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之外驪宮,乃當今圣上閑暇時獨居的別院。其中御香縹緲,彌漫四出。亭榭花園,流水潺潺。
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
花園正中有一玄湖,湖如銀鏡,波光瀲滟,人云湖光山色勝神仙,殊不知湖底別有洞天。
玄湖之底有一暗藏的誥獄,由當今圣上最信任的暗鷹司監管。能在誥獄中服罪之人,絕非常人。世事儼然如此,連獲罪入獄也分三六九等。
或者說,能進入誥獄的人若非死去,絕無機會活著被釋放。
被蒙著眼睛經過一路黑暗,終于再見光亮的紫微宮宮主雷天辰,默然注視著誥獄中條條鐵鏈束縛之人,還有這重要囚徒四周布下的,數百人龐陣。
宮主雷天辰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暗自驚呼,看來圣上已下定決心要做此事了。
雷天辰轉身參拜,面前是當今圣上呂陰鷙沉猜的臉,他不敢看上一眼。
驪宮上棟下宇滿金銀。
誥獄黑水白山盡蒼涼。
驪宮蓬壺殿里笙歌作 誥獄人如草芥殺無聲。
三十幾年前,經過初入誥獄的刑訊折磨,幽府府尊練上莫便開始了他漫長的地獄生活。
雖說監牢中的囚犯再沒人來審訊時,便大概走上了一條三鴉的道路,一為即將砍頭,二為即將釋放,三為被徹底遺忘困死于此。
但對府尊練上莫來說,他不屬于這三者之一。
他的生命時刻被死亡陰霾籠罩,當今圣上呂不可能將他忘在腦后,更不可能放任他自由。
圣上呂時刻想從他口中得知恒文帝的下落,府尊還在堅持拒不開口。
這個答案當今圣上等了三十多年。
今日就要得到答案了?
多少個夜,圣上呂注視自己的皇位,哪怕他已名揚海外,哪怕他已功績昭著,但他仍因此事戰戰兢兢。
得之不易的皇位,他不愿易主。
雖然即便恒文帝歸來也無法奈他何,但恒文帝壽時帶走了天旬門的鑰匙。若恒文帝也進入天旬門,這皇位便不知鹿死誰手。
正如當年,當今圣上是如何對抗太宗皇帝一樣 “陛下。”
紫薇宮宮主雷天辰拜道,呂收回思緒。
“當夏,卯時,蒼龍陣已布完滿,你可依術為他攝魂。”圣上呂負手沉聲,不怒自威。
即便圣上不說這命令一般的話,雷天辰自見到數百位蒙面暗鷹司死士布下的大陣,也已經明白,今日他即便死,也必須施出攝魂。
因為當今圣上想如此。
他便必須如此。
若抗旨,紫薇宮與皇宮的聯系自此兩斷,紫薇宮數百年基業堪憂,紫薇宮上下徒從命運堪憂 “陛下,”雷天辰心中暗自嘆三嘆,緩緩拜道:“老臣有一請求。”
“講!”
“老臣自幼善機斷,但修行不材,蒙老宮主信任,從他手中接過紫薇宮神符,與紫薇宮相伴沉庚十年。
此番對府尊攝魂,老臣修行必落數級,再無法勝任宮主之位,愿將宮主之位傳與師弟廖禪。”
圣上面無神情,短暫思慮后眉色似有不悅:“紫薇宮以機斷占卜為尊,修行高低本非最重。你此請暫壓,施法后你可暫時閉關,傳位之事需從長計議。”
上請被駁回,宮主雷天辰只有躬身應下。
他選的繼位之人廖禪,本不與皇宮利益沖突,此刻駁回,想必圣上是擔心引發眾人非議。這些日子來,先是雷天辰頻繁進出皇宮,而后若突然辭去宮主一位,紫薇宮中人必有猜測。
“老臣還有一請,榮觀引乃紫薇宮鎮宮法典,當年不幸遺失,老臣愿能親手將法典帶回宮中。”
圣上眉梢一揚,揮手道:“榮觀引多年失落終于尋回,本應物歸原主,你大可放心,攝魂之后我命人送去紫薇宮。”
“謝圣上瞞!”雷天辰拜道。
弓著身心中卻想,當今將榮觀引尋回,榮觀引中絕密古法已然灸,只是需要紫薇宮中人配合施法而已,對圣上來說榮觀引歸不歸還已無影響了 “開始吧!”
不待雷天辰再說什么,圣上呂已然發令,似有不悅。
雷天辰未加言語,恭拜默然。
數百位蒙面暗鷹司死士,依照榮觀引攝魂圣法指示,手持對應閑法器,分別居于角、亢、氐、房、心、尾、箕,方向各異,布成蒼龍之狀。
雷天辰于高處雙目掃視而過,蒼龍之狀便在他眼中布成。
此刻蒼龍蟄伏!
身體蜷曲,怒目圓瞪。
俾睨蒼生,氣灼天下。
雷天辰飛身而起,內蘊真氣,口中咒語暗念,手中圣法拂塵一揮,唰過半空起落縹緲。
飛身間他兩袖沖出光芒萬丈,如星子之光散落凡間,鈴鈴鈴,好似自帶仙樂般玄美之聲,天女散花墜落誥獄幽暗潮濕的空間,這監牢中瞬時金碧輝煌,不似凡塵。
幽府府尊練上莫被困蒼龍陣中氐宿,氐宿位于蒼龍前胸,又乃蒼龍陣根本,如樹根虬枝一般穩若磐石,困獸難行。
三方暗鷹司死士環護府尊練上莫身后,構成完備氐宿,困獸更牢。
宮主雷天辰飛身落定亢宿,正面對上府尊練上莫。
亢宿為龍頸,前有龍角一夫當關,龍角布陣中皆為手持精甲利器的死士,雷天辰身居亢宿龍頸,頸動牽龍身,一人控全局。
嚯地,雷天辰雙臂高抬,唰!兩袖金光再綻,金色光點匯聚成束,自地底沖高,沖擊暗無天日的誥獄穹廬。
“滋。”
“滋。”
“滋。”
發出砥礪之聲。
雷天辰雙臂漸漸合攏,合攏同時加持內力,金光瞬時亮勝日光,誥獄更似極晝。蒼龍七宿布陣的暗鷹司高手,也逐漸感到了攝魂術的壓力。
圣上親觀,他們不敢有絲毫馬虎,鋼鐵一般定在原地不動。
一直垂頭低迷的府尊練上莫突然緩緩抬頭,許久不曾打理的散發,在金光照耀下由白至金。
他抬頭間,一張雖過百歲仍舊褲的臉,雕眉鐫目,給人以成仙成圣之震懾。
風姿特秀,邪魅狂狷。
南幽地界出空,南幽府尊練上莫便是最好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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