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見翟青衣終于妥協了,眼神一亮,問道:“真的?”
翟青衣點點頭。
魔女恍然間又想起了一些往事,眼神變得越發的深沉,最終她還是點了點頭,溫柔道:“翟青衣!我最后信你一次,你莫要再騙我!”
翟青衣道:“我說過的話,從來都會兌現。你覺得我騙了你,只是你一門心思瞎猜之時,當我做出的決定,和你猜到的結果不一樣,你就說我在騙你。也許在你深淵地獄,你這般思維,最是尋常,隨處可見。可在我生于仙道世間,長于仙道世間,又甘愿為仙道世間拋頭顱灑熱血,又怎能忍受得了你這般性格?”
魔女道:“你不喜歡我哪一點,我可以改的。”
翟青衣深深的看了魔女一眼,道:“閣下喜歡我哪一點,我也可以改。”
魔女大怒,眼中那一絲難得的溫柔,一掃而空,怒吼道:“你!我一顆心,全都牽掛在你深深,可你這賤人心里,半點都沒有我!與其讓你活在世上,和別的女子結成道侶,還不如我先下手為強,和你把生米煮成熟飯!”
翟青衣道:“我是仙,你是魔,仙魔有別。”
魔女聽聞此言,卻又笑了,道:“現在我給你一個選擇,你要么娶我為道侶,和我結為夫妻,從今往后,我會和你仙道世間最賢惠的女子一樣,跟在你身邊,相夫教子,夫唱婦隨。你若不肯娶我為道侶,我就持著手中血海鐮刀,殺光我看到的任何仙門中人,見一個殺一個,見十個殺十個!你不是說,可以為仙道世間,拋頭顱灑熱血么?你只要娶了我,就算是替你仙道世間,誅滅了一個未來的大魔,因為你我成親之后,我會一心一意侍奉你這個夫君。你若不肯娶我,我此生就只剩下兩件事情,其一是殺仙門中人,其二是潛心修煉,等到有朝一日修至大魔,再統帥深淵群魔殺入仙道世間,把仙門中人殺得干干凈凈!”
翟青衣道:“這事情事關重大,容我想想。”
魔女怒道:“你躲了我數千年,難道數千年的時間,還不夠讓你想清楚這件事?翟青衣你這賤人,老娘我跟你實話實說,你和我要么結為夫妻,要么你死我活,沒有第三種可能!”
翟青衣搖頭嘆息,不再多言。
空中四散奔逃的趙四等人,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橫江和龍女落到地面之后,本第一時間就放出了護法神將,抓緊時間將九脈求魔劍陣布置了出來,后來見青衣胖子翟青衣去而復返,而那魔女放出的滿天青色蛟蛇大網,也閃電一樣飛回了魔女的衣袖當中…
于是,橫江便召回護法神將,亦是準備轉身離去。
“小哥哥,你想不想知道他們在說什么?”
龍女水笙兒朝橫江問了一句,卻又很是難得的主動了一回,直接對著橫江耳朵,施展出一道法訣,又低聲傳音道:“這是我龍女一脈的龍耳術,和以前我給小哥哥施展的龍眼術,同出一脈。如若那龍眼術,算得上是凡俗世間傳說中的千里眼手段,如今這個龍耳術,就算得上是順風耳了。”
橫江本要離去,如今聽到水笙兒這么一說,便抬起頭來,看向天穹。他一直將眾妙之相眼罩戴在臉上,通過加持了一重龍眼術的眼罩,已是能將空中魔女和翟青衣面對面站立之時,相互之間對視第一眼那等的微妙表情變化,看在心頭。
即便橫江對于別人的感情之事,本沒有什么太大興趣,如今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借助水笙兒施展的龍耳術,側耳傾聽。
世間癡男怨女,不在少數。
三心二意的浪蕩子與一片癡心卻被拋棄的女人的故事,數不勝數。
橫江唯獨沒聽說過仙道世間的道君,與深淵地獄魔女之間,竟然還有這么一段令人瞠目結舌的感情糾紛,這實在太令人詫異。如今橫江細細一聽,恰巧聽到魔女給翟青衣兩種選擇,又說她和翟青衣之間只有兩種可能,橫江心中亦是格外震驚。未曾想到,這個口口聲聲要讓翟青衣化灰的魔女,用情如此之深。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橫江知曉了翟青衣與魔女之間的舊事以后,他亦免不得心生感慨,多了幾分憐憫,于是向水笙兒說了一句:“這個魔女,和我想象中的深淵諸魔,有點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的,歸根到底,他們都是一樣的兇殘,惡毒得很呢。”水笙兒遠遠看了魔女一眼,卻又怕魔女發現她在偷聽,于是又低下頭去,只把先前魔女評價趙四和火苗兒,以及評價她和橫江的話語,在橫江面前復述了一遍,又道:“魔女見趙四和龍女分開跑,就說別人大難臨頭各自飛,是一對狗男女,實在該死。見我們一起離去,就說我們大難臨頭之時,竟然還心心相印,簡直罪該萬死…小哥哥你說,這樣的魔女,誰會受得了她?至于她后來對翟青衣前輩說,只要肯娶她,她就會像我們仙道世間里最賢惠的女子那樣,相夫教子,我是不信的。”
橫江覺得水笙兒此言,大半有理,只隨口一問,道:“水道友為什么不信她?”
