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的心思,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理會。
朱元璋瞪著衛龍,嚴肅地問:“為何不可?”
“大力推廣血丹,確實能挽救局勢。然而,微臣擔心,未見其利,先見其害。”
“具體點。”
衛龍不答反問:“大將軍,那三位死囚是修士,還是普通人?”
“普通人。”
衛龍轉視朱元璋,鄭重地問:“那么,陛下不擔心修士得到秘法后,無故殺生,只求一丹嗎?”
“朕仔細考慮過了,準備擴編錦衣衛與東廠,并且加大職權,以鎮宵小!”
靠!還想擴編特務?老朱,你太讓我失望了!
衛龍一咬牙,狠狠質問:“如果是番子與檔頭自己做案呢?”
“他敢?”
“陛下,人心難測啊!”
“怕什么?”朱元璋一揮手,意氣風發,信心十足,仿佛指點江山的偉人,一切都在掌控中,“錦衣衛堪比親兵,東廠堪比家奴,無不忠于朕,斷然不敢抗旨不遵!”
“好吧,那世家呢?世家傳承久遠,尾大不掉,完全可以在家祭中,將血丹秘法傳入別的國度。到那時,元國也有血丹,明國優勢何在?”
“這一點,朕也考慮過了。無非一個殺字。倘若世家不思報效,不顧明國利益,膽敢泄密他國,尤其是元國,朕不介意連根拔起,雞犬不留。而且,順便還可以借用世家鮮血,煉成百萬血丹,交由大將軍,以壯軍威。”
朱元璋淡淡地陳述,語氣波瀾不驚。
衛龍無語問蒼天。
“總之,朕已經權衡利弊,與其束之高閣,不如大膽推廣。在滅亡清國的前提下,在反攻元國的大局下,其它一切隱患都是疥癬之疾,不足為慮。不知榜首以為如何?”
衛龍這才知道,老朱的思維只在于一個殺字,以為殺就能解決一切。
或許,放在明國的背景下,殺戮、鎮壓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但在原時空的環境下,聽起來特別刺耳,顯得格格不入。
而且,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世家什么事做不出來?
衛龍完全有理由相信,鋌而走險,大有人在,殺也殺不完,除非殺光…
一念及此,衛龍曼聲問道:“微臣請教陛下,是不是殺光了明國子民,才算符合陛下的利益?”
“蠢話,奇蠢無比!”
“既然如此,為什么放著更好的辦法不用,偏偏以殺鎮壓?微臣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以殺止殺,必然適得其反,民怨必然沸騰,世家必然反撲,以至于秩序混亂,舉國動蕩。到那時,陛下危矣,皇室危矣,明國危矣!”
朱元璋一愣,問道:“更好的辦法?”
衛龍逐一掃視殿中的六人,一字一頓地說:“宣誓!天道!輔之以殺!”
這一刻,沒有人知道,在衛龍的心中,想起原時空“入黨宣誓”的一幕,也想起趙丁旺“立誓為奴”的情景。
劉伯溫猛然一擊掌,豎起大拇指,贊道:“榜首果然不落窠臼,思維活絡,老朽總覺得哪里不對,卻偏偏沒想明白,竟然忘記了宣誓這一茬!”
衛龍一翻白眼,暗道:信你才怪,你就裝吧!
朱雨鈴眨眨眼,好奇地問:“國師,有沒有具體的方案?”
“方案很簡單。那就是任何人,包括老朽在內,想要學習血丹秘法,均須設祭臺、擺香案、敬香火,虔誠地向龍神宣誓,不可濫殺無辜,不可泄漏秘法,否則,魂海碎裂,千刀萬剮,死于非命。”
朱元璋一拍腦門,懊惱地說:“榜首言之有理,國師言之有理,朕居然忘記了偉大的龍神,真是失策啊!”
