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孤狼 第三十九章 假警報
蘇聯不但延遲交貨,航空隊也開始撤走。風云網李孔榮所不知道的是,蘇聯航空隊從桂南戰役之后就不再和日機交戰,并在下個月開始逐步撤出中國,6月份便只剩下一個戰斗機大隊、二十多架飛機留守在蘭州,飛行員全部撤離,剩余人員也在41年全部撤離[注77],海軍航空隊這邊剛好頂上了蘇聯人的缺。
桂南戰役后中國空軍點驗剩余作戰飛機總數為一百六十八架,其中戰斗機為一百一十二架[注78]。數量看上去不少,但這個數字包含用作訓練的教練機,加上地勤保養不得當,真正隨時可升空作戰的飛機不到六十架,而日軍在關內的飛機超過三百架。本年5月起日軍開始實施101號作戰,面對百余架轟炸機,空軍迎敵飛機不過三十余架。到璧山空戰零戰出現,雙方終不再是戰斗機對轟炸機,而是戰斗機對戰斗機,迎戰的三十四架戰斗機被擊落十三架,從此空軍再無信心升空迎戰。不過這是9月份發生的時期,此時正值陽春三月。
“哈哈,文麟兄,多年未見啊。”春暖花開的昆明,棋盤山下海軍機場,海軍航空處處長兼美洲華僑志愿航空隊隊長陳文麟上校,原海軍飛機制造處現空軍第八飛機修理廠廠長曾貽經少校正迎著接蒞臨參觀的航空委員會一行。轎車一停,第一個下車的是海軍的老熟人沈德燮上校,作為空軍中的保定系,他是國民革命軍的空軍司令官,可這個司令官是掛名的,上面有航空委員會主任周至柔,再上面還有航空委員會秘書長宋美齡,再再上面還有航空委員會諸位委員以及委員長常凱申。
沈德燮是福州人,這個有職無權的官僚對海軍從心里親近。他搶在周至柔等人前面下車,而后拖長這語調開始介紹:“諸位,還是由我來介紹一下吧。這就是美洲華僑志愿航空隊的陳文麟上校,而這位,就是航委會主任,周至柔中將;這位,是毛邦初中將,空軍總指揮;這位,……”
陳文麟身著白色海軍禮服,曾貽經的第八飛機修理廠劃歸航空隊所屬,也穿海軍軍服;周至柔等人則是藍色空軍禮服。陳文麟曾貽經一臉鄭重,周至柔幾個卻神態各異,他們的目光除了打量兩人之外,還在打量著四周。海軍機場是新中公司修建的,時間緊,修的簡陋,低矮的辦公樓外墻未砌,直接袒露著青灰色的混凝土。辦公樓一側,未全部完工的柏油跑道還有澆筑柏油的工人和機械,兩端郁郁蔥蔥的青草之下是半地下的機窩、車庫以及高聳的高射炮陣地。規制是很嚴整,可惜飛機的連影子都不見。
“文麟兄久仰了。”陳文麟敬禮之后,周至柔若有若無的笑笑,讓人看不出深淺。他身邊的毛邦初則一點也不客氣,直接問道:“你們的飛機呢?不要告訴我還沒有運過來。”
“已經運抵了一部分,”陳文麟停頓了一下,很平靜的說了一句。
“那我們就去看看。”毛邦初濃眉一挑,臉色橫肉牽動,當即就想去看飛機。
“這個……”作為介紹人的沈德燮左盼右顧,仔細打量諸人的顏色,他見周至柔也開始意動,便站在空軍立場說道:“文麟兄,周主任毛總指揮遠道而來除了慰問你們志愿航空隊,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看一看飛機,這個,你,這個……”
“只能遠遠的看。”飛機肯定是要看的,可細看還是遠看有講究,陳文麟笑,如此說道。
“什么叫遠遠的看。”毛邦初后面跟著蔣堅忍,掛少將軍銜,聞言有些不快,他知道航空隊就是海軍,海軍就是航空隊。“不要忘了,你們航空隊也隸屬于航委會管轄。”
