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孤狼 第六十八章 意圖
“那邊鉆探,這邊……”曾國晟掏出一份名單,“這邊就請先把名單上的兩百五十五個人調入雷達部隊進行培訓,培訓的內容不是雷達,是艦用大型鍋爐和蒸汽輪機的使用和維護。風云網漢盛估計艦隊航母數量超過五艘,可能達到或超過十艘。我們以前只有燃煤鍋爐、只有蒸汽機,所以要立即培訓,讓大家盡快掌握航母動力系統。”
“只培訓輪機嗎?在哪里培訓?”曾以鼎打開這份名單,這幾乎囊括了第1、第2艦隊所有輪機軍官。自己什么情況曾以鼎最為清楚,輪機是最薄弱的,確實應該成為培訓重點。
“只能在重慶培訓,其他地方不準去。”曾國晟無奈道:“軍政部只給了我們兩百五十五個名額。尾數還是漢盛嫌兩百五不好聽,從何部長那里爭取來的。既然只有兩百五十五個人,那就全部培訓輪機,船藝、駕駛、防空、防潛,這些東西只能出去之后再培訓。”
“我知道了。”曾以鼎拍了拍那張名單,“我會讓人盡快安排這件事的。”
“還有……”曾國晟道:“國內的官兵過的實在太苦了,津貼……”
“拱北,津貼的事情就不要提了,部長是不會同意的。”曾以鼎起身打開房門,把周應聰幾個喊了過來,“你們坐一會吧,我去去就來。”
“厚甫兄,你都聽到了吧。”曾以鼎繞著江犀號轉了一圈,這艘川江炮艇用的軟鋼,艙壁很薄。陳紹寬剛才就在隔壁,曾以鼎此來是想聽聽他的意見的。
“騙子!謊言!”陳紹寬臉色照舊陰沉,卻不知道他到底在說那些話是謊言。
“拱北給了一份名單,這些人就在重慶培訓。你看是不是盡快……”曾以鼎接著道,還要把名單交給陳紹寬看。
“你看著吧。”陳紹寬不接那份名單,但也沒有拒絕,他知道這是拒絕不了的。真要拒絕何應欽就會問他要人,而底下那些輪機軍官聽到消息之后也會鬧事——去航空母艦上做輪機,這是做夢都沒有的好事,如果做了輪機長,肯定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厚甫,漢盛說的那些東西,你總要給個意見吧。”曾以鼎收回了名單,坐下說話。
“都是謊言,什么海軍不是黨軍,什么為閩人在全世界開枝散葉,他這是找借口把海軍變成他一個人的私軍。”陳紹寬恨恨的道,“海軍只有緊密團結在以常委員長為核心的黨中央周圍,堅持三民主義、堅持抗戰建國,才能有發展、才能……”
“就像以前那樣建六十萬噸軍艦?”曾以鼎有些不滿意了,這個‘六十萬噸軍艦’是常凱申以前扯的謊,最后下水的不過是幾艘幾百噸的長江炮艇以及一艘一千六百噸的巡洋艦。“還有電雷學校的歐陽格,你不會忘了吧?
每個月發餉都要求爺爺告奶奶,還要給那些人送禮送錢,撥的錢還不夠發軍餉,剩下的那些一問三不知,你不會忘了吧?去銀行貸款、各處勒緊公費,東扣一點西挪一點,搞半天就是為了造一艘長江炮艦,你不會忘了吧?報紙大罵海軍賣國媚日,國難會議上提出八項改造方案,要解散海軍,還要把你和凱濤一并交付懲戒,你不會忘了吧?”
曾以鼎話說的很輕,陳紹寬就像被打了一耳光般硬生生停了下來。他臉色潮紅,半響才道:“那是以前,現在……”
“以前現在有何不同?”曾以鼎又打斷他,“以前騙人以后照樣會騙人,以前挑撥離間以后一樣要挑撥離間,這是常情。漢盛騙過我們嗎?沒有。他現在說的和他現在做的毫不矛盾,以后真要編一支海外艦隊,當然不能混一些黨派分子進去,當然只能叫‘華人志愿海軍’不能叫‘中華民國海軍’,不然所有艦船要全聽重慶指揮,到時候還怎么編?”
