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教太平洋 一七四 請您記住我黃的皮膚黑眼睛
五道溝子。
富貴學班長在臉上抹了把黑土,又用雜草做了個套環,箍在了鋼盔上,最后還找了些小樹枝,把自己弄得像根發芽的枯木。
可別小看這一番折騰,據班長說,這是他上次跟隨那支部隊在琉球待了大半月后學來的絕招,聽說他當時愣是靠著這番折騰,躲過了近在咫尺撒尿的日本兵。
至于那個瞎了眼的日本兵把尿撒在哪里?富貴可不敢問,因為只要一說這事,班長絕對會暴跳如雷。
其實大家心里知道就行了,是不?!
富貴瞇著眼睛,仔細檢查了一遍步槍,又從布滿了口袋的武裝背心后面抽出兩個彈夾揣入胸前,最后還檢查了一下腰里的手榴彈,這才伸手拍了一下班長的肩膀。
隨著其他戰友紛紛拍了拍班長肩膀,早就準備妥當的班長立刻揮揮手,帶著大家躲進了山邊的樹叢里。
雖然已經是五月底了,但趴在附近最高的山包上,習慣了琉球熱乎天氣的富貴還是覺得身下不時傳來股股的寒氣。
作為四團,哦不對,現在改稱四師了。
作為師部直屬偵察連老兵,富貴其實也沒打過幾場像樣的仗,因為他是從少爺控制了檀香山后才當的兵,后來隨著部隊在愛美島打了兩場,雖說開戰前連長說得謹慎,說日本兵有多厲害,但后來發現,也他都是肉長的,嘰嘰呱呱叫喚得厲害,幾個兵冒著彈雨就敢沖鋒,但真干起來也就是那么回事,一顆子彈鉆進去,挺尸似的往后倒。
尤其是一個少佐,居然舉著刀直挺挺站在高處指揮,這份大禮他當然沒放過。也就是因為那一槍,在戰后得到了一枚勛章,還發了一大筆獎金,成了連里的大紅人。
從那以后,其他戰友們再笑鬧自己好運的同時,也沒日沒夜玩命的訓練,一個兩個眼紅紅的都說要弄枚勛章,以后給子孫們供著玩。
現在好了,俄國大毛子來了!
俄國人可不是什么好鳥,在上文化課的時候教導員就說了,自打康熙爺那會起,俄國大毛子就沒少殺咱們大清邊民,從尼布楚到璦琿條約,再到后來的中俄北京條約。
姥姥,硬生生折去了大清幾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比少爺辛苦打下的夏威夷,琉球加起來還多!這些狗日的滿人清貴,以前咋就沒明白他們這么敗家呢?要是這片土地在少爺手里,那得開辦多少工廠,讓多少人有飯吃,有錢拿啊!
沒想到得了這么大便宜的俄毛子還不滿足,居然又打起了東北的主意!連長上次去開會時可說了,師長這回是拍著桌子下的命令,說這東北是咱們華人的土地,要折騰也只能由我們自個折騰,必須把俄國大毛子給打回去!
大清不行了,八旗荒廢了!可別忘了,還有咱們太平洋軍!
還有此刻這方圓百里內,分散在各處關隘的四師偵察連戰友!
想到這里,富貴緊了緊手中的槍,巴不得眼前立刻跳出來幾個大毛子,讓他們也嘗嘗自己苦練了大半年的槍法。
不過他也明白,雖然五道溝子距離邊界不遠,但這一段邊界上關隘眾多,誰也不知道俄毛子會不會從這邊走。
正當富貴趴在草叢里胡思亂想的時候,他忽然感覺身下的土地傳來陣陣輕微的震動聲,雖然輕微但頓時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班長第一個舉起了望遠鏡。
老天爺!
富貴仰起頭看去,只見黑壓壓數以千計的毛子兵正飛快的穿過琿春河,在他們前面,還有好幾千騎著駿馬,穿著披風,提著槍腰間還配著馬刀的騎兵!
“這么大規模,打不打?”富貴連忙向班長看去,只見到班長喉結猛地動了幾下,狠狠一拍身邊的雜草,催促道:“快發報,俄國毛子越過了五道溝子!”