“航空隊只在作戰時隸屬航委會,但飛機……”陳文麟還是笑,腳步絲毫不動,就是不帶路。海軍和國府是這樣約定的:航空隊作戰時歸航委會管轄,但有權不作戰。這等于說作戰計劃將由航空隊和航委會共同商議決定,計劃確定后航空隊將嚴格按作戰計劃行事。除了作戰,訓練時航空隊如果往北不過昭通、遵義、懷化一線,往東不進入廣西是不歸航委會管轄的。
“沒關系沒關系,”周至柔不知為何打起了圓場,“客隨主便嘛,陳上校既然說要遠遠的看,那我們就遠遠的看。此次來主要是慰問華僑同胞,再就是關心一下航空隊備戰情況。”
“周主任包涵了。”陳文麟有些意外的看了周至柔一眼,挪步帶著諸人前往一側跑道。果然是遠遠的看,隔著一道鐵絲網,一架海軍灰色迷彩涂裝的攻擊機正在跑道上試機,即便隔二十幾米,發動機轟鳴也是震耳欲聾。
“這飛機很大啊!”雖然周至柔等人沒有聽說過‘好看的飛機必定是好飛機’這個定律,可一見破壞者攻擊機便覺得這架飛機強健有力、堅固異常,空軍最先進的伊16戰斗機似乎只有它一半長,翼展也短的很,方形翼也比圓翼更顯利索。和它比,伊15、伊16就像嬰兒玩具。
“nice.plane!”陳文麟聽見有人說了句英文,這是空軍顧問陳納德上校。
“是很大。”陳文麟看著這架破壞者有驕傲也有遺憾,f5f暫時不能出口,航空隊現在只有攻擊機而沒有戰斗機。
“這是哪家飛機公司的飛機?大概要多少錢一架?”編號為a—12的破壞者攻擊機快速掠過跑道,就在周至柔等人面前起飛,因為沒有掛載炸彈,飛機滑行不遠就拉起了機頭,輕輕躍上藍天。大概是越看越愛,毛邦初忽然問這架飛機的價錢。
價錢是不保密的。陳文麟道:“飛機是道格拉斯公司生產的,我們批量購買,包含武器和無線電,運到這里每架超過六萬五千美元。”陳文麟一說價格大家都嚇了一跳。伊15不過三萬五千美元,伊16貴一點,單價也不過四萬美元。
“這太貴了,幾乎比蘇聯飛機貴了一倍。”,毛邦初搖頭咂舌,而后又怪異的打量陳文麟幾眼,似乎在想他到底從中拿了多少傭金。可他和道格拉斯公司不熟,只和柯蒂斯公司熟悉,又猜測不到。“即使是美國飛機,也不會超過四萬美元。”他最后道。
“一分價錢一分貨吧。”陳文麟笑了笑,“蘇聯飛機真的不行,他們發動機壽命不超過五十個小時,如果以飛機每小時作戰成本計,我想是所有飛機中最貴的。”
“陳上校,那這架飛機的發動機壽命又是多少小時?”每小時作戰成本是全新概念,周至柔聽的入神,再看到轟隆隆飛過頭頂的飛機,不由追問。
“這款飛機發動機是新型號,質量不算太好。不過大修、也就是第一次拆洗時間最少超過兩百個小時。”陳文麟對發動機壽命并不保密,“美國飛機、特別是海軍飛機的機體壽命都很長,五百小時是最基本的。”
“好像是氣冷發動機?”周至柔想起大大的機頭,不由說了一句。
“是氣冷。”陳文麟點頭,“海軍喜歡氣冷討厭液冷。”
“為什么?”周至柔這就不明白了,他畢竟不是海軍,更不懂海軍飛機的特點。
“海上作戰,如果是液冷,打壞了汽缸或者散熱板任何一部分,飛機就永遠回不來了,海上不是陸地,迫降都不可能;氣冷發動機的好處就是打壞幾個汽缸發動機照樣工作,無非是功率下降而已,人還能回來。”陳文麟道。“再就是維護,航母機庫狹窄,海上情況又瞬息萬變,氣冷維護方便,液冷就不行了。”
“是這個道理,是這個道理。”周至柔不斷點頭,此時那架飛機飛了幾圈開始降落,和起飛一樣,降落也很利索,著地后滑行不遠就停住了。這時候地勤人員跑過來,飛行員下機后他們把飛機開進了機窩。“是一架好飛機。”他道。“如果空軍想買,可以買到嗎?”
