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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格物致知(一)

第七十九章格物致知一  木老先生怔了片刻,悠然地問道:“你們說,人真有靈魂嗎?倘若有,倘若身體真的是一個個小小的微粒構成的,那么靈魂又是什么呢?倘若沒有,人為什么可以思考?”

  眾弟子紛紛苦笑,木老先生眼中卻忽然放出光亮,說道:“我倒是想起來一件事。

  這樣吧,我努力活個幾年,等最好的天平做出來,臨死之前你們把我的嘴封起來,別讓我吐出最后一口氣。稱一稱,看看是不是變輕了…”

  這話題既是沉重,又透著那么一點年老的幽默和無奈,也讓這群弟子們肅然,總算找了個由頭將這個話題繞過去。

  木老先生卻并不是開玩笑,叫人拿來了紙筆將剛才說的話記下來。

  忙完了這邊的事,陳健扶著先生進了屋子,奉茶侍坐。

  “你這次來,不是來學宮求學的吧?至少我是沒看出你有這樣的心思。”

  “先生明見。我在都城一些日子就要回去。倒不是說我年少輕狂自傲自大,實在是心不在此。”

  “心不在此,為何而來?”

  “求名。我種樹是為了將來蓋房子用,卻不代表不可以讓人乘涼,只不過乘涼非我本意。先生不會要訓斥弟子吧?”

  “我還不至于那樣迂腐。你帶的那些東西,除了用來反駁那些意見的,是不是還有別的用途?”

  “是。”

  “我能看懂嗎?”

  “您肯定能看懂啊。”

  木老先生搖頭道:“可惜老了啊。讓我猜猜看,你這次要弄出來的動靜會比上次還大。因為一年前你真的是無名之輩,所以先用些簡單的把名聲弄出來,然后靠著這名聲再弄出更大的動靜。我實在是不敢想,如今這動靜已經夠大了,還會有什么比這更大的動靜。”

  “其實真的還咱們這一學科有關的還真不是太多,但是要究其根本,最終還是會聯系到一起。先生說的沒錯,我一開始就是借您的名氣發出聲音,希望先生不要怪罪。”

  “這有什么可怪罪的?如你所說,栽樹者本心不是為了乘涼,卻也不代表他做的就不對。”

  先生想了半晌,問了陳健最后一個問題。

  “健,你求名而成,之后又為了什么?”

  “先生,我說我是您的弟子,心中其實也藏著愿天下之人不再饑饉的心思,您信嗎?”

  木老先生大笑起來,聲音有些沙啞,卻沒有絲毫嘲弄的意思。

  “信,為什么不信?反倒是你問出這個問題,讓我心中有些悲哀啊。到如今這些話竟然已經到了說出來還要問人信不信的地步。可悲可嘆。說到底,暮年之時,還能收到這樣一個弟子,心中也算是圓滿了。”

  先生站起來,陳健急忙起身攙扶,兩個人無聲地走到門口,看了看外面的陽光,嗅了嗅春風的味道。

  “健,你今年二十了吧?”

  “是。”

  “男子二十,冠而字。既然我是先生,總要給你取個字的。但我不想。”

  陳健心中有些奇怪,問道:“可是我做錯了什么?”

  “沒有。是我不知道該怎么取。你若是一心向學,哪怕是一心求名,這個字我都可以取。但你的心思太大。”

  “先生,您的心思難道不也是那樣宏大嗎?”

  “不一樣。我的心思是大,但我知道我該走哪條路。你呢?求名,成名,之后要做什么?”

  “做我覺得對的事。”

  “問題就在這。年少成名,所以站的太高,總認為自己做的一定就是對的。天文地理算數格物,你都略知,但又不想沿著這條路走。剩下的,無非是拿人做實驗的事了。”

  陳健聽得毛骨悚然,卻又難以反駁,只得低頭。

  “所以,這字我是不想給你取。生前無字,死后有謚,留與后人說吧。”

  “先生是怕我為了求名不擇手段?”

  “求名?你要真的是為了求名,我就不擔心了。求名只是手段,這才讓我擔心啊。總之,凡事三思。你看到了萬物是微粒構成的,我是害怕你把萬物只當成微粒啊。”

  “先生之前說起靈魂,本意在此?”

