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山河 第三十九章 小友
周歷十年的時候,也就是去年。林甫十四歲步入八級,修煉的節奏便放緩了一些,不至于那么拼了。
正好這年趕上三年一度的科考,林甫便先去把這鄉試給考了。
葉王爺想讓林甫和小王爺一樣走軍中的路子,被林甫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如今的周皇朝是中興之世,不僅連年無戰事,連西邊四百年來一直給大商皇朝造成了相當的麻煩的那些草原游牧部落,也在十幾年前歸降之后再無動作。
天下升平無戰事,走軍隊的路子實在磨人了一些。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自己這過目不忘外加前世詩文為鑒的優勢,若是不在科場上拿一個滿貫,實在無顏面對前世的父老鄉親。
再加上如今朝中的趨勢,更是重文輕武起來,科場相關的事宜辦的有聲有色。
自草原部落投降后三年多,李裕掃平了西邊的所有邊邊角角,完成了葉城以西的大一統,正式宣布稱帝,是年為周歷元年。
稱帝之后,整個王朝的重心就發生了偏移,這是每個王朝都要面臨的問題和轉型。馬上可以打天下,卻不可以治天下,垂拱而治無為而治純屬吹牛不打草稿,這個時候是戰后重建的關鍵時期,經濟上政治上都急需應對方案。
政治上的決策出現了一點小偏差,就很有可能浪費數年的時間。治理的政策方向要對,方法要對,即使這兩點都對了,還得在力度和程度上多加注意,才能夠做出正確的決斷,而這就不是那些馬上打天下的人所擅長的事情了。
所以周文皇大興科舉,不僅在戰后第一時間恢復了科舉制度,還在周歷四年和六年分別加試兩次,展現了這位千古一帝在人才招募這件事情上的決心。
不過恰恰是這么一個重視人才的朝廷,反而滋生了一個走后門風氣盛行的科舉風氣,連遠在邊疆的林甫都有所聽聞。
這件事他倒不是太擔心,要是自己毫不顧忌,文抄公模式全開,把前世的詩文全都搬來,不說穩拿狀元,至少也是一鳴驚人。雖然不太想做得這么難看,但總能在這條路上走出頭不是?
昨年鄉試的時候前世文章的魅力已經初現端倪。
不過這樣說卻也有些偏頗了,參加了科舉才知道,這一考就是好幾天的科考當中,帖經墨義,八股策論極多,其實沒有太多的地方可以供穿越人士做文抄公。
之所以林甫能夠在徐州拔得頭籌,獲得鄉試第一名解元的名號,借用《過秦論》改變的《過商論》只是其次。反而是過目不忘的本領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只是這部分的功效總是容易被人忽略,被一句這個學生功底不錯就掩蓋了過去。最終考官記下的,自然還是辭藻華麗的那部分。
說起來也巧,這位力主要把自己點為解元的顧大人,正是當年暗中幫了自己先生一把的大恩人。
徐州總督顧齡今年六旬,稍有些古板的文人意氣,性情嚴厲,卻又愛惜人才。因而前些年見江先生貶謫到徐州之時,這樣一個看重氣節風骨的人才會暗中出力,為他謀了一個回京的機會。
去年看到林甫的《過商論》,顧大人喜笑顏開,拍案叫好,以一州總督的身份登門拜訪當時尚未成年的林甫,一見面便直呼小友,搞的林甫很是不好意思。
林甫心里暗笑這位老爺子古板的有些可愛,不過自己當時改編自賈誼《過秦論》的《過商論》的確很是契合當前周皇朝的處境。林甫臨場將這篇激昂澎湃,文辭慷慨行文壯麗的《過秦論》微一修改。
通過分析昔年商王朝的崛起,和它最終的覆滅,總結了一個四百年皇朝的英明的決策和走向覆滅的原因,并提出“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引以為鑒。
在周皇朝新生十幾年的時間點上來看,不僅文章字里行間極具感染力,更是讓曾經深受商朝暴政的閱卷座師們感同身受,深有共鳴。
顧齡本來商王朝也有任職,以這位老先生耿直的性格,自然是討不到好果子吃的。他曾因力諫商王不可因區區幾位妃子的喜好而殘害海國皇室血脈,因小失大,而被商王斥責,杖責二十不說還下了大獄。
因而更是對過商論中,以澎湃排比句式列出的種種罪行深有體會。因為他曾經為了扭轉這些暴行暴政而苦苦進諫,卻無能為力。
所以在那年鄉試上看到這篇過商論時,他便力主要欽點此文的作者為解元,并下斷言此人必為國之棟梁。
當時顧齡拜訪葉王府之后,還將林甫請去了總督府做客,并且是以對待成年人的禮儀來對待當時尚未加冠的林甫。
這在此間的世界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一州總督不僅親自上門,還以成人禮節對待年僅十四歲的自己,這是在這個世界上很是讓人震驚的事情。
最最有趣的是,席間兩人談話聊天的時候,顧齡還將家中直系小輩全都叫了出來,指著林甫說,這便是我近來經常與你們提起的國士,吾之小友林甫,你們要好好地向他學,若是沒有出息以后便去投奔他,也可成就一番事業。
說得林甫是滿臉通紅一陣尷尬。這簡直就是此間世界版本的“別人家的孩子”嘛!
前世的時候,林甫也不知道多少次聽自己父母說這種話,人家怎么考第一名,別人家的孩子怎么就能上985,就連別人家的孩子貪玩都是有道理的。不想這天道好輪回,風水輪流轉,我林甫來到此間的世界竟然成了一州總督眼里的“別人家的孩子”。
顧齡在席間很是盡興,哈哈大笑道,“徐州按察僉事趙澗還不肯聽從老夫的建議點你為解元。說你年輕氣盛,還未加冠就得此殊榮必定心念動搖,沉不下心來做學問,萬萬不可如此。”
林甫一愣,完全沒想到還有這等內幕,想起前世傷仲永的故事,便說,”趙大人的擔憂也不無道理。“
顧齡大手一揮,”你莫要如此拘謹,他趙澗分明是杞人憂天。你那篇《過商論》又不是什么詩賦,短短百字之間將整個天下的弊病都看得清清楚楚說得明明白白,有怎么可能會因為自己一點小小的成就得意忘形?“
林甫聞言頓時有些臉紅,自己得了解元的確沾沾自喜了好一陣子,還破天荒地放了自己一天假。而今席間顧大人這么抬舉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只好連忙低頭喝茶,假裝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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