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南明 第205章 浩蕩大軍
晴了好多天,官道上的爛泥又曬成了浮塵。
“轟轟……”
塵土飛揚。
潮水般的隊伍在官道上涌動。
他們前方是馬隊,衣飾有藍有紅,基本戴著氈帽,披著斗篷,一些披著棉甲的精騎還一股股四出。
他們不但搜索前方官道兩側,還搜索周邊數里,十數里的地界,避免再次遭到伏擊。
馬隊后是步卒,個個戴著氈帽,或裹著頭巾,各種各樣的兵器具備,刀盾、長矛、弓箭、鳥銃、三眼銃等等,人數似乎是前方馬隊的兩倍。
他們隊伍中還拖著一些火炮,雖然都是小佛郎機炮,但也足有數十門之多。
最后是龐大的廝養與饑民隊伍,人拖馬拉,人數又比前方的步卒馬隊加起來還要多。然后隊伍中,就是數不勝數的車輛,騾驢牛等畜生,運送著大量的糧秣輜重。
隊伍人數過一萬,需要的糧草數目就是海量。
這人吃馬嚼,每一天消耗的糧草數量都在幾百石,輜重隊伍的龐大就可以想象。
龍頭山。
此山距離睢寧縣城西南二十五里,山上有紅土堆,遠望若龍形得名,山上有石鼓寺、青云寺,周邊有寨。山下就是官道,西南有官山,官山的東南有官山集。
此時龍頭山上,除“闖”字,“羅”字大旗,還有幾桿將旗高高飄揚,聚在周邊的,皆是披著厚厚鑲鐵棉甲的精騎。
他們神情彪悍殘忍,個個馬術嫻熟,蔓延著一股暴虐嗜殺的氣息,很多人身邊還不止一匹的戰馬。
將旗前方,正有三個劇賊并轡而立。
這三個劇賊,一人年輕些,可能就在二十歲左右,頭戴氈帽,穿著藍色箭衣,罩著粗氈的斗篷,騎著一匹黃驃馬。
他騎著戰馬,年輕的臉上滿是兇悍與銳氣,頗有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質,卻是劇賊李過,闖賊李自成的侄子,歷史上曾為后營制將軍,授封亳侯。
他身邊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騎著烏騅馬,同樣的氈帽箭衣打扮,馬鞍上掛著鋼鞭,面容粗黑,眼神深沉,穩穩策在馬上,就頗有一種狡猾多智的味道。
卻是劇賊袁宗第,南原突圍十,與劉宗敏等人一樣,殺妻誓死跟隨李自成,可謂闖營骨干,不久后的前營制將軍,綿侯。
最后是一個年約三十的干瘦賊將,穿著紅衣,罩著灰色的粗氈斗篷,臉上神情輕浮,囂張,狠毒,典型此時流賊大將樣子。
他眼眸中隱隱透著幾分狡黠,卻是羅汝才外甥王龍。
羅汝才別號曹操,最是狡詐多謀,他外甥王龍各方面就頗象他,連嗜好聲色方面都是一樣。
羅汝才妻妾成群,每攻下一處,就收羅各地的戲班與舞姬,王龍一樣如此。他帳中的舞姬少說也有幾十個,個個綾羅綢緞,花枝招展,此時大軍北上報復,戲班舞姬什么,也全部都隨軍攜帶過來。
又有謝君友、田虎、張能、李汝桂等賊將策馬旁邊,都是日后闖營前營、后營的重要將領,或曹營中重要頭目。
特別謝君友,幾天前慘遭伏擊,一千八百人大軍,余下幾百人逃回去。
此時他默聲不響策著馬,望著潮水般東北而上的隊伍,唯見煙塵如龍,浩浩蕩蕩。
他身邊是精瘦的驢爺孫有驢,披著純棉甲,策著戰馬,望著官道上如潮涌動的人馬,臉上就現出非常振奮的神情。此戰定可打破城池,將那殺千刀的楊秀才揪出來殺頭。
“踏踏”的馬蹄聲,又有一精騎策馬而來。
他“唏律律”在眾人面前的勒馬,就在馬上稟報:“稟報各位大領哨,老掌家,那官山集當家不愿降我義軍,也不讓眾兄弟進寨,只愿出糧一百石犒賞。打糧的兄弟踏遍四周,但這邊小寨子太少。那些大寨子,周邊地勢險惡,攻打不易,兄弟們最多借些糧,各寨幾十石,一百石不等。”
袁宗第仔細詢問,得知打糧隊伍雖多,但踏過十幾個寨子周邊,也不過全部“借”到一千多石糧草,可謂杯水車薪。
他身旁的李過惱怒非常,讓那精騎走后,就大聲怒罵:“真是窮山惡水,什么破爛地方,驢球子,連出兵的糧草都要自己掏。”
李過等隊伍東進宿州等地后,就現一個現象,淮北這一片,由于黃河常常決口,這邊各州縣太多的爛泥湖蕩了,特別到了睢寧境內,更是水塘湖蕩密布。
這邊的村寨,若居于平原之間,村寨就立于爛泥水塘之中,只留下一條蜿蜒的小泥路出行。這樣的地勢,根本無法排兵布陣,攻打的人再多,也沒有意義。
特別很多大寨子,數個,十數個村落合并,人口有成千上萬,他們還團結非常,男女老少齊上陣,攻打這樣的寨子,就若硬啃會嘣掉牙齒的銅豌豆。
以他們流寇的囂張,對付這樣的地方豪強,也只能威壓,強迫他們借點糧草便罷。
一些依山結寨的大寨子更是難打,便如這官山集,背后是山,周邊是湖蕩水塘,李過等人觀察后,都不知該如何下嘴。
而且那官山集似乎還與這邊龍頭集形成呼應,就更不好對付。
