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八二章 今天的幸福
有話說，男人在外面浪可以，但是一定要記得回家。
…好吧，雖然用在這里似乎并不太貼切，伊誠其實還蠻享受這種激情過后回歸平淡日常的感覺。
用吸血鬼妹子伊莉莎的話來說就是…比起資產階級的花花世界，果然還是無產階級勞動人民靠雙拼的幸福生活更加讓人心安。
“總覺得這話說的好像把別人家的勞動人民也全都順帶否定了的樣子。”
回歸救世主管理辦后的第三個夜晚，重新肩負起“善后處理”的職責而騎在電動老爺車上飛馳的伊誠，這會兒正在對隨行的白澤與水晶講述之前在國外的經歷。
“就算是可愛的女孩子，一次上兩個也不行啊…老爺我的腰都快斷了…”
胯.下編號002852SIX的智能電動車一如既往地用毫無營養的葷段子助興——按說一輛電動車上同時坐三個人這件事的確是有些過分，就算按照普通人的交通管理條例也絕對是違規行為，不過很顯然，對于身為救世主的伊誠一行三人而言，這種“常理”并不能產生任何限制效用。
“你已經決定要那么做了么。”
因為身形嬌小而站在電動車的前踏板上，差不多整個身體都在伊誠扶著車把的雙手懷抱當中，俏臉也因此而微微泛著可愛紅暈的水晶，說話的聲音倒是一如既往地平淡和安靜。
“雖然已經試著向紅導師申請過，不過…發生了這樣的事以后，對于自行覺醒超凡能力者的嚴格處理，也是理所當然的情況吧。”
說起這件事，伊誠果然還是有些沮喪。
那個在出國前就已經受到關注的，掌握了控物的女孩子，在他出國的這段時間里，并沒有停止自己的行動，而是又利用超凡能力做了許多幫助別人的事。
可是，無論是做好事還是做壞事，這種未經批準和登記就濫用超凡能力的行為，總歸是已經違反了救世主管理辦的管理章程，而且，其本人作為自行覺醒超凡能力的能力者，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無法被認可和吸收為救世主，而只能面臨“超凡能力回收”、“記憶清理與改寫”的命運。
“這樣的命運…對那孩子而言未免太殘酷了。”
雖然比伊誠更早地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如今坐在他后面，雙手摟住他的腰，將臉頰貼在他后背上的白澤，還是發出了這樣的嘆息。
實際上，伊誠不在的這段時間里臨時全權負責善后處理工作的她，已經和這名小姑娘有過許多次的接觸——無論是以之前所謂“社區送溫暖”的慰問者身份，還是以使用超凡能力者的“前輩”身份，她已經不止一次旁敲側擊地提醒和警告過這名小姑娘。
可是，那孩子的回答，卻讓白澤這樣曾經因為受挫并恢復，如今意志極其堅定的人，都忍不住動搖起來。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的能力會被人收走的話，那么，我現在能做的，就是盡量在還有能力的時候去幫助其他的人呀。
至少…我不想要看到，那些本來可以得到幫助的人們，卻因為這樣的理由，而變得和我一樣…失去本該美好的人生。
真的…沒有挽回的余地了么？
當電動車停在熟悉的，老舊的樓房下，伊誠明顯感覺到，無論是水晶還是白澤，兩名同行而來的女孩子，都表現出了相當壓抑的情緒。
“同情歸同情，職責歸職責…接下來，就按照原定計劃進行吧。”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以后，伊誠斬釘截鐵地做出了這樣冷酷的決定。
如果是換了那個出國之前的他，或許這個時候，他會更加傾向于憑借自己身為“主角”的身份與特殊能力，來為這孩子找到一個更好的解決方式。
“這…一點都不像你。”
就連白澤，也在凝視了伊誠那張冷漠的臉一段時間后，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大概是因為…越是背負了更多沉重的負擔，所以…越是并不想要讓這樣的一個孩子，也踏上和我們相同的道路吧。”