“那你怎么能保證他沒有私心?!”陳紹寬反問道。他最生氣的地方除了病房里林獻炘那些話,再就是‘華人志愿海軍’另起爐灶,在他看來這就是背叛,背叛了自己。
“私心我不敢說,可那樣總比眼下好,也比以前受排擠的日子好。厚甫,漢盛沒說沒錯,重慶要的是一支黨軍,我們不是,電雷學校才是。你也不是歐陽格,我也不是。”曾以鼎站了起來,忽然笑了笑,“你既然不反對,我這邊的人馬上送到重慶,拱北的要求只要不犯國法,我將全力相助。”
曾以鼎說罷就出去了,在他關門之前陳紹寬一直沉默不語。當夜,不想見曾國晟的陳紹寬便乘江鯤號直上重慶,但比他更早到重慶的是軍統軍特工的情報。
黃山云岫樓,江犀號兩場談話的要點都呈現在常凱申面前。最讓他最感興趣的是李漢盛的意圖。他原以為他是要占領臺灣福建自立為王,可現在看來他是想要去搶德意日的殖民地,德國殖民地一戰時就被瓜分了,可日本在太平洋是有不少島嶼的,意大利在非洲也有幾塊殖民地,難道說李漢盛要對意大利人動手?
“消息確切嗎?”常凱申看向戴笠,這幾條情況很重要,最少他知道李漢盛要干什么了。
“完全正確,校長。”戴笠恭敬的答應,額頭又開始出汗——他憂心那條‘四年之后國苠黨就會調丟整個大陸’,這是李漢盛說的,如果真是這樣……
“你出什么汗啊?”常凱申不解的問,“很熱嗎?喝水。”
“校長,我是憂心……”戴笠忍了忍,“李漢盛說,四年、四年之后……”
“他說什么你就信什么嗎?以后的事情誰能說的準。”常凱申也看到了這條,但他不在乎,即便在乎也沒辦法,眼下最重要的抗日,剿滅是要舉國大亂的,他付不起這個代價。唯一能做的就是限制其發展,戰后再施行剿滅。
“是。是。學生愚鈍。”戴笠連連點頭,不再說什么了。
“這個曾省三……”常凱申看了最后,顯然對曾以鼎最后對陳紹寬說的那些話很不滿意。
“是,校長。這個曾省三對中央一直是有怨言的,以前就有這方面的記錄。他和陳紹寬也不和氣,現在李漢盛請他做第2艦隊司令,他就動心了。”戴笠道,說罷又看了看常凱申,問道:“校長,這個人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常凱申臉色一沉瞪著他,“上次的事情都還沒有完……”
“不是,校長。學生是想這個人能不能撤職。”戴笠連忙搖頭,說出自己的意思。
“那以什么理由撤職呢?”這次常凱申點了點頭,曾以鼎是第2艦隊司令,底下的人不少,他對中央又如此不滿,肯定是要拿下的。
“學生負責找到理由。”戴笠當即會意,這本就是他心里想著的東西。
“嗯,你去吧。你要想辦法核查李漢盛意圖的真假,這很重要。”常凱申再次點頭,“還有南洋慰問團那邊也要跟進,這段時間他們都在干什么?”
