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隕神帝 第十四章 言如刀
洛川已經排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只等不遠處那個正在接受境界測試的光頭少年點亮石碑,接下來就該他上場了。
說起來有些好笑,這個時候的洛川竟無端感到有些緊張了起來。
即便他很清楚自身的境界已經達到了降星四重,可真正走到了這一步,他又變得患得患失起來。
若一會兒石碑上的寶石不亮怎么辦
要是白先生說的那什么鎮星印重新發動了怎么辦
萬一那簇神秘的火苗突然把自己的星海給燒毀了怎么辦
洛川感覺自己的掌心已經被熱汗給浸濕了,他的呼吸無端變得急促起來,仿佛前方的石碑是一頭遠古巨獸,正向自己露出嗜血獠牙。
為了讓自己迅速冷靜下來,洛川猛地一咬舌尖,劇烈的疼痛和強烈的血腥味直沖他的大腦,他的雙眼終于重新變得平靜了下來。
但偏偏,有人不愿意讓洛川的此番招考太過平靜。
“喲,這不是洛川嗎你怎么在這里哦,是了是了,你看我這記性,你現在應該還是一個小小的記名弟子,今天一定是來參加正式弟子選拔的吧真沒想到你還是不肯放棄啊”
聽著這道熟悉的聲音,洛川不禁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他偏過頭,正看到一位身著杏袍的少年慢步向自己走來。
少年的年紀與洛川相仿,也就是十五六歲的模樣,但眉宇間帶著陰戾之氣,尤其是那皮笑肉不笑的雙眼更讓人心中打顫,就像是看到了一條吐著長信的毒蛇。
少年的出現,立刻讓洛川身邊的眾人面色大變,紛紛躬身行禮。
因為他身著杏袍,代表著凌劍宗外門弟子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少年的名氣在這些記名弟子中間非常大,人們甚至在私底下給他取了一個外號。
蝮蛇。
洛川當然認得此人,對方叫韓復,是與自己同時進入凌劍宗的師兄弟,雖然天資不如曾經的洛川遠矣,但為人心狠手辣,做事不擇手段,很得西峰熊原長老的賞識。
在熊長老的悉心培養下,韓復早在四年前的那次招考中就成功進入了外門。
時至今日,韓復已經在外門混得風生水起,據說在半年前已經邁進了降星六重境,如無意外的話,再過個一兩年就能晉升內門弟子了
當然,如果僅僅是同期之誼,并不能讓洛川對韓復生出任何的喜惡之感,畢竟韓復再怎么毒辣,也并沒有傷害到洛川的利益,而在洛川被打落深淵的這兩年來,韓復也不曾對他施以援手。
兩人可以說已經整整四年沒有任何交集了。
就像是徹徹底底的陌路人。
但有件事情洛川記得很清楚
四年前在煙雨樓的那場酒宴,韓復便是座上賓之一
見洛川面色不善,韓復的笑聲開始變得越來越大:“怎么這么快就忘了我了還是因為太過自卑變啞巴了說起來,我能有今天,還得多謝你了,要不是當初你恃才傲物,拒絕了熊長老的橄欖枝,又怎么會輪到我這種小人物呢”
洛川不想多生枝節,直接選擇了無視韓復,重新轉過頭去,準備上前接受境界測試。
誰曾想,那韓復并未就此罷休,而是一步來到洛川身前,笑著道:“洛川,我好心勸你一句,就別在這兒丟宗門的臉了,早在兩年前掌門便已斷定,你星海受創,是一個無法修行的廢人,不管怎么測試結果都是一樣的。”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嘩然。
雖然這些記名弟子大多聽說過洛川的“傳奇”故事,但只知道此人曾連續兩次在外門招考中嘗試降星失敗,卻并不知道個中內幕。
此時聽韓復說起來,他們這才知道,原來洛川的星海早就被廢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么這次洛川又來參加考核,不是徒增笑柄,自取其辱么
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
“原來是這么回事難怪這兩年這家伙都深居簡出,他已經是個廢人了”
“這種人也有臉來參加外門招考真是嘩眾取寵”
“也不知道宗門是怎么想的,竟然養了這種廢物整整兩年,要我看,早就該把他逐出山下去了。”
洛川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他看著韓復,冷聲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韓復輕輕聳了聳肩膀,說道:“我只是想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肯跪下來求我的話,也許我會考慮把你推薦給熊長老,雖然做不了凌劍宗弟子,但只要以后你乖乖聽話,想必混個管事當當還是可以的,怎么樣”
“如果我不肯呢”