也形成一個現象,流寇所致,州縣與小寨子紛紛遭殃,留下大豪強更在鄉野間屹立。
見李過惱怒,邊上的王龍就嘻笑道:“李過兄弟何必生氣,這情形不是早意料到嗎?能借到糧最好,借不到糧,我們軍中的糧草,也足夠半月之食。區區一個小縣城,三五天,最多十天也就攻下了,介時就有糧草補充了。”
見是王龍說話,李過臉上擠出笑容,他哈哈大笑道:“王龍兄弟說得不錯,我們一萬五千人大軍,區區一個小縣城,確實沒什么攻不下的道理。”
王龍又嘻笑道:“一只虎出馬,區區鄉勇,肯定是望風而逃。就不知破城后,有什么標致的小娘子。也不知這睢寧的小娘子,又跟靈璧的小娘子有什么不同?哈哈……”
他嘻笑著,舉止輕浮夸張,似乎此戰是去游山玩水一樣。
他身后的李汝桂等部將一樣大笑。
李過臉上閃過嫌惡,隨后又消失不見,老實說闖營各人對羅汝才陣營都非常看不過眼,酒色之徒耳!哪象他們,老婆孩子說殺就殺,這才是干大事的人。
不過此時李闖曹操匯成聯軍,相須若左右手,正處于蜜月期,羅汝才此時兵力更非常可觀,“有馬兵五哨,每哨三千,步兵三四萬,并廝養不下四五十萬。”
此次東進攻掠隊伍,李過、袁宗第、王龍三人合兵馬隊五千,步卒二萬,這內中王龍麾下就有馬隊二千,步卒五千,仰仗之處頗多。
此時東北上攻打睢寧,王龍也帶來馬隊一千,步卒二千,李過心中再是嫌惡,明面上精誠團結態度還是要做出來,否則王龍回去告狀,怕闖王那邊不好交待。
他們合兵北上報復,就共有精騎馬隊二千,步卒四千,作為輔兵的廝養隊伍四千,又驅趕饑民五千人填壕挖土,就共有人馬一萬五千人,號稱三萬,可稱浩浩蕩蕩。
謝君友大敗而歸時,正是李過、袁宗第等人打下靈璧縣城不久時。
謝君友領精騎馬隊一千人北上,都是精銳,并廝養還高達一千八百人,尋常的縣城,衙役民壯一二百人,驅趕一些壯丁上城,最多千多人,還要防守四門。
這樣的兵力,再隨便裹脅些饑民,人數幾千上萬,老實說尋常的縣城都可以輕而易舉的攻下。但他們大敗而歸了,跑回的人馬不到三百人,還是在野外被伏擊慘敗。
此時流寇正猖狂之時,豈能不報復?
聞聽謝君友訴說當時經歷,李過等人又豈能不好奇?
那睢寧鄉勇使用的火器頗為奇怪,依謝君友等人事后回想,可能是使用后膛裝填的掣雷銃類,就讓李過等人更好奇了。
闖營中因為投降的官兵太多,軍中的火器手自然猛增,他們使用的多是前膛裝填的鳥銃,若佛郎機一樣后膛裝填的掣雷銃不是沒有。但粗糙簡陋,火氣經常會外泄出來,造成使用人員的傷亡。
只有些人自己改造,偶爾軍中一些人使用,但形不成規模。
那睢寧鄉勇卻大規模使用后膛槍,李過此人年輕氣盛,對很多事物也充滿好奇,就極力主張前來報復,順便見識見識。
羅汝才外甥王龍一樣好奇,也跟著來。
袁宗第深沉穩重,素來主張將不因怒興兵,那睢寧一個小地方,骨頭又硬,在他看來沒什么好打的。
大軍就算所向披靡,失敗一兩次也沒什么。
但李過等人極力主張報復,他勸阻不住,也就罷了。不過他為人持重狡詐,東進主力仍留在宿州靈璧,特別留守重將,對宿州城圍攻不停,二萬五千戰兵——現在二萬四了,亦只出動六千人。
雖說如此,并廝養,并饑民,他們報復人馬也達到一萬五千人,需要糧草非常龐大。
他們前來,還有約馬騾四千匹,差不多吃的糧草也與人丁差不多,這人吃馬嚼,一天消耗的糧草就在三百多石,眾人準備了半個月的糧草,就近乎五千石。
好在大軍北上,四處“借”糧,也借到了糧草一千多石,算是供給充足了。
大軍從靈璧出,步卒拖累度,一路還要搜索各地,防止再次中伏,走了兩天,才終于離睢寧縣城不遠,眼見此處地勢不錯,李過等人就在此駐馬觀望。
望著浩蕩的隊伍,各賊眼中都現出意氣風的神情,似乎進入崇禎十五年來,大軍每戰,皆戰無不勝。
袁宗第單手持著韁繩,望著源源不斷北上的隊伍,眼中現出沉思。
目前為止,睢寧鄉勇路途設伏的可能已經排除。
哨騎來報,睢寧城的東南北三面不好打,西門外可以排兵布陣,但那睢寧縣的鄉勇似乎準備依城而戰,在城外挖掘壕溝,修建土墻,城墻上似乎也有端倪。
他們擺出一副打硬仗的架式,與沿途遇到的州縣大相徑庭。
己方哨探對他們防務還說不出個子丑寅卯,因為若是逼近,就會遭受他們火銃轟擊,哨騎驅趕。
特別他們哨騎,馬上手銃犀利非常,己方驍騎會騎射的,對上他們火器,都是完全落于下風。
他們還一人三馬,跑得非常快,己方很多情形被他們哨探去,然后見勢不妙,就絕塵而去。
想起他們犀利的哨騎,袁宗第眼中現出謹慎,這伙鄉勇,不好對付。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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