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橫行 第二百五十一章:獨處
當橫江離了獨孤信院子,越走越遠的時候,獨孤信已是從站起身來,走至窗邊,遠遠看著橫江的背景。
此時的獨孤信,哪里還有半點酒意與醉意。
她撫了撫先前被橫江觸碰過的手掌,臉上似有一團云霞升起,嫣紅一片。
此等紅暈色澤,又哪里是先前酒醉之時的臉紅,能夠比擬得了的?
尤其是獨孤信那一雙眸子,仿若望穿了秋水,似是要滴出晶瑩的露珠,最是明艷動人……
她輕輕一揮手,早已布置在院中的陣法,即刻間發動。
蒙蒙霧氣,罩住院子。
獨孤信在這院中,住了多年,因喜歡種植百花,早已以陣法手段,將此院維持在了四季如春的狀態,就連遠山吹來的獵獵寒風,也吹不散院中霧氣,反倒是冰冷如刀的北風,被霧氣一篩,就變得格外的溫和,吹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獨孤信走至院中,腳步娉婷如蓮,毫無還有在別人面前那等龍行虎步的姿態,三兩步就走到了百花中央。
她只將戴在頭上的玉冠,輕輕摘下,繼而微微晃了晃臻首,滿頭青絲,瀑布一樣垂落,披在了肩上。再捏出一道法訣,搖身一變,身上宣明道場弟子的制式道袍,亦是變作了一襲雪白的長裙。
獨孤信身為掌門弟子,在師門里自然備受關照,種植在院中的百花,都是仙門靈物,全無一根凡花俗草。
靈物,自然頗有靈性。
當獨孤信恢復了女子裝扮,在院內花園當中散步之時,每當她經過一片花瓣盛開之地,那些姹紫嫣紅的花朵,要么花莖下垂,要么緩緩收攏了盛開的花瓣,竟一個個不肯正面迎著獨孤信盛開。
此事無他,因人比花嬌,百花有靈,故而自慚形穢,無顏面對獨孤信。
如今,這院中只有獨孤信一人,她整個人都變得活潑起來,竟生出了逗弄院中百花的心思,當她察覺到身后低下頭去的花朵,在她走遠了之時,再度直起了花莖的時候,她猛地轉身回頭,嚇得那朵小花戰戰兢兢,再度低垂下去。
咯咯咯……
獨孤信掩口而笑。
她這一笑,頓時就讓院中百花,左右搖曳起來,仿佛是為了符合獨孤信的笑聲而跳舞作陪。
獨自玩了一陣,獨孤信臉上微笑,漸漸散去了。
她走至院門三尺之處,隔著濃濃霧氣,看向內門竹林方向,低聲道:“要是橫兄看到了我這番模樣,也不知他是目瞪口呆呢,還是滿臉懊惱……也許,他會覺得我對他不夠信義,欺騙了他。反正他已經說過,不會怪我,到時候他要是生氣,只能算他言而無信,反正我已經提醒過他了。”
一言至此,獨孤信臉上又出現了淡淡的笑意。
可惜,當獨孤信略略轉身,回望那高聳入云的宣明山高塔,她原本高高興興的神態,一瞬間又變得黯然傷神,嘆道:“可惜……可惜不能讓橫兄看到啊。”
她面帶哀愁之時,院中百花,竟漸漸凋零起來。
一朵一朵花瓣,隨風而落,墜在地上,將院中小路,鋪成了一條花徑。
不知不覺,又過了一段時日。
臘月十五。
橫江心癮爆發。
獨孤信擔心橫江住在竹林外不安全,便把橫江請到了自己的院落。因她院中布置有好幾重陣法,很是安全。那大自在魔功,終究是源自于深淵大魔的功法,橫江雖未曾食人飲血吞魂,可若是被同門師兄弟,知道了他修煉過此等功法,以宣明道場眾弟子的作風,雖不大可能因為此時而對橫江群起而攻之,可此等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獨孤信坐在院中的涼亭里,亭中桌上擺著一個酒壇,獨孤信自斟自飲,而花徑盡頭的房間之內,卻時不時傳來一聲聲嘶吼。
“橫兄被心癮折磨,已有十余年,早在三年之前,橫兄就已能在心癮爆發之時,強行控制住心緒,不再痛呼出聲音,可今時今日,這痛苦之聲,卻如此凄厲!”
“廖師姐說過,橫兄在斗魔洞府當中,得到了徐無忌以魔制魔的完整傳承,只是這等傳承,卻是以心癮燃燒出的無形無相魔火,來煅燒淬煉自身魂魄,痛苦的程度比起單純的心癮折磨,不知強烈了無數倍……”
“橫兄必定已經開始修煉以魔制魔之法!”
