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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我有一壺酒

  砸過來吧。

  滿腹怨氣滔天的衛賢謠高舉著酒杯,慷慨激昂,他與陳仲卿無冤無仇,說話惡毒的詛咒無非是一人拿下三鼎甲,眼紅妒忌而已。他挑起了話題,再加上其他文人士子的添油加醋,自然愈演愈烈,變成了一場陳仲卿并無真材實料的批判大會。

  文人相輕,自古而然。

  不湊巧的是,他們相親的對象正好坐在另一邊,而且準備好戲弄他們一番。

  店小二恭敬的把陳仲卿題寫的幾句話放在衛賢謠面前,他兩指捻起白紙,看了一眼,喜上眉梢,沒想到在此居然能遇上知音。寥寥幾句便把陳仲卿貶得一無是處,如同一個剽詞竊句的齷齪之輩,簡直拍腿腳好。

  他撇下周圍的詩人游伴,走到陳仲卿一桌面前,拱手作揖,表情高興的說道,“在下衛賢謠,方才閣下一番言論如同醍醐灌頂,發人深省。公子說陳仲卿那三首,分明是代筆之作,他一個年紀未過而立之年的毛頭小伙,怎么可能寫得出這種的大氣滂沱的感覺。賢謠深以為然,看來大家的眼睛都是明亮的,所謂的三鼎甲,根本就是徹頭徹尾的騙局。”

  陳仲卿笑而不語,對面的秦丹青之前聽完了杭州第一才子的惡搞之后,強忍著笑意看這出好戲。這位衛公子不知道,自己已經落入了圈套之中。

  衛賢謠反問道,“對了,未知閣下姓名?”

  陳仲卿謙虛的說道,“我姓曹,單名一個字泥,出淤泥而不染的泥。”

  “曹兄,這么叫你不過分吧?”

  “無妨,無妨。”

  衛賢謠做出一個請的手勢,指向屏風后那桌人,“不知能否移步到我們那一桌,繼續暢談下去呢?我覺得我跟你有緣分,定是性情中人。”

  秦丹青已經是一副我忍不住的表情把頭扭向另一邊,如果不是自己知曉底細,他都要懷疑面前人就是那個要口誅筆伐的陳仲卿的文士了。

  “好好。”陳仲卿端起杏花村,回過頭沖秦丹青露出神秘的微笑,說道,“秦公子,你先在此等候片刻,我先去與衛公子那一桌把酒吟詩。”

  秦丹青也非常配合的說道,“去吧,曹公子,祝你馬到成功。”

  衛賢謠將陳仲卿介紹給他的朋友,并且點明了一下這就是質疑陳仲卿的那位士子。

  見有新人加入,在場所有人并沒有表現出敵意,反而興致高昂的與曹公子身份的陳仲卿討論起詩文典賦。從李太白的清風明月,一直談論到陳仲卿寫下的《赤壁賦》江山明月清風的差距,以居高臨下的姿態指點江山。

  見所有人都是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樣,陳仲卿感到有些好笑,這些蝸居在象牙塔里的讀書人的確沒見過世面,以為一方天井就是全部,也難怪衛賢謠會說出杭州之外無詞人這種大言不慚的話。

  他不動神色的給在場各位提建議,說道,“蒲州有樓,名曰黃鶴樓。一開始李君虞提筆寫下了‘漢家簫鼓空流水,魏國山河半夕陽‘的名句,后來居上的暢當寫下了‘勢圍平野,河流入斷山’的淋漓盡致。再后來便是流傳千古的名篇,王季凌‘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的大氣浩然。在下私以為詩如攀峰,永無止境。前人留下了無數名篇,如同豐碑。它們都才華熠熠,詩境如云,似一道銅墻鐵壁,封住了后來人的出路。”

  所有人都在靜靜的聽著陳仲卿繼續說下去,不知道他要表達什么。衛賢謠則是饒有興致的托著下巴。

  “今日大家有緣相聚于此,為何不更上一層樓,打破桎梏。在秋水一色的頂層趁興替詞,寫下詩篇,興許千百年之后,我們的尸骨成灰,但是后人卻憑著詩文,永遠記住我們的名字。名垂千古,不負一生。”

  “好。”

  衛賢謠最先鼓掌,他對陳仲卿的提議非常感興趣,“曹公子說得對,既然陳興而來,為何我們不登樓寫詩,一抒胸懷?”

  還沒等到其他人附和,衛賢謠又喊了一句,“小二,來,筆墨伺候。”

  店小二接過對方拋來的銀兩,一溜煙往回跑。文人才子的雅興他是最了解的,上了雅閣喝酒,大抵都是要趁著酒勁直抒胸臆。至于能寫出多少流傳甚廣的名篇,起碼在秋水一色的那堵墻上,還未曾出現過。這酒樓老板也郁悶,本想來幾篇千古名句,讓此樓身價大漲,卻沒想到寫下的全是庸詞俗句。

  秦丹青也站起身跟了過去,他想看看陳仲卿到底能整出怎樣驚世駭俗的詩文。

  衛賢謠左手拎著袖子,右手握著狼毫,神態微醺,幾杯酒下肚之后有些搖搖晃晃,好不容易才在一塊角落里還未被那些庸脂俗粉糟蹋過的潔白無瑕,筆尖剛觸碰在墻壁,寫下一橫,卻發現自己腦海之中空空如也。

  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衛賢謠感覺有些尷尬,畢竟是他最先附和要上這最頂層寫出一首千古豪邁詞,現在卻怎落地都不對,背后眾人的眼神緊緊盯著他,如芒在背。

  “衛公子,怎么不動手了?剛才不是說要讓陳仲卿瞧瞧什么叫做杭州詞人,什么叫做江南一絕么?現在可是最好的機會,一首詞,流芳百世。”

  陳仲卿在身后起哄,其他人也跟著符合。然而越是催促,衛賢謠就發現自己越寫不出,原本開頭腦海里還有只言片語,被他們起哄之后就只剩下一片空白的腦袋。

  衛賢謠有些氣急敗壞,他回過頭瞪了陳仲卿一眼,把手中的狼毫塞到他手掌心,惱怒的說道,“既然曹公子這么想躍躍欲試,那就你先來寫吧。”

  說完一個人走到邊上,神情陰沉。其他人都面面相覷,看一眼陳仲卿,又望一眼衛賢謠。場面陷入尷尬的僵局。

  秦丹青躲在一旁偷笑,結局果然按照著陳仲卿的劇本來走。

  “沒事,我來就我來吧。”

  陳仲卿微笑著上前一步,深吸了一口氣。

  風從窗外席卷進來,吹起了他的青絲,衣袍寬袖,折皺起舞。腰間懸系的雙環玉佩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狼毫揮舞,寫下十個蒼勁有力的字,如同黃鶴繞虬松,仙風道骨。

  “我有一壺酒,足以慰風塵。”

  在場眼尖的人已經看出來,這句是從韋蘇州的《簡盧陟》最后兩句“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風塵”借鑒轉化而來。雖說之前也有借鑒轉化青出于藍勝于藍的案例,但從這位曹士子的改動看來,并未超越前者太多。

  他們并不在意,畢竟在座的諸位對曹公子也沒抱著多大的期望,詩文的境界更多考驗的是天賦高低,加入本身才能平庸,在怎么努力寫出來的詩,也欠缺境界。

  然而接下來落筆的這兩句卻讓在場所有人心神一凜。

  萬里錢塘一線天的嘆為觀止。

  聚于峰巒的云海四散而開,霞光漫天。

  眼界胸襟豁然開朗。

  (天津)

飛翔鳥中文    南晉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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