種生活廢物以及野草可以通過蚯蚓轉化為飼料,好歹能多提供點雞肉。
即便做了這么多,趙嘉仁還是確信蒙古軍的戰斗力在宋軍之上。有了充足的補給,襄陽再守幾年大概沒啥問題。然而只要給蒙古軍一個機會,襄陽大概還是守不住。
帶著笑容,趙嘉仁答道:“若是爹娘喜歡臨安,那就在臨安住。我只是在福建經營這么久,想請你們兩位回去看看。”
兒子這么自我吹噓,趙知拙笑道:“我卻聽說福建那邊怨聲載道……”
趙嘉仁也笑道:“不過是派系攻訐,他們卻是把我當做賈相公的人。”
這話都是實情,雖然趙嘉仁自己內心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過賈似道的人,然而那些反賈似道的卻不這么認為。想扳倒賈似道,最好的辦法自然是賈似道的政策搞到天怒人怨,可趙嘉仁用實際行動證明賈似道的政策并沒有那么糟糕。于是和趙嘉仁有關的很多行為都得到非常夸張的評價。
趙夫人聽兒子語氣爽快,心里面也知道兒子很不高興,她嘆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三郎你不要往心里去。”
趙知拙雖然也當了不少年知州,卻遠沒到趙嘉仁這般程度,而且大宋有多少年都沒有因為政績太好遭到如此圍攻。他也只能嘆口氣。
吃完了飯,趙嘉仁就回到了在臨安貿易據點的住處。見識過了蒙古軍的軍力,趙嘉仁心里面對南宋的未來一點都不樂觀。他本來就不想炫耀自己的戰功,此時更是低調行事。福建路能夠得到海上貿易的巨大收益,被視為流放之地的廣南東西路則是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因為與域外接壤,趙嘉仁有機會組建起自己的常備陸軍。若是在福建路這么干,現在彈劾趙嘉仁造反的奏折只怕早就鋪天蓋地啦。
還沒等趙嘉仁把凳子坐熱,賈似道的親信就前來拜訪。見面之后,親信神色鄭重的告訴趙嘉仁,“趙知州,賈公然我前來告訴你,云南招討使的事情只怕是不行了。而且最近有人想借此做文章,所以賈公請趙知州趕緊離京。”
趙嘉仁呆住了。他的新差使中最不起眼的其實就是這么一個云南招討使,怎么招討使就成了別人做文章的關鍵了呢?
親信不愧是親信,他給出的解釋還真的牽扯了不少內幕。
西漢元封二年,也就是公元前109年。武帝開西地南夷,置縣24,云南為其一。這個地區雖然一直被認為是蠻夷聚集地,卻也是中華很早的傳統地區之一。唐代后期這里自立,端氏很快在這里建起大理國。趙光義也沒有去收復,直到1253年大理為忽必烈所滅,1260年建起大理國總管。
云南招討使就意味著趙嘉仁擁有對云南動兵的差事,就現在大宋對蒙古的守勢,對云南動兵就意味著大宋要展開反攻。如果是別人得到這個差事,一眾反對賈似道的官員大概也不當回事。現在得知趙嘉仁要領這個差事,朝廷里面不少人就有了想法。
在支持賈似道的官員看來,這也許就意味著反攻從沒啥希望變成了‘也許有可能’。因為公田改革站到賈似道對立面的那些官員則認為賈似道也許可以通過這個開疆拓土的政策撈取到更多。
對于賈似道而言,他自己并無反攻計劃,也不認為趙嘉仁有這樣的打算。因為蒙古也通過大理對廣南西路進行攻擊,這個云南招討使其實只是想表達趙嘉仁可以越過邊境打擊蒙古而已。所以賈似道根據自己的利益縮了。
做了些解釋之后,賈似道的親信勸道:“賈公說,既然趙知州已經是廣南東西路安撫制置大使知廣州、兩廣沿海制置使,已經可以統領兩廣本地兵力與蒙古交戰,這個云南招討使就沒什么必要。若是真有所需,那時候再臨時加給就好。”
趙嘉仁原本也沒想到會引發這么大的反應,賈似道都準備采取低姿態,趙嘉仁更不想當這個出頭鳥。他笑道:“如此甚好。那我明日便離開臨安。”
之前趙嘉仁已經拿到了吏部的委任書,此時他已經正式是廣南東西路安撫制置大使知廣州、兩廣沿海制置使。而且援助襄陽的功勞讓趙嘉仁成了從三品的級別。滿清時代,一品官多得很。和沒文化的滿清不同,在大宋的傳統中,一品二品的象征性含義很大,所以從三品已經是很不得了的的官品。賈似道雖然沒有大力宣傳,在賞賜上卻并不吝嗇。趙嘉仁也覺得很滿意,若是真的把趙嘉仁塑造成能夠只手擎天的大英雄,他反倒會因為不得不去拯救臨安朝廷而痛苦吧。
于是服緋袍帶金魚袋的從三品大員趙嘉仁就趁著黑夜溜出臨安,他乘坐的船消失在運河中的時候,臨安的眾人都不知道。
在姑蘇府、嘉興府、慶元府逗留一下,與當地合作者見面開會,又對大家的發財大計做了安排。趙嘉仁趕回福州,然后告訴夫人了自己的新任職地。
這是趙嘉仁第一次看到震驚的表情,還是自家夫人發自內心的震驚。她此時懷里正抱著女兒,卻直勾勾的看著趙嘉仁,連女兒的尿布掉了都不知道。還是趙嘉仁接過女兒,把一塊干凈尿布給她裹上,秦玉貞才從震驚中勉強緩過來勁。
“你得罪了誰?”秦玉貞問話的時候又把女兒接到手里,聲音里面全是不解,以及一種懊惱。
“是我自己要去的。”趙嘉仁果斷答道。
“你自己要去的?為何?”秦玉貞連忙問。
“因為我要在廣南路掙下現在我已經掙到的十倍收益。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就是要賭這么一把!”趙嘉仁回答的干脆利落斬釘截鐵。
秦玉貞受到的震驚程度比起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趙嘉仁怕她不小心讓女兒滑到地上,他干脆從妻子懷里把女兒給接過來,自己輕輕的哄著。女兒還小,趙嘉仁并不想讓她經歷這勞頓之苦,所以他想將妻子兒女都留在福州。想到得好一陣子見不到孩子,他心中頗為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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