“…這是，自私的想法。”
水晶搖搖頭，用這樣明確的判斷，否定了伊誠的話語。
“自私么…”
雖然哪怕平時最了解和體貼自己的水晶，這一次也并不站在自己這一邊，可是，對伊誠而言，這顯然并不會讓他有所動搖。
“啦啦啦…”
伴隨著歡快的哼歌聲，蹦蹦跳跳的少女身影自遠處而來。
“白澤…算了，還是我自己來吧。”
原本打算按照最初的計劃，由白澤來對這名女孩子進行相關說明，而水晶則負責預防萬一的失控情形，不過，伊誠忽然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地和這孩子談一談。
“咦？是你呀…”
遠遠地已經看到了電動車旁的三人，少女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熱情地向他們招手，歡快地跑近。
“你還記得我？”
“當然。”
面對伊誠錯愕的疑問，少女笑嘻嘻地指了指他身邊的白澤。
“大姐姐她已經對我說了哦，朝九晚五的超級英雄大叔。”
“…不管怎么說，叫大叔都未免有點過分了吧。”
盡管心情因為即將面對的一切而有些沉重，這時的伊誠仍舊因為這樣俏皮的稱呼而一頭黑線。
“而且不是和你說過了么，我們是救世主。”
“可人家還是覺得超級英雄更貼切呀…”
少女一臉好奇地繞著伊誠轉了一個圈，仔細地打量著他。
“不過，你看起來很普通，不像是有超能力的樣子嘛。”
“超能力這種事，當然不能像是你一樣整天擺在…對不起。”
話剛說出口就發覺有誤，伊誠果斷地向這位實際上有著生理殘疾的女孩子道歉。
“沒關系的，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
少女仍然是歡快地笑著，一邊說話，一邊從樓旁的角落里，找出了那副用來在家人面前掩飾的拐杖。
“也幸好人家沒有把它丟掉呢，不然的話…又要浪費家里的錢再重新訂做一副了。”
已經…察覺到了么。
伊誠瞥了一眼身邊的白澤，而白澤卻沒有回應他，只是同情地凝視著這名開朗且堅強的少女。
“好啦，人家也知道最近給你們的工作添了不少麻煩，不過，那些事情總歸要有人去做的呀。”
“救世主的責任，是守護世界和平。”
水晶忽然用淡淡然的語氣開口，而話語的內容…似乎是在自我辯解？
“比起世界和平這種太空泛的說法，身邊的和平和美好好像才是更加值得守護的東西呢。”
或許是并不清楚自己將要面臨怎樣的結局，又或者明明知道卻故意裝出這副不在乎的堅強模樣，總之，在聽到水晶的話以后，少女也口齒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哪怕明知道憑一個人的力量沒辦法幫助所有人，可是，至少也要盡可能地去做，因為只要做了，心里大概就不會有遺憾了…”
說到這里，她忽然小小地嘆了一口氣。
“雖然…人家也知道這很不現實，就當是…做了一個小小的，成為英雄的夢吧？”
白澤默不作聲地轉過身去，而水晶在歪著頭凝視了她片刻以后，也很干脆地將最后的獨處空間，留給了伊誠。
“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對這段記憶按照你的意愿進行處理——這大概也是我唯一能幫助你做到的事了。”
“…還是算了吧。”
在仔細想了想后，少女果斷地將腦袋晃成了撥浪鼓。
“如果真的做了那樣的夢，醒來以后反而會更加傷心的吧。”
說到這里，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對了，我的爸爸和媽媽…他們的記憶，最好也幫忙修改一下比較好呢。”
“你真的…覺得有這個必要么？”
伊誠忽然盯住了她的臉。
“…那種事情，我怎么知道啊！”
在這樣的目光盯視下，少女的眼淚，忽然就如同決了堤一樣嘩嘩地順著面頰淌了下來。
“我當然希望爸爸媽媽因為我的身體康復而一直地，永遠地開心下去！可是，那種事情根本就不可能！不是么！”