剛來班里的兩位通訊員立刻躲到了暗處去發報了,富貴本來想縮回腦袋也向后面退去,但忽然聽到了班長一句話,眼睛猛地亮了起來。
“狗犢子,一會找幾個落單的開開葷,總不能白來!”——
北京。
英國駐清大使館內,駐華大使大使歐格納爵士從抱著厚厚頭巾的印度侍者手里接過奶茶,一邊用銀制的小勺攪動著,一邊望著坐在對面的年輕人,嘴角含著微笑。
作為一位傳統的英國貴族,歐格納身上充滿了紳士風度,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即便將軍艦停在他面前,他依然會保持風度,為大英帝國爭取應該得到的利益。
不過此刻雖然他攪動湯匙的姿勢優雅緩慢,雖然嘴角含著微笑,但心頭卻早就被陰霾籠罩。
因為遠東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在日本,雖然英國獲得了更多的造艦訂單,卻在金融控制上徹底輸給了美國人,現在該死的俄國人,又利用演習的假象欺騙大英帝國,借著法國的殖民地補給,居然又從波羅的海艦隊調來了四艘軍艦,其中還有兩艘戰列艦!
更令他煩惱的是,德國人居然也來湊熱鬧了,至今他們那支巡航艦隊依然停靠在膠東外海,尼古拉二世,威廉二世,這兩個二世祖,難道就不能老老實實的呆在國內,享受美好的生活,為什么要來挑戰大英帝國在東方的利益?!
隨著他們的到來,遠東局勢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俄國人果然如預料的開始攻打朝鮮,第一批登陸元山港的人數就達到了五千人,在艦炮的幫助下,已經基本控制了元山港,如果讓他們在繼續增兵打下去,朝鮮恐怕很快就要被俄國人吞并了!
菲利特曼中將已經發來了電報,他已經開始動員駐扎在香港的遠東艦隊,先遣的兩艘巡洋艦甚至已經駐扎進了威海港!
“難道真的要打仗了嗎?”歐格納不怕打仗,為了確保大英帝國在中國沿海的利益不受挑戰,他不惜與任何人干一架!但問題是……?
歐格納忽然停止了攪拌奶茶,抬起頭笑問道:“親愛的馮琪公使先生,請問您今天來有什么事情嗎?”
看著面前貴族氣十足的歐格納,馮琪嘴角掛起一抹笑意,他很清楚對方此刻的內心和外表是多么不一致,要不然威海衛也不會出現兩艘英國巡洋艦了。
“大使先生,這是一點小小的禮物,請您笑納。”馮琪笑著拿出了包裝精美的禮盒,遞給了旁邊的仆人,然后才說道:“今天來拜訪您或許有些冒昧,但我想為了夏威夷和英國的友誼,我還是有必要來見您一次。”
“謝謝公使先生,請您相信,雖然我們有過誤會,但我一直相信,夏威夷是英國的重要伙伴。”歐格納瞟了眼禮盒,抿了口奶茶。
“老狐貍,話語滴水不漏,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馮琪暗罵一聲,臉上的笑容忽然一收,嚴肅的看著歐格納說道:“大使先生,請恕我直言,不知您對目前的局勢有什么看法?難道就不擔心俄國人繼續做大,影響到貴國在這里的利益嗎?”
果然是為了俄國人來的。
歐格納眼睛瞇了下,笑道:“公使先生,您覺得俄國很危險嗎?”
“難道不是嗎?”馮琪說道:“俄國陸軍已經在元山港登陸,他們的軍艦正在南下,炮轟高城和江陵,或許不久后就要繞過半島炮擊仁川,日本人沒有了海軍,已經無力還手,如果任由他們繼續下去,朝鮮必將落入他們的手里。”
“一旦俄國占領朝鮮,他們的艦隊就可以進駐仁川,封鎖渤海,旅順,或許……。”馮琪瞄了眼依然神色平靜的歐格納,緩緩說道:“調頭進攻天津!”
“哼,日本人這樣,還不是你們自己搞的!”
歐格納心底冷哼一聲,手剛觸摸到杯沿,聽到最后幾個字,猛然停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笑道:“公使先生,我想您有些危言聳聽了,俄國人雖然有艦隊幫助,但他們要想拿下朝鮮可沒那沒簡單,哪里有足足五萬日本士兵,而俄國在海參崴的駐軍總共才一萬多人。”
“所以,他們最多只能打個平手,和日本一起享受朝鮮利益,卻絕不能統治朝鮮,至于……。”歐格納看了眼馮琪,微微一笑:“攻打旅順和天津,您覺得他們還有士兵來完成這么艱巨的任務嗎?”
聽完這些話,知道面前這位還不知道俄國陸軍也增兵了,馮琪反而大松口氣,更有信心了,不過這也不能怪對方,海參崴僻遠之地,雙子城更遠,要不是少爺偶然提出讓夜鷹去看看,太平洋軍也掌握不了俄國陸軍的動向。
想到這里,立刻說道:“大使先生,俄國人或許不能打敗日本陸軍,但您覺得清國北洋水師能抵抗如此龐大的俄國艦隊嗎?”