“這個下官就不知道了。”陳文麟答,他心里是不愿破壞者攻擊機賣給空軍的,倒不是敝帚自珍,而是他看不起空軍飛行員——空軍飛機一下地就是眷村,老婆孩子天天吹枕頭風,這樣的軍隊敢拼命?飛機交到他們手里,很快就會被擊落然后被日本人研究。
“上校先生,”一直注視著飛機,直到飛機駛進機庫看不見陳納德才提問。“請問,這是一款戰斗機嗎?”
航委會的要人陳文麟都看過資料,他見是陳納德問,便用英語答道,“不,這是一架攻擊機。”
“攻擊機?”陳納德不明所以,他從來沒有聽過這種機型。
“是的,也可以做戰斗機使用。”陳文麟不便細說,但專業人士是能分辨攻擊機和戰斗機的,破壞者看上去就給人穩定堅固感,這便是攻擊機的特征。
“戰斗機?”海軍飛機名稱和空軍全然不同。空軍只有驅逐機和轟炸機,可海軍似乎只有戰斗機和攻擊機。“我們能看一看戰斗機嗎?”陳納德問道。
“很抱歉,上校,它們還在運來的路上。”陳文麟不好說美國海軍航空局不讓戰斗機出口。
“那真是太遺憾了。”陳納德道。他一直在想對付日本飛機的辦法,可老式的蘇聯飛機無法承擔這個重任,所以他寄希望于海軍飛機。“那么,攻擊機的性能如何呢?”
“很抱歉,上校,這涉及到軍事機密。”陳文麟不透分毫,“我只能告訴你,它的作戰半徑夠不著重慶。”
“夠不著重慶?”陳納德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周至柔等人是明白的,這是在告訴自己海軍飛機威脅不到重慶,國府沒有必要擔心。
“哪又是什么飛機?”看過飛機,陳文麟正準備帶人去辦公樓,可眼尖的空軍第一路司令張延孟看到滇池里停在兩架大飛機,飛機實在是太大了,他所以發問。
“哦,”陳文麟看過去,一架預警機被一架加油機擋著,不以為意道:“哦,那是運貨的飛機,主要擔心交通不便。大家請到辦公樓吧,有什么事我們坐下談。”
水上飛機只是大,其他沒有什么出奇,在陳文麟的帶領下,幾個人又轉回了辦公樓。不想樓前正站著幾個人,是省主席龍云來了。
“龍主席……”陳文麟看了看龍云,又看了龍繩曾,覺得他們來的有些奇怪,因為前幾天龍云剛剛來過一次,今天不知為何突然到來。
“哈哈,周主任、毛總指揮來了昆明怎么也不說一聲,真是讓兄弟我好找啊。”龍云對陳文麟笑了笑,然后對周至柔打招呼,他其實是來救場的——海空兩軍水火不容,周至柔、毛邦初親自帶人來海軍機場,他這個地主怕大家鬧得不愉快。
“我們怎么敢勞動龍主席大駕啊。”周至柔笑著和龍云握手,毛邦初幾個也上前親切的打招呼。他們雖然是天之驕子,可昆明畢竟是龍云的地盤,一時間氣氛融洽無比。
“兄弟我特意備了薄酒,各位就賞個臉,去五華山坐坐。”龍云笑著道,他見大家沒有鬧得不愉快,頓時放下了心。
“龍主席的面子誰敢不給,”周至柔來昆明不是一次兩次,和龍云很熟悉,他說完又虛指陳文麟、曾貽經,道:“只是兄弟此次來有公務在身,是要代表國府慰勞華僑志愿航空隊的。”
周至柔如長者般朗笑,毛邦初卻點上一支雪茄,除了龍云,他不把其他人當回事;剛才盛氣凌人的蔣堅忍依然是一張便秘臉,見誰都沒有好臉色,隊伍的最后是陳納德,他還在看遠處跑道上起降的飛機,那是另一架飛機了。
大家客客氣氣,可凄厲的防空警報忽然響了起來,龍云和周至柔當即色變,毛邦初雪茄抓住手里,步子想挪卻不知道哪里是防空洞,蔣堅忍見大家不走自己也不走,只得緊張的四處張望,陳納德倒沒什么慌張,他問道:“上校,這是防空警報嗎?”
“這……”航空隊入駐昆明不到一周,但這不是假警報——地對空雷達已裝棋盤山上了。陳文麟正不如如何解釋時,航空隊參謀跑出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他聽罷用閩南話下令便鎮靜自若的笑,“諸位,這是假警報、假警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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