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多之前,當顧誠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也不過是一個智商超群、遠見卓識的普通人而已。
那時,地球上才智和他相若的人,或許有幾十萬個。
所以在沒有徹底弄清楚形勢之前,他對“歷史”還是懷有一定的敬畏之心的。
哪怕知道自己本事非凡,他也依然把“繁榮”和“蕭條”之類的詞當成背景色,從來沒想過去改變它們。
充其量只敢說“不管宏觀經濟是蕭條還是景氣,我都要找到自己的賺錢和成功之道”。
但是一切在2000年的9月改變了。
那一刻他發現,原來“互聯網泡沫的總崩潰就該爆發于小不死總統上臺后前兩個月”這條“宏觀大歷史”,也是可以被他的蝴蝶效應推動的。
他引爆了僵尸網絡和灰鴿子的新應用,提前崩解了人類對互聯網的誠信評估體系,這一切便水到渠成地提前了。
不過,即使是那時,他也只是對“宏觀形勢不可改變”這個信條產生了一絲裂痕。
他只知道自己如何戳穿了虛假的繁榮,卻想不到如何重建健康的繁榮。
用一句劍道術語“守破離”來評價。
在顧誠出現之前,互聯網界在“守”,顧誠的蝴蝶效應提前了“破”,但他依然不知道怎么“離”。
守,是對真實和造假不加區別的盲目信任;
破,是戳穿這種信任中的盲目樂觀,然后瞬間走向另一個極端,一棍子打翻一地球人;
離,則是重塑一雙穿透迷霧的法則之眼,把真正有價值的互聯網流量和,與造假的數據鑒別開來。
但是,在接受“勸說聯通高層相信互聯網寒冬即將過去、促進華夏網絡基礎建設提前加速”這個“系統任務”之后,這短短一兩個星期里顧誠想了很多。
最終,在齊樞機召集的會議上,和吳教授一番激辯,讓他靈臺空明,豁然貫通。
“我親手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讓這個世界蕭條。今天我就親手把這個世界拉回來。”
抱著這個宏偉的念頭,他調集了幾個絕對可靠的心腹精兵強將程序員,花了十天左右的時間,按照他的秘密吩咐,完善幾條他提出的算法思想。
注意,僅僅是算法的思想,而不是算法本身。
畢竟顧誠不是死記硬背的人,作為一個幾十年后的數據大師,他知道很多過時的算法思想演進史,卻不可能把所有算法都背下來。
更不知道如何讓一條算法契合如今這個時代的技術背景、兼容這個時代的硬件環境。
要是拿一條適合英偉達gpu來并行執行的大數據分析算法,擱到如今只靠英特爾pu計算的物理環境下,又沒有深度學習體系的,說不定效率反而會比本時代程序員優化過的算法效率低上幾十倍。
(注:英偉達,女idia)
還是讓本時代的人,來干那些讓思想具體落地的工作吧,顧誠只適合提綱挈領把控戰略方向。
十天之后,五月底。
他在演唱會前兩天,抽空飛了一趟京城,求見了度娘家的李老板。
顧誠的策略,還需要一個合作方。
因為他本身沒有強大的搜索引擎,也沒有華夏網民數年來搜索行為所積累下來的大數據。
而這兩樣東西,國內只有李老板有。
這件事兒,只能雙方合作,然后以此為契機,撬動李老板允許顧誠在百度入一點股,并且再交換幾個場外條件。
bat三巨頭中,早年還是李老板最風光。
顧誠眼下的逼格和互聯網圈子里的名聲還沒有李老板高,不過他比李老板有錢。雙方基本上是平等論交,李老板也不敢在他面前托大。
顧誠到了中關村,一點都沒耽擱,單刀直入去了百度總部。
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面。
李老板原本也算互聯網圈內第一帥,不過被顧誠這個從娛樂圈跨圈過來的家伙一碾壓,這方面就只能無語了。李老板賴以為傲的“年輕有為”,在顧誠面前也毫無值得炫耀之處顧誠比他年輕15歲呢。
李老板給顧誠倒了杯咖啡,兩人在沙發上分賓主坐定,便半開玩笑地問:“小顧真是稀客啊。做游戲這么賺錢,竟然還看得上跟百度合作。該不會是來砸錢買股份吧。”
李老板嘴上這么說,心中還在自矜:我背后的股東,可沒有盈科數碼之類的坑貨,指望他們賣股份,你就別想了。
顧誠喝了口咖啡,淡定地說:“股份肯定是要的,但絕對是合則兩利,不是拿錢砸你,聽完你就愿意合作了。”