衛龍不予置評,眼珠一轉,獻計獻策:“陛下,國師所言極是。然而,還是不宜公開推廣。以微臣之見,應該以陛下為核心,以皇室為中心,拉攏那些忠于明國的世家,摒棄那些不思報效、忠于血脈的世家,從而形成一股龐大的勢力。到那時,何事不成?”
千年以降,盡管皇帝是無可非議的核心,卻從來沒有人公開、當面說出核心兩個字。
朱元璋乍然聽到“核心與中心”的理念,如同六月天喝下一碗冰鎮的酸梅湯,只覺得念頭通達,渾身舒暢,笑道:“榜首真乃朕之福將也!”
衛龍偷偷瞥向朱雨鈴,發現朱雨鈴笑靨如花,秋波暗送,也在偷偷地看自己。
奇妙的是,在自己的盯視下,朱雨鈴不閃不避,反而更加火熱地盯著自己,渾然不顧臉上露出害羞與靦腆的女兒態。
這一刻,衛龍更加確定,朱雨鈴情愫暗生,心系于己,決定加快攻略步伐,爭取早日拜堂成親。
這一幕,落在劉伯溫眼里,卻是別有一番考量。
劉伯溫跨前一步,面朝朱元璋,恭謹一揖:“陛下,老臣想把劉菁菁許配給榜首,請陛下賜婚!”
頓時,朱雨鈴不滿地嘟起雙唇,瞧向衛龍的目光,比刀還鋒利。
衛龍嚇了一大跳,急忙澄清自己:“國師,萬萬不可亂點鴛鴦譜,雖然學生與劉菁菁同在雛鳳軍當差,卻一點也不熟悉啊!”
劉伯溫理所當然地說:“婚后再熟悉也不遲嘛!”
這年頭,最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不管男女雙方熟悉與否。
朱雨鈴急速走動,這個看一眼,那個看一眼,很快轉了一圈,笑道:“此事不妥!”
劉伯溫捋著頜下長須,笑瞇瞇地問:“有何不妥?”
“榜首年紀輕輕,未滿十六周歲,談婚論嫁,言之過早!”
“無妨。老臣一點也不急,完全可以先訂婚,再完婚嘛。為此,老臣甚至想好了嫁妝。”
“哦?什么嫁妝?”
“其它先不說,只說一樁榜首最需要的嫁妝。”
“到底是什么?”
“翰墨印坊。”
“翰墨印坊不是被蔡偵燒毀了嗎?就連十幾個伙計也死了,還怎么當嫁妝?這不是晦氣嗎?”
劉伯溫搖搖頭,說道:“燒毀可以重建。至于伙計嘛,雖然死了十幾個壯勞力,讓老臣心痛無比,卻也不會影響正常運作,因為翰墨印坊規模不小,光是伙計就有五六十名。”
朱雨鈴越聽越不妙,急道:“那也不行!”
“為何不行?”
“鹿苑即將開放,榜首不可能不參加;清國之行在即,很多事情要準備,不容榜首分心!總之,不行就是不行!”
“哈哈…”劉伯溫莫名大笑,帶著玩味的口吻,主動撤回許婚與賜婚的建議,“公主思維縝密,考慮周全,倒是老臣心急了,此事暫且作罷,容后再議。”
朱雨鈴看到劉伯溫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心中恍然大悟,這才知道自己被國師涮了。
心下里,慌慌張張地想:這下完蛋了,自己的心思暴露無疑,恐怕父皇要生氣了。
果然,朱元璋眉頭一皺,直白地說:“朕記得,雨兒前不久剛滿十六歲,倒是可以婚嫁了。”
“父皇,我才不嫁呢!”
“男婚女嫁,天經地義,雨兒為何不嫁?”
“匈奴未滅,何以家為?”朱雨鈴引用霍去病的名言,以壯聲勢,以堅心志。
當然,朱雨鈴說的匈奴,不是狹義的匈奴,而是廣義的匈奴,包括清國和元國,也包括明國本土的瓦剌與韃靼。
由此可見,朱雨鈴巾幗不讓須眉,志向非常遠大。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