陳嘉庚的慰問團上個星期才到,而陳嘉庚因為要參加4月1日的參政會,所以先到。陳是南洋華僑僑領,一直游離于政府之外,新加坡領事高凌百報告他有一些嫌疑。這次他到重慶后的人頻繁拜訪,慰問團抵達后前幾天又在紅巖村辦過一次歡迎會,這就讓他很擔心了,這個財神要被拉走了,后果將不堪設想。
常凱申擔心,戴笠卻笑了,他道:“他那個姓李的秘書偷偷去找了一些陜北過來的地主,那些地主被害慘了,告狀又無門,一提起就破口大罵,罵的還很難聽。”
“真的?”常凱申嘴都笑裂了,他手搓了幾搓,道:“好,好,這是好事。”
“是真的,校長。學生的人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對,他們還提了瑞金,說到時候應該去瑞金看一看。”戴笠見常凱申開心,不免有多說了一些東西。
“很好。很好。嘉庚先生沒有被他們蠱惑,還是深明大義的。”常凱申忽然想再請陳嘉庚吃飯,就在家里吃,于是他拿起電話道:“布雷兄,請你來一下……”
“少山同志要你密切注意海軍的最新動向,防止李漢盛被欺騙,站到國苠黨那邊破壞抗戰……”重慶南岸距離老鷹巖不遠的一間小茶館,林亨沅用福州話悄聲向郭壽生傳遞上級的指示。郭壽生這個黨員去年就恢復了與黨組織的聯系,任務是要了解海軍的動向。
“據我所知,李漢盛對國苠黨一向不滿啊,他很多次都批評國苠黨,甚至還批評孫中山,還說他……”郭壽生歸隊之前就一直關注著李孔榮的情況——他不得不關注,這是海軍升起的一顆太陽,光芒照的大家根本睜不開眼。
“可現在李漢盛正在援助國苠黨軍。那些武器交給國苠黨之后,他們打的不是日寇,打的是我們在敵后的抗日同志。”林亨沅強調著,“還要,少山同志指示我們,應該想辦法和李漢盛嘗試性的接觸,看看他對我們的態度,如果可能,最后能爭取到一批物資,特別是藥品。盤尼西林黑市價格賣到二兩黃金,我們很多受傷的同志因為沒有藥得不到治療而犧牲。”
“我記下了。”郭壽生趕緊點頭。“不過李漢盛行蹤不定啊,前段時間說是在云南,后面又說已經不再了,去了美國。”
“那就想辦法見一下曾拱北,你不是說他回來了嗎。”林亨沅也知道李孔榮很難見到,倒是曾國晟正與軍政部的何應欽接洽軍援事宜,海軍給予軍政部的盤尼西林多達一萬劑。
“好,我會注意他的行蹤,他去了宜昌,回來之后我一定告知你。”郭壽生點點頭。
“現在海軍是什么情況?”說完了切實任務,林亨沅口氣松了松,開始問其他的事情。
“海軍確實是和國苠黨談好了條件,所以曾國晟這些當初被判叛國罪的人才能回來。”郭壽生道。“現在了解到的情況是:海軍給國苠黨武器藥品是一方面,根據曾拱北和曾省三的密談,他們還有個條件是川中油田挖出五萬噸石油,國內的閩系海軍官兵就能出國。”
“川中油田?”林亨沅驚道:“川中哪里有油田?”
“我也不知道,但曾拱北就是這么說的,這是海軍和常凱申之間的協議。”郭壽生道,“從這方面看,李漢盛不是被國苠黨欺騙,他是迫于無奈不得不對國苠黨讓步。”
“是這樣。”獲得關鍵情報的林亨沅豁然大悟,可他隨即又道:“可他的讓步結果是獲得先進武器的國苠黨軍肆無忌憚的與我們制造摩擦、殺害我們的同志,他雖然是無意,卻造成了這樣的事實;而他們提供給國苠黨的特效藥盤尼西林,大部分都被偷賣到了黑市,結果就是抗日將士沒有得到治療而犧牲,貪官污吏大發其財。”
“我懂了。”想到國苠黨軍不打日寇而去打自己抗日的同志,郭壽生臉沉了下來,“我會對拱北提起這些事情的。只是……,現在的情況是國苠黨不肯放海軍官兵出國,海軍不得不把武器和藥品送給國苠黨,而海軍官兵出國的目的不是為了別的,正是為了抗日。海外艦隊現在只有五千多人,這點人根本不夠,不夠的話就沒辦法和日本海軍作戰。”
身為海軍,郭壽生自然知道這個邏輯,海軍官兵很多也清楚這個邏輯,這也是大家越來越不滿國苠黨的原因。特別是華僑海軍的人一回來,看到他們,再比比自己,意見就更大。
“我會向上級反應這個情況的,如果有可能,會盡量幫助這些人出國抗日。”林亨沅道。“曾拱北還說了些什么?”
“他還說……,對,他還說李漢盛說抗戰結束后,四年之后國苠黨就會丟掉整個大陸。”郭壽生說話的說話眼睛放光。“所以海軍投靠國苠黨就不如投靠。”
“他真是這樣說的?!”林亨沅也興奮了,抗戰勝利后四年,他從沒覺得勝利是如此之近。
“確實是這樣說的,這個能確定。”郭壽生點頭,“可惜我們的人隔著艙室聽話,還有些話沒有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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