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這個數十年如一日守衛九黎的王朝老將,這個拼盡一切支撐大夏的肱骨之臣,有誰能忘記他的英姿?
前世游戲中,玩家們第一次離開新手村,踏入九黎王城時,最先見到的npc便是定遠。
十年天下,百年大荒,無數風云變幻,定遠卻如一顆永不會倒下的巨樹,堅定地守在九黎城前,默默地迎來一個又一個大荒俠士,又默默地看著他們最終離去。
當年新劇情吟龍幻愿開啟,定遠為保護龍巫宮而身隕于荒古靈山,當時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和其他死去的npc一樣,回到原處,等待著下一個天命者的到來。
可當玩家們回到九黎,找尋了一遍又一遍,卻再也尋不到定遠的蹤影。他們這時才意識到,這個王朝老將終已塵封在大荒的歷史中,不禁扼腕嘆息。
陳天遠將禍斗交于洛蘊靈,獨自前往定遠書房。他今世第一次面見定遠,是由李不凡帶領,謀求軍中職務之時。當日他修為尚低,又攝于定遠威勢,只敢匆匆一觀。今日再次相見,才終于窺得全貌。
一如前世,紅銅鎧甲披身的定遠不怒自威,大刀闊斧地坐于沙盤之前。他手中握著一卷古舊經書,卻如同握住了整片江山般睥睨天下。
“陳天遠,本將已等你多時,坐吧。”定遠未如前次一般威壓試探,也未讓陳天遠下拜參見,似是認可了他的實力。
“定將軍為何會等我?”雖然心中已有答案,陳天遠還是硬著頭皮問了出口。
“因為李不凡之死你還欠我一個解釋。”定遠語氣平淡,房中氣氛卻轉瞬間凝固。
隨著沉默愈久,定遠也再不如初時平和,目光灼灼,直逼陳天遠。他身上殺氣如怒濤萬丈,肆虐涌來。
今日再次體會這股威壓,陳天遠無比確信,定遠的實力絕不在雷音境之下。可他也再不是當年那個孱弱少年,曾與白蛇尊者正面相敵的陳天遠,如今即便面對雷音境的震懾也能做到云淡風輕。
“我陳天遠以神魂起誓,定會還李大哥一個真相。”陳天遠眼中沒有一絲波動,言語卻無比鄭重。大荒有神,神魂有靈,任何以此為證的誓言若不完成,等同于放棄了輪回來世。
陳天遠只覺身上驟然一松,龐大的威壓瞬間散去。可還未等他再次開口,就因定遠的一句低語心神大震。
“姚終谷真的很強…”定遠目光悠長,如在自語,臉上隱隱浮現一抹哀痛。
“你怎會!”陳天遠驚呼出聲,話到一半卻梗在喉中。
“我怎會知道姚終谷?呵呵,姚終谷是舜帝禁衛統領,名震大荒,我又怎會不知。”定遠看著陳天遠震驚的神色,輕笑一聲。
定遠低頭似在回憶,隔了良久,才再次開口:“我知道他強,卻不知他這么難纏,我們足足死了四人才沖過那牌樓。”
“你就這么確信我也是其一?”陳天遠足足花了一炷香的工夫才從震驚中平復下來,面對定遠的如此篤定,不禁心有疑惑。
“對了,你不確定,所以用姚終谷試探我。”陳天遠話剛出口,又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自問自答地解釋了一番。
“你只說對了一半,我的確是在試探你,但并不是怕主神的抹殺。”定遠突然神色一肅,凝重而道:“因為我已經脫離了那片幻境。”
“紅蓮溟鉆?!還是其他?主神似乎說過另有解脫之法!”陳天遠眼神猛然炙熱,不過僅僅瞬間又再次黯淡。
“呵呵,看來你也明白了。”眼見著陳天遠的眼神從明亮到晦暗急轉,定遠再次一笑:“大荒幻境中根本沒有解脫。”
“我的第一次幻境是在三十年前,比起不凡也大不了幾歲。那一日我遇上了葉正元,遇上了紫荊…”定遠再次陷入了回憶,向著陳天遠講起了獨屬于他的幻境之路。
“呵呵,那時紫荊尚還年幼,葉正元也只是初入日藏,我們都被詭異的大荒幻境嚇得不輕。”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出現在定遠的講述之中,令陳天遠悠然神往。
“可惜了紫荊,那時的我們誰也想不到她會做上冰心堂掌針,想不到她會嫁給卓君武,更想不到她會就此長眠不醒…”
“我的最后一個幻境名為歸墟天扉,你知道我們在那里見到了誰?”定遠突然發問,神色極為古怪。
“夏啟…”陳天遠心中默念,熟悉天下副本的他當然知道,可此時只能不語。
“哈哈,我們遇上了先王啟帝!想不到吧?我受先王知遇,引為王朝統帥,那時再見自然極為激動,可沒想還未參拜,先王就驟然出手,直接將我重傷…”
“那次進入幻境的有七人,可走到最后的只有我和葉正元。在歸墟天扉的最深處,我們見到了一個神…”
“若說我在大荒幻境中最大的幸運,必然是遇上了葉正元。弒神之事,即便只是一個身外化身,除了那人,恐怕也只有葉正元可以做到。”
“歸墟天扉的獎勵是一枚紅鉆,讓我離開了大荒幻境,卻是葉正元以解體卷為我爭來…”說到這里,定遠始終堅毅的眼中也有霧氣泛起。
或許命運就是一個怪圈,兜兜轉轉回到原點,定遠從歸墟天扉中逃得一命,多年后卻依舊隕落在那個神的手中。前世荒古靈山龍巫宮,定遠的死戰不退究竟是為了什么,誰又說得清楚?
“背負戰友的性命而活,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定遠逐漸平靜下來,語氣也如古井一般不起波瀾。
“所以說大荒幻境沒有解脫…”陳天遠輕念。
最后定遠親自將陳天遠兩人送入了內城。
定遠高大的身影漸漸隱沒于道路盡頭,竟不知何時多了一縷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