一念至此,獨孤信眼神一凜,手掌不由自主的微微用力,將端在手中的酒杯,握得粉碎,化作了滿手玉粉。她已修至神魂境,自然處處彰顯著神魂高手的威能,即便是不施展道術仙法,這一身勁力,已遠超仙門修士。
酒杯碎裂,自然會發出啪的一聲響。
房中橫江的痛呼之聲,卻在此刻聽了下來。
獨孤信心覺有異,趕緊回過頭去,看向橫江所在的房間,準備起身前去探查一番,卻聽到了橫江從房中傳來的聲音。
“獨孤兄無需擔心,我只不過是今日胡思亂想,想到了一些事情,不能全心全意抵擋心癮之苦,這才發出了痛呼之聲。這心癮折磨雖令人痛苦萬分,可我在封魔島被折磨了十年,早已習慣了,些許傷痛,算不得什么。”
橫江說完這些之后,房中再無一絲聲音發出來。
獨孤信怔怔的看著房間,眼眶突然發紅,已有一滴淚珠,自眼角滑落,滴答一聲,落在地上。
當年二人一起探訪古代修士遺跡之時,就連橫江,也暗暗稱贊獨孤信心思細膩,獨孤信又怎會猜不出橫江到底是為何才會發出痛呼?
獨孤信卻擔心橫江突然從房中跑出來,發現她在流淚,便趕緊背過身去,心中卻念想著:“廖師姐說過,橫兄原本是要等到修煉至神魂境,當三魂七魄,盡數淬煉完畢之后,再洗臉徐無忌的以魔制魔之法。如今橫兄改變了主意,立即著手修行以魔制魔,定然是為了紫霄宮那洪馨菡之事……”
念及此處,獨孤信恍然搖頭。
獨孤信曾經想過,許許多多,與橫江一起,獨自相處的機會,卻不曾料到,會是今日這般……
世事難料!
二人今日獨處,卻是彼此之間隔著一堵墻,一人在房內修煉以魔制魔之法,承受千刀萬剮之痛苦,另一人則在院中借酒消愁,揪心萬分。
當橫江咬緊牙關,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之時,獨孤信心中反倒是更加慌亂,她突然間醒悟過來,在聽到痛呼之時,至少還能通過聲音,感受到橫江所受的痛苦,如今橫江沉默閉口,聽不到聲音了,讓她更是心慌意亂,也不知橫江到底處于怎樣一種狀態。
獨孤信按耐不住性子,架起一團云霧,身軀冉冉高飛,落到屋頂,坐在瓦面上,揭開一片青瓦,朝下方房間看去,正好見到橫江躺在地上,嘴中塞著一塊綢布,緊緊咬著牙關,不肯發出半點聲音,可他的手腳卻痛苦得亂打亂踢。
十幾個護法神將,包圍在橫江身邊,將橫江亂動的手腳,死死壓住。
獨孤信認得這些護法神將,知曉這是橫江已師門驅鬼之術煉制而成,故而明白這些將橫江死死壓住的鬼物,并不是對橫江不利,而是奉橫江之令,助他抵擋心癮。
橫江仰天躺著,正好面對著獨孤信。
只是,如今橫江滿臉盡是汗水,眉頭緊鎖,雙眼緊閉,卻是看不到揭開了瓦面在屋頂窺視的獨孤信。
良久之后,心癮的爆發力度,稍稍弱了幾分,橫江手中就捏出了一道法訣,他旁邊一個護法神將,立即摘下了塞在他嘴里的綢布。
呼哧!呼哧!
橫江氣喘如牛,胸膛像是風箱一樣,起起伏伏。
“獨孤兄!”
橫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朝房外說道:“我與心癮,已爭斗了十余年,小小痛苦對于旁門左道的仙門中人而言,或許會讓他們生不如死,可對你橫兄而言,不過是纖芥之疾,微不足道……”
橫江正要再說,卻突然渾身一抖,身軀像是烤熟的蝦米一樣,整個人蜷縮了起來,連十幾個護法神將合力,都險些壓不住他。那拿著綢布的護法神將,趕緊將綢布塞進橫江的嘴里,擋住橫江的痛呼之聲。
獨孤信就在屋頂,清清楚楚的看到,當橫江身軀一抖之時,他額頭之上,突然間青筋暴起,臉上汗水猶如一顆顆麥粒,隨著橫江身軀顫抖之勢,一顆顆灑落在地板上……
見此景象,無與倫比的憐惜之意,充斥在獨孤信心頭。
獨孤信自屋頂站起身來,拿出一個香爐,擺在瓦上,點燃了香燭,再恭恭敬敬朝天地叩拜,心中沉吟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若天地許我妙法,讓橫兄的痛苦消減幾分,哪怕讓我獨孤信魂飛魄散,身死道消,永世不得超神,我也心甘情愿……”
仙門中人,最重視誓言。
只因修仙問道,修的是仙途,問的是天道,自古以來在仙門當中,便流傳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理念。故而仙門中人,從不輕易發誓。尤其是對天地立下的誓言,更是不可違逆,否則道心損毀,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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