“哦?那倒要恭聆高論了。”李老板喜怒不形于色,一臉的謙和。
“不知李總對于互聯網寒冬的前景怎么看?你覺得蕭條期會很快過去么?”顧誠也不直接說明來意。
有些事情,需要讓對方充分了解到難度,才能顯出解決方案提供者的價值。
略微擺擺龍門陣,還是必要的。
“蕭條應該沒那么快過去,一般這種程度的蕭條,總要三四年時間,讓大家慢慢冷靜下來重建信任。不過事在人為,如果有強人鐵腕,和出其不意的劃時代技術、管理方式,也不是不可能快刀斬亂麻。”
李老板僅僅略微一想,就說出了這段意見。
顯然這個問題他是平時一直在思考的,而且見解果然比吳教授那些老磚家高明的多。
顧誠也被李老板的風雅逗樂了:“互聯網是個開放、扁平的世界,李總居然指望鐵腕強人?這不是太緣木求魚了么?不像是互聯網人說出來的話。”
李老板微笑著解釋:“老生常談而已。世界上大多數蕭條,都是可以通過鐵腕強人的干預提前走出去的么。希特勒,羅斯福,都是這樣的人。”
顧誠顯然沒有理解李老板話里的精髓,不由有些鄙夷:“你是指像他們那樣大搞需求拉動?李總,不是我說你,那種刺激手段對別的蕭條或許有效,對互聯網可是一點用都沒有。你如果是這么解讀,我真要看輕你的見識了。”
李老板理所當然地否定了顧誠地揣測:“我說的當然不是拉動內需了,那種措施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當年羅斯福和希特勒最偉大的舉措也不是大拆大建。”
“喔?那我倒是想恭聆高論,不知李總覺得羅斯福和希特勒最偉大的去蕭條舉措是什么?”
在華夏國內的的經濟學和歷史教科書上,因為凱恩斯主義的學說大行其道,一提到最經典的刺激經濟走出蕭條手段時,必然首推希特勒和羅斯福的大拆大建。
李老板卻說這倆古人最神來之筆的手段并不是大拆大建,一下子讓顧誠產生了興趣。
莫非,可以英雄所見略同?有那么一瞬間,顧誠甚至想玩玩諸葛亮和周瑜各自在手心上寫“火攻”的梗。
那樣的話,后面的事兒就容易談了。
李老板娓娓道來:“羅斯福最經典的一招,是成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希特勒最經典的一招,則是根據沙赫特博士的建議,進行銀行擔保改革。
當年大蕭條后,實業的挽救都還算容易,有訂單刺激就行。但金融體系的挽救非常難,只要一家銀行擠兌了,哪怕其他銀行經營很良好,也會被恐慌性擠兌。樹上十只鳥,一槍打死一只,剩下的也都嚇跑了。
聯邦存款保險公司,才是從根子上解決這個問題:從全米所有商業銀行抽取存款保險金,承擔任何商業銀行破產時其存款的總擔保責任,從而消弭了全米國人民對存款安全性的信任問題。才把米國的金融體系救了回來。
互聯網和金融都是虛擬經濟,所以要救回來,訂單不是關鍵,信用體系的重建,才是最關鍵。”
顧誠沒想到,李老板這個北大還真不是白念的,居然除了計算機知識之外,別的方面也挺有文化。
“啪啪啪”顧誠鼓掌數次,欣然悅樂,“說得好,李總有這見識,倒是省了我很多廢話。”
“怎么?”李老板也提起了精神,很期待顧誠后面的設想。
“李總,有沒有興趣跟我搞一個‘互聯網界的聯邦存款保險公司’、重建這個信用體系?我需要用到搜索引擎和搜索行為統計數據,不然,你沒機會和我合作的。”
李老板覺得一陣血壓飆升,腎上腺素瘋狂分泌:“能說具體一點么?”
“我先需要一個合作的框架協議,基于‘療效’的入股和承諾書。畢竟,我這里只有一個算法體系,以及背后的指導思想。你知道的,無論是著作權法和專利法,都不會保護算法和思想。如果我和盤托出,我的底牌就少了一張。”
“這太強人所難了,至少你應該先把預期療效和路線跟我說一下吧?”
顧誠把一個名為s的平臺的體系建設核心設想,給李老板展望了一下。
并且拿出了他讓手下研發團隊花了10天時間弄出來的算法路徑,以及功能迭代表,花了十五分鐘解釋清楚。
李老板被徹底震驚了。
他一直以為顧誠就是個只懂經營,并且恰好藝術天賦也比較豐富的幸運兒。
但是他沒法想象顧誠居然還是一個算法思想的天才。
思想家。
他覺得自己的北大本科和紐大研究生都念得有點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