歐格納剛剛張開嘴要說話,馮琪再次打斷了他,冷笑道:“更重要的是,大使先生,您知道尼古拉二世的想法嗎?”
歐格納心中猛跳一下!
這個年輕人說的不錯,俄國會不會攻打旅順并非是由兵力說的算,而是取決的沙皇的個人態度,尼古拉二世和他的父親打造出了一支號稱世界第三的強大海軍,加上幅員遼闊,兵員眾多,即使帝國應付起來也有些吃力。如果他真的下令占領中國東北,那么他的那些將軍們,肯定會不顧一切的發起進攻!
上帝,俄國真的會攻打大清嗎?
歐格納雖然早有懷疑,但那個清俄條約卻讓他有些疑惑,一直沒敢下斷語聯絡國內,但如果面前這個年輕人真說中了的話,那么以歷代沙皇對土地的貪婪,對清國將是一場災難!連帶著英國在這里的利益也會受損,更重要的是,英國還有肯能被卷入一場規模浩大的戰爭中!
“不,絕對不會。”
但很快歐格納又搖了搖頭,心底否決了剛才的想法,因為俄國的遠西伯利亞鐵路才剛剛開工,他們沒能力支撐起一場全面的戰爭!而且俄國人應該很清楚,大英帝國遠東艦隊是決不允許他們這么做的!”
“這個年輕人,在誤導自己!那個夏威夷少爺,肯定想借機渾水摸魚!必須讓他們打消這個念頭!”
想到這里,歐格納微微一笑:“公使先生,恕我直言,無論俄國會不會進攻清國,這都不關夏威夷的事情吧?而且您別忘了,在這里!大英帝國的遠東艦隊,依然是最強大的!”
“大英帝國的遠東艦隊,依然是最強大的!”
歐格納最后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著,馮琪猛地站了起來,盯著他的眼睛說道:“大使先生,或許您會覺得無論俄國會不會攻打清國都和我們沒關系,但我要說的是,請您別忘記了,我家公爵大人是一位中國人!”
“或許您不會明白,故國在我們華人心中的重要性!作為一位從遼東走出去的人,他是絕對不會允許他的家園被別人毀去!”
看著激動地站起來的馮琪,歐格納也深深地吸了口氣,對視著那雙黑色的眸子,低沉道:“我依然想善意的提醒您,夏威夷不該來遠東!”
“是嗎?”
馮琪忽然嘴角一彎,從兜里掏出了份文件,輕輕地放在了歐格納的茶杯旁:“大使先生,我知道,大英帝國的遠東艦隊非常強大,而且菲利特曼將軍已經做好了介入的準備!”
“但我想知道,他有多少陸軍?”
“陸軍?!”
看著擺放在面前的文件,歐格納忽然感覺有種深深的心悸感,仿佛那里面裝著一個可怕卻充滿誘惑的魔鬼,情不自禁地摸了上去。
翻開文件,歐格納才看了一眼便面色大變,陡然起身,膝蓋撞到了桌子也沒注意,沖到了馮琪面前:“這是真的?”
“大使先生,我沒有時間和您開玩笑,雖然我現在代表的是夏威夷,但請您記住我黃色的皮膚黑眼睛!”
“我不能看著我的故國沉淪在戰火中!”
說完,馮琪迅速向外走去,但就在他即將走到門口時,忽然停住了腳步,扭過頭,嘴角炸開了一團自信的微笑。
“大使先生,恕我直言,您有兩個選擇,旁觀!”
“或者參與!”
“作為最出色的外交官,我相信您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你要去哪里。”歐格納呆呆地看著自信飛揚的馮琪,第一次面容失色。
“去告訴俄國人,要么離開!要么戰爭!”
看著馮琪步伐飛快的走出房間,歐格納頹然的坐了下來,桌上被撞翻的奶茶沿著桌腳一滴一滴的落下。
“瘋了!”
他喃喃自語著,既為俄國人居然悄不作聲向海參崴增兵數萬感到心悸,也為李默居然想去挑戰龐大的俄國心悸,更為了那位離開的黑發黃皮膚黑頭發的年輕人心悸!
如果這份情報是真的,那么在國內正源源不斷向布爾增兵,大戰一觸即發的時刻,即便是菲利克曼能打敗俄國艦隊,也不可能改變陸上失敗的局面!
在朝鮮丟盔棄甲的清國那些老爺陸軍們,也根本不可能俄國人相比,更別說那里面,還有整整一萬名最精銳的哥薩克騎兵!
一個被俄國統治東北,甚至還要加上朝鮮!
那不符合帝國的利益!
今天,這個年輕人根本不是來約談的,也不是來商量的!
他來到這里,和自己下了一盤棋,落下了最后一顆棋子時,也走出了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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