  “一半一半吧。我是真想拿我臨死之前做個實驗,但也是真的在提醒你。萬物皆微粒,微粒非萬物。”

  “弟子知道了。”

  木老先生點點頭,任由陳健攙扶著沿著小路轉了一圈,也沒有再多說什么。

  直到又轉回來,木老先生似乎也想開了,笑道:“陪我喝幾杯。大后天我就找人來看看你要做的幾件事。”

  兩天時間,陳健來到學宮的事就在小圈子內傳開了。

  很多反對他的人接到了邀請,很多對他有興趣的人也接到了邀請,還有很多跟他之前根本沒有交集的也接到了邀請。

  沒有交集,不代表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如今各個學科之間所學的都不算太深,陳健看了看,很多學科還處在起步階段,可能算數這一科達到了高中水平,但也有一部分厲害的水平已經比陳健高了,尤其是思維能力那都是萬中無一的佼佼者,實在不是陳健所能比的。

  很多人算是全能,各方面都有涉獵,對于邀請做好了各種各樣的準備。

  他們也都猜到這一次的動靜會十分大,上一次微粒說的動靜已經是鋪天蓋地,這一次跑到學宮來直接邀請了這么多人,怕是這動靜又要掀起驚濤。

  這樣的消息也很快傳到了林曦的耳中,她如今已經在學宮的農學科中求學,兩個人相隔不遠但卻一直沒有見到。

  她也沒有那種小女孩的心思,知道陳健這次來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只是一連兩天都沒來找自己,心中不免有些恙怒。

  本想著見面后是不是要做出些姿態讓他知道自己其實有些生氣,可真見了面的時候卻把這些小心思都拋到了腦后,急匆匆跑過去,嘰嘰咯咯地說著在都城的種種見聞。

  相比于在閩城時候的孤獨,在這邊終于多出了幾分青春洋溢的味道,拉著陳健的手不放,漫無目的地在學宮的樹林中閑逛。

  對年輕人來說,這些山水竹石的景致往往會因為多出一個人而變得異常美麗。

  “你是不是過些天就要回閩城啊?”

  “是啊,還要為了咱倆出海的夢想而努力呢。”

  “那可不能太早,至少也要等我學完之后。還有三四年的時間呢。”

  “嗯嗯,我知道。在這邊學的可好?”

  陳健心想,三四年我可未必等得及,再說第一次出海不可能帶上你的,這話可不能直接說。

  岔開話題,說起了這邊求學的事,林曦心情便高興起來,畢竟年輕一代最優秀的人都在這里,又有許多藏書標本之類,簡直完美。

  “對了,我那朋友張玄呢?你見過他幾次?”

  “他在別的學堂,離這里不算太遠,以前常見。他在學堂之外忙著別的事,和一些年輕人討論些人和國家之類的事。好幾次還讓我也一起去,但是我聽了一次后就沒再去。”

  “為什么不去?”

  “聽不懂。”

  陳健笑了起來,林曦無奈道:“真的聽不懂。因為聽不懂,所以覺得他們說的好有道理。每句話都覺得他們說的好有道理,可是這些好有道理的話有時候往往是針鋒相對的,所以問題就嚴重啦…聽不懂不是問題,兩種相悖的話聽著都有道理,那就麻煩啦。索性,我就不去了。”

  “也對。多可怕。”

  “是吧,是吧。還是藏在學宮里比較好。”

  “可你將來總得走出學宮啊。”

  “那不是去深山就是去大海,難不成我要和那些對著那些螞蟻說,你們只是女王的奴隸,應該反抗?”

  陳健被逗的笑了好久,林曦也跟著哈哈地笑著。

  抬頭看看天,正是太陽明亮的時候,陳健拉著林曦的手道:“走,我帶你去看個好東西。”

  兩只拉在一起的手穿過了庭院,來到陳健所在的那邊,走進屋子,拿出了一個很是古怪的銅制的玩意兒。

  造型很是奇特,古古怪怪,下面有一片很精美的鏡子用來反光,銅制的管身上有些很精細的透鏡。

  “這是什么?”

  “你的新眼睛。我帶你去看一個新的世界。”

  不由分說,拉著林曦來到外面,將下面反光的鏡子側對著陽光,以讓光線足夠穿過這些放大上百倍的透鏡組合。

  一個切片的蔥頭,一滴從水塘里取出的水,調整好了距離。如今沒有找到合適的染色劑,磨的鏡片放大倍數也不是很大,可以看到蔥頭和水滴中的鞭毛生物,卻不能看清楚更為細小的東西了當然,某些小蝌蚪是可以看到的,陳健已經嘗試過了。

  等一切準備好了,林曦瞇起一只眼睛,將眼睛湊到了目鏡上,只是一瞬間便忍不住叫了一聲。

  她的眼中真的看到了一個新的世界,一個從未看過的世界。

  林曦覺得眼中的這片蔥頭,就像是小時候在自家窗欞上搭窩的馬蜂的蜂巢一樣,如此緊密而又有序地排列著。唯一不同的就是充滿了死亡的氣息,就像是當年那個蜂巢被父親用苦艾熏過之后,群蜂逃散,只剩下孤零零的蜂巢。

  透鏡下,就像是充滿死亡的西部荒漠,沒有一絲生機。

  這如果是個世界,一定是個死去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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