當內心之中的恐懼與不安，終于沖破了刻意的壓抑，少女的情緒也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超級英雄就是要幫助有困難的人吧！可是…為什么幫助別人的我反而要被認為是做錯了事，而你們這些救世主卻從來沒有幫助過我們！”
“你聽我說…”
“如果身為救世主的你們不去幫助別人的話！那你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義！這個世界根本就不需要救世主！”
“啪！”
伊誠呆住了。
出手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從最初開始就一直同情和憐憫著這孩子，哪怕到最后也沒有放棄努力的白澤。
“救世主存在的意義…不是因為你的一句話就能輕易否定的。”
她氣勢洶洶的樣子，讓剛才情緒激動不能自已的少女，驚愕地止住了淚水。
“這個世界上，無時無刻都有人需要幫助，有的人沒有糧食，有的人連水都喝不上，有的人患著比你更嚴重的疾病，只能眼睜睜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還有的人，雖然健健康康，可是…說不定下一秒就會有炸彈和子彈落到他們的身體上…”
用手掌輕輕撫摸著剛剛被自己的巴掌打紅的少女的面頰，白澤心疼地將她摟在了懷里。
“可是…那又怎么樣呢？”
“…為什么…不能幫助他們？”
少女抽噎著，再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因為，比起幫助‘某個人’而言，身為救世主的我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白澤的回答是如此地斬釘截鐵。
“這個世界…從來都不以任何一個人為中心旋轉。如果有一天，連這個世界都不存在了，那么…被我們幫助過的人，又有什么辦法能夠繼續幸福地活下去呢？”
“可是…至少他們曾經幸福過呀…”
“是過去重要，還是未來更重要？”
不知何時，水晶也來到了兩人的身旁。
“救世主，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幸福，而犧牲他人的幸福。”
“我…我不明白…”
剛剛說出這句話的少女，被伊誠輕輕揉了揉頭發。
“所謂幸福，不是憑借著別人的幫助，又或者超凡能力之類的東西，就能輕易獲得的。”
幸福，是要靠著自己的努力去爭取。
而對救世主來說，讓已經得到了幸福的人能夠將這份幸福更加長久地保有下去，同時讓那些尚未獲得幸福的人，不至于在那一天來臨之前就失去追逐幸福的機會，這…才是“守護世界”這一行為的真正意義所在。
“可能…因為我還是個小孩子吧，總之還是聽不太懂呢。”
在努力地思考了一段時間后，少女忽然又展顏笑了起來。
“不過呢，我想，就算沒有了現在的能力，我以后…大概也會努力地去幫助別人，讓更多的人幸福呢。”
沒有再對這孩子多說些什么，伊誠沉默著從口袋里掏出了記憶清除和改寫的便攜式裝置。
“要開始了。”
“啊…稍微等一下。”
少女忽然緊張地嬌呼了一聲，然后撲上來，用力地摟住了伊誠的腰。
“雖然到今天為止才只是第二次見面，而且說不定馬上就要忘記…不過，希望你們以后也能來探望我呀！”
“…又是身為主角的女人緣么。”
白澤在一旁小聲嘀咕了一句，然后同樣張開雙臂，和伊誠一起將這名小小的女孩子擁在當中。
至于一旁的水晶，經過一開始的猶豫后，到底還是沒能鼓起勇氣同樣和他們抱在一起。
“好啦！這段時間好像給身為救世主的大家添了不少麻煩，真是對不起了呢。”
面對著記憶清除裝置的少女，俏皮地比了個V字手。
“對了！如果以后有機會的話，記得一定要吸收我加入這個…救世主的組織哦！”
“嗯，會的。”
做出這樣不切實際的保證后，伊誠一狠心，按動了拇指下方的按鈕。
“咔嚓！”
伴隨著脆響和閃光，這一次的善后處理工作…圓滿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