“我能感覺出來,我和這個魔女,絕對不是同一種類型的女子。我可以相夫教子,不求轟轟烈烈,只求快快樂樂過一生。這個魔女既然和我不是同一類型的女子,那她就絕無可能相夫教子。”
水笙兒低垂著頭,偷偷看了身側的橫江一眼,見橫江也在注視著她,水笙兒趕緊躲開眼神,臉色卻再度紅了起來,連說話的聲音也格外的低沉,格外的溫軟,讓人聽了之后,只覺得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從耳朵一直延伸到心中,她道:“我沒有什么大的理想,也沒有什么大的目標,我只想找一個我喜歡的人,而且他正好也喜歡我,那我就和他結成道侶,一起等日升日落,一起看過往的煙云,再生一些孩子,陪著他們漸漸長大…小哥哥,你呢?”
此情綿綿,毫不遮掩。
橫江但覺難以招架,只指了指遠遠近近暗灰色的蒼山,抬頭看向站在血色蒼穹下的魔女與翟青衣,道:“諸魔未滅,何以為家!”
“那…那…”
水笙兒有些猶猶豫豫,一直低著頭不敢看橫江,最終鼓起勇氣,道:“那人家陪你,滅盡誅魔,再談成家,好么?”
水笙兒沒有得到橫江的答復。
她抬起頭來,環顧四周,橫江已經無影無蹤,只有一封書寫在金箔信紙上的信箋,擺在旁邊的石頭上。深淵地獄風大,呼呼作響,金箔卻是仙門中人以煉金手段,用從黃金里提取的金精淬煉而成,極為沉重,風吹不動,故而沒被風吹走。
水笙兒拾起信箋,看了一看,見其中寫的都是道別之言,橫江最后也只在信中說,讓她在此稍等片刻,那翟青衣道君必定可以說服魔女,再帶她前往營地。至于橫江自己,則選擇了孤身前行,去往營地。
“小哥哥你怎地知道,翟青衣道君就一定能說服魔女?魔女雖然是深淵諸魔,可不論如何,她都是一個女子。女兒家的心事,又怎是你們男人,能猜得透徹的?”
一顆淚珠,從水笙兒眼角滑落。
水笙兒恍然抬頭,看向天空,傾聽著魔女和翟青衣之間的對話,她已不再掩飾偷聽的舉動,竟不懼魔女察覺到她偷聽之后勃然大怒要殺她。此時此刻,不知怎地,對于水笙兒而言,生與死都已不再重要。
可就在此刻,水笙兒聽那魔女說道:“翟青衣!你跟我說過,你說話一定算數。這一次是你自己親口對我說的,以后要是翻臉不認賬。我…我…宇宙天地雖然長久,可這一方原本錦繡億萬里的天地,如今也已化作無邊地獄。仙道世間雖然昌盛,可你若負了我,我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讓仙道世間,化為無盡深淵當中,新的一層地獄…”
此言一出,魔女卷起一方血云,當空飛走。
水笙兒將橫江留下的信箋,貼身收好,也暗中對自己說道:“小哥哥,你說過諸魔滅盡之后,再談成家。你要是騙我,天長地久世有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深淵地獄,荒涼可怖。
十萬里內,不僅沒有人煙,連生靈都見不到一個。不論是飛禽走獸,甚至連蛇蟲鼠蟻,昆蟲一類,都一個不見。
橫江沒有施展飛行法術,而是一步一步,一步一個腳印,行走在深淵地獄的山巒土石之上。
他早已知曉,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于是腳踏實地,邁步而行,便成了橫江了解深淵地獄的一種極好的方式。
行走之時,除了風聲,以及鞋子踏在地面上的腳步聲,再無其他聲響。
這種聽覺感受,對于橫江而言,格外的難受。他臉上帶著的眾妙之相眼罩,不知出于何種遠古,在水笙兒施展過龍眼術與龍耳術之后,就把這兩種法術,一直加持在了眼罩之上,橫江得此二法,若目光不被障礙物遮擋,可遠觀數百里,若耳朵不被干擾,也能聽的極其遙遠…他在仙道世間里,聽慣了蛙聲蟬鳴,看慣了蒼生勞苦,可如今整片天地之間,似除他之外,再無別的生靈。
一種無與倫比的孤獨感,洋溢在橫江心間。
寂寞就像情人的手,抓撓著橫江的心神,即便他道心再如何堅定,也禁不住漸漸覺著有些悵然。
他終歸只是一個仙門修士,道行低微,便不能發覺遠處血云遮蔽的蒼穹深處,魔女正瞇著眼眸,盯著他的背影,極為好看的手指連連捏動,隔空朝他施展出一道一道玄妙詭秘的法訣…
還是2更了,言而無信,讓大家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