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下次旬休的這些天里,族人們一切如常,一切按著上旬定好的活在勞作。自己會爆莢,卻被這些曾經最弱小的弟弟妹妹們反問一句:“然而并沒有什么卵用,我不爆莢不照樣子孫滿天下你們呢還剩多少血脈留在這世界”
陳健推測馴化植物的故事大抵是這樣的,從人的角度來看,不爆莢的豌豆才是好豌豆,不脫穗的麥子才是好麥子。
既然要種,陳健自然要找這些植物界的殘次品作為種子,這種突變的幾率極高,并不用擔心數量的問題。其余部族采集的那些他本來也沒準備種,而是準備用來釀酒,來做一件大事的。
算起來再有半個多月,正常的種子都會脫落了,這時候才是去收集那些不爆莢不脫落的種子的時候。總不能種了那么多地,撅著屁股趴在壟溝里撿豆子。
族人們只當陳健不想浪費一天時間,所以這時候還沒覺得奇怪,反正可以和別的部族交換。
直到陳健說出了另一件事后,與這件事結合在一起后,終于變得格外奇怪。
陳健看了看第二天的安排,沖著眾人說道:“明天還是空出一天時間吧,咱們去割草。”
當晚,陳健弄出了一些硝好的皮子,比量著自己手的大致形狀,用石頭裁開再用魚鰾膠將上下兩層粘上,做了一副簡單的手套,并讓族人們每人做一副,說是為明天割草做準備。
“到底要割什么草呢”
“蜇人草。”
陳健笑嘻嘻地說出了答案,就看到一旁的狼皮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屁股。上次在野地里他去拉粑粑,順手抓了一把蜇人草當做清理工具,結果隔著百步之外的族人們都聽到了他的哀嚎聲,一下午都是叉著腿走路。
蜇人草便是蕁麻,或者叫蝎子草,是一種侵略性很強也很頑強的植物。族人們在狼皮哀嚎之后管這種草叫蜇人草,因為狼皮說就像是被一群蜜蜂蜇了屁股一樣。
蕁麻的分布很廣,整個溫帶到處都有他們的蹤影,看起來沒什么特別,但上面的小毛有毒,當真是酸麻難忍,也有管它叫蜇麻子的。
可這種草用開水一燙后味道鮮美,豬羊都很愛吃,而且它是一種麻,一種可以紡織的麻。
前世的記憶中,關于蕁麻最出名的便是野天鵝的故事:后母將艾麗莎公主的十一個哥哥都變成了天鵝,公主得到了啟示,必須要用蕁麻為哥哥們作出十一件衣服,這樣才能解除詛咒,于是艾麗莎用手編織著讓男人都覺得痛苦的蕁麻,最終讓哥哥們變回了王子。
第二天族人們一只手帶著手套,另一只手揮舞石鐮或是用手薅蕁麻的時候,榆錢兒跟在陳健的身邊聽到了這個故事。
自然沒有王后巫婆主教,天鵝也變成了雁鵝。艾麗莎這種音譯的名字也被陳健改了,艾麗莎在古北支德語里應該是愛笑的、微笑的女孩的意思。
族人沒有用表情作為自己名字的習慣,陳健想到笑不露齒這個詞,于是艾麗莎公主變成了一個叫門牙的女孩,他覺得自己翻譯還是很信雅達的。
事實上族人還沒有見過門,當然也就沒有門牙這個稱呼。但門牙這個東西卻不是有了門之后才有的,總會有個別的稱呼,所以故事可以用讓族人聽得懂的方式講述著。
這是榆錢兒聽到的第一個童話,不算曲折的故事在剛剛脫離蠻荒的人們聽來格外好聽。
只是榆錢兒沒有想到里面所蘊含的不屈和抗爭,而是頗為羨慕地看著那些蕁麻愣神。
很久,她覺得自己很羨慕那個叫門牙的女孩,真的很羨慕。
如果有一天哥哥也被變成了小雁鵝,自己肯定也會和那個叫門牙的女孩一樣,別說是編蕁麻,就算是荊棘自己也能忍受。
仿佛是為了證明這一點,她摘下了手套,用手攥住了一棵已經開花的、渾身都是毛的蕁麻,緊咬著牙不出聲,因為故事中發出聲音會被雷劈死的。
刺痛麻癢的感覺從手心里傳來,榆錢兒沒有松開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扁起了嘴。
她不是因為疼,而是覺得哥哥那么厲害,怎么可能有人把他變成雁鵝呢自己雖然和門牙一樣也能為哥哥忍受那么多的苦楚,但哥哥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不知道為什么,她有些嫉妒那個叫門牙的女孩,至少她有機會讓哥哥自己可以為他們做多了痛苦的選擇,自己只怕永遠都沒有這個機會了,因為哥哥才不會那么笨被人變成雁鵝。
于是她負氣地松開手,有些委屈地嘟著嘴,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