聽到洛川這毫不猶豫的回答,韓復不禁習慣性地瞇了瞇眼睛,雙目射出了兩道無比危險而狠毒的光芒,像極了準備攻擊獵物的毒蛇。
他將身子向前靠了靠,附在洛川耳邊低聲道:“那你會后悔的。”
韓復有底氣這么說,因為自從他進入凌劍宗外門之后,但凡敢拒絕他的人,都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
他以為自己已經很看得起洛川了,也以為這兩年的經歷早已磨滅了洛川的鋒芒。
即便洛川不肯低頭,以他那孤傲的性子,也一定會被自己所激怒,只要他敢當著這么多人對自己動手,那么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再一次把洛川踩進地獄
然而,洛川的反應卻完全出乎了韓復的意料。
或者更準確地說,打死韓復都沒想到,洛川接下來的表現竟與五年前那個傲絕宗門的天驕完全不一樣。
只見洛川突然面露驚訝之色,大聲喊道:“你說熊長老讓你阻止我參加這次的招考”
韓復頓時一愣。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洛川快速向后退了一步,伸出手指著韓復,沉聲道:“凌劍宗門規上寫得清清楚楚,但凡十六歲以下記名弟子,只要無重大過錯,均有權參加兩年一度的正式弟子選拔,你憑什么阻止我”
韓復目瞪口呆地看著洛川,一時間仿佛從毒蛇變成了傻狍子,他下意識地張了張嘴,卻還來不及說話,便再一次被洛川搶白。
“難道那熊長老的一句話比宗門門規還重要難道僅僅憑你一個外門弟子,就可以不把堂座師兄,不把馮師兄、莫師姐放在眼中竟敢于宗門圣物,落星碑當前威脅我”
洛川的臉上帶著極大的不甘,每一句話皆義正言辭,最后更是直接看向了石碑旁邊的蔡師兄,垂首躬身道:“望堂座師兄為我做主”
蔡長諱身為演武堂堂座,生平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在背后使絆子、耍陰招的齷齪手段,當即緩緩站起身來,死死地盯著韓復。
哪怕對方的身后是一位長老,但門規不可辱
“韓復”
蔡長諱厲喝一聲,直接將韓復震退了三步,胸口猛地一塌,隨即自嘴角淌出了片片鮮紅。
韓復滿目驚恐,連連道:“蔡師兄息怒不可妄信小人之言啊他他是在誣陷我誣陷熊長老”
洛川冷哼一聲:“誣陷你你韓復是什么人,在場所有師兄弟都清楚得很,而我洛川,坐得端行得正,你且去打聽打聽,我什么時候構陷過他人如今當著堂座師兄的面,你竟還敢反咬一口,當真是用心險惡”
洛川這一席話,頓時讓韓復整個人如墜冰窖,遍體生寒,竟一句反駁之詞都說不出來。
而另外一邊的蔡長諱則在心中暗暗點了點頭,顯然已經有了判斷。
雖然洛川的廢物天才之名宗門上下盡知,但至少這些年還沒聽說過他做出過什么惡事,即便這兩年受盡屈辱也從未有過抗爭。
說得難聽點是懦弱,說得好聽些就是老實。
這么一個人,會去誣陷一個臭名昭著的蝮蛇
當然不可能
不僅蔡長諱這么想,在場絕大多數人都是這么想的。
眾人看向韓復的目光頓時變了。
從畏懼變成了不恥。
雖然他們也很看不起洛川,但用這種陰險的手段逼迫對方連考核都參加不了,實在太低級。
此時的韓復恨不得一把掐斷洛川的脖子,但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能這么做,若自己真敢動手,蔡長諱一定會以雷霆手段鎮壓自己,而且這就坐實了自己打著熊長老旗號欺壓、威脅洛川的罪名
韓復是一條毒蛇,而不是一頭雄獅,他所信奉的,是小人報仇,萬萬年不晚,他最擅長的,是在陰影中的蟄伏,等待那最后的致命一擊。
所以他什么也沒有做,什么也不再說,只是看向洛川的目光充滿了怨毒,仿佛對方已經是一個死人。
同時,蔡長諱的聲音也不緊不慢地響了起來。
“你們幾個,先把他給我帶到刑堂去,待考核結束后再行責罰”
話音落下,幾個演武堂的弟子便走上前來,一把架住了韓復的胳膊,押著他朝演武堂外走去。
韓復知道今天自己徹底栽了,不認都不行,但他看著洛川眼底深處那抹似笑非笑的嘲弄,心中還是忍不住一股邪火騰然而起,即便不能出手殺了洛川,他也不能就這么讓對方安然而退
他不甘心
因此下一刻,韓復開口大喊道:“蔡師兄冤枉啊我可是宗門的外門弟子,這個洛川只是個不能修行的廢物,今天考核結束之后就會被逐出山門你難道真的要為一個外人打壓本門弟子嗎”
韓復目色一凝,正欲開口斥責,卻見洛川一步步走到了自己面前。
“外人是嗎”
言罷,洛川輕描淡寫地將右手按在了石碑之上。
幾乎與此同時,一道無比璀璨的赤紅色光輝從碑座激昂而起,眨眼間就點亮了其上的第一顆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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