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孤狼 第九章 知覺
當前位置:第九章知覺第九章知覺作者:貳零肆柒字數:327:“薩伊奶!薩伊奶……”下到指揮艙的三副薛奎光大聲咒罵著,聲音大的讓全艙矚目,而認定奉天丸先走日本航線再折返青島的劉永仁臉色很不好看:馬上七點天亮,茫茫大海怎么找也不見奉天丸的蹤影。按照他自己的說法,一旦猜錯就再也沒有機會,這等于說汪精衛將平安抵達青島,之后的刺殺辦法只能是在青島外海上浮炮擊總督府。
“你干什么?”晚于著薛奎光下指揮艙的李孔榮奇怪的看著他與劉永仁對視,特別是劉永仁目光中的失望和尷尬。
“我沒什么。”薛奎光臉色變得嚴肅,但還是有一絲憤怒流露,“汪精衛跑了!我們……”
“跑了就跑了,漢奸殺的完嗎?。”李孔榮雖然決定狙擊汪精衛,但不是說一定要殺死汪精衛不可。一來歷史原本就是這樣,不能改變也就不改變;二來汪精衛政府成立前夕,華盛頓當即批準兩千萬美元華錫借款,如果汪精衛死了,說不定華錫借款還要延后。海軍對國府咬牙也許能借一千萬,可兩千萬則超出新中公司的承受能力了。
“可他是最……”薛奎光想說汪精衛是最大的漢奸,真要被海軍狙殺于海上,那海軍的聲望將如日中天。
“長官不是說了,媽祖要護著他我們能有什么辦法。你要不甘心,喏……”輪機長陳爾恭難得說話,他指了指出媽祖神龕,“拜一拜吧,求求媽祖娘娘顯靈。”
薛奎光怒意無可發泄,陳爾恭指出一條‘明路’,他當即燃香祭拜,只是祭拜時聲音很低,誰也不知道他在默念什么東西。
海軍官兵中除了不得加入其他黨派這一鐵條外,另一個鐵條就是必須信神。不管是信中國神還是信外國神、入中國教還是入外國教,總之心中要有神明。不信就是瀆神,瀆神就是和全船兄弟做對、就是危及兄弟性命,這樣的人一經發現立刻踢下船。這一鐵條真不是針對那些唯物主義者的,這實則是海軍征集軍紀條例時所有老水兵的一致心聲,信神是海軍的傳統,從馬尾建軍開始軍艦上就有媽祖神龕。
薛奎光祭拜完,身為艇長的李孔榮不得不祭拜媽祖,他不似薛奎光那樣默念,而是大聲道:“媽祖娘娘保佑蒼生,福澤四海,但汪精衛不應該保佑庇護。日人侵我鄉土、屠我父老、辱我姐妹,此人卻投敵賣國,成立偽政,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實該千刀萬剮。誅殺此人確有誤傷,可一船之死傷遠小于一國之死傷……”
不知為何,李孔榮對著神龕一說就是幾分鐘,幾乎把他決定刺汪的理由都說了出來。媽祖聽沒聽到他不知道,旁邊的艇員卻聽得入神,特別是戰爭期間平均每天一萬人的死亡數字讓人心驚膽戰,奉天丸上才幾百乘客,殺了汪精衛抗戰哪怕早一天結束,那也是賺了。
大副林祥光已經上艦橋執哨,李孔榮拜完是劉永仁,再是陳爾恭這些人。底艙拜媽祖,艦橋卻傳下來一個聲音:“報告,天亮了。”
日出時間是七點十四分,冬天的晨光一般只有十多分鐘,這等于說七點一過天就亮了。李孔榮見此馬上急問:“找到船沒有?”
“沒、沒有。”上面的聲音有些結巴,“可、可……”
“可什么啊?”執哨的是海校學員,關鍵時候報告不利索讓李孔榮有些不快。
“長官,你上來一下吧。”是林祥光的聲音,李孔榮三步并兩步派上了艦橋。他剛一冒頭就發現不對了:海面上居然起了霧。
“不對啊,冬天有霧?”李孔榮雖然是輪機出身,可黃海上什么時候有霧他是知道的。霧雖然和氣候有關,但不是說天冷就有霧,海上的霧是水汽凝結,沒有水汽就不可能有霧。黃海海霧一般在春夏兩季出現,這時候水汽足,冬天基本沒霧,可u38號現在就航行在霧里。
“天一亮就這樣。”林祥光也對冬天的黃海海霧頗感意外。“看來我們是找不到了。”他道。
“應該是找不到了,下潛吧。”李孔榮失望道。此時海面上霧氣蒸騰,能見度不過一公里,根本就沒辦法找船。
“進艙。”林祥光也頗為失望,海霧里航行很不安全,雖然潛艇此時不在主航道。
“長官,聽!”艦橋上的士官生正要進艙,其中一個忽然聽到了些什么。這時候底艙艙口忽然傳來林濂藩的聲音,“報告長官,發現螺旋槳聲音。”
“你內!”李孔榮和林祥光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眼睛里全是震驚。
“那邊,長官。”士官生指著霧里的一個方向,輪船汽笛聲若隱若現。
“在后面,是汽笛。”林祥光也聽到了,他興奮的道:“這么大霧,一公里外就看不清,日本人好幾艘船,他們不得不鳴笛示警,以防相撞。”
“馬上下潛,全艇戰斗位置!”李孔榮跳也似的滑到艙底。整艘潛艇一掃昨夜的頹廢,每個人的神經當即緊繃起來。
早上六點鐘的時候,在后舷窗旁按了一晚上手電筒的陳群終于忍不住睡了一會。他的計劃是用手電筒光把李漢盛的潛艇引過來,可他顯然失算了,一直到凌晨六點,也不見李孔榮潛艇的蹤影。郵輪頭等艙七點半早餐,滿眼血絲的陳群為避開眾人七點三刻出門時,不料梁鴻志也滿眼血絲的出門。梁鴻志見他正要問話,他一把就將他拉了進來。
“人鶴兄的辦法沒用啊。”梁鴻志難掩失望,昨天晚上他越來越希望這艘船被李漢盛打沉,淹死汪精衛、周佛海那些小人。
“沒有又有什么辦法?”計劃失敗,陳群再無昨日的自得。“只能說他們命不該絕。”
“那我們怎么辦?”梁鴻志問道,昨天晚上晚餐后周佛海的跟班羅君強居然敢取笑他,還說下次要去他家里見識見識他的那個美妾,調侃鄙夷味道十足。
“還能怎么辦?只能看戴雨農了。”陳群知道汪精衛一直是軍統刺殺的頭號目標,可軍統的那些人實在不爭氣,殺了好幾次都沒成功。“只愿……”
陳群剛說只愿,‘轟’的一聲,船身突然間一震,地板硬生生被人抬高了數尺,室艙里的東西全拋了起來,但很快,地板又墜落下去,陳群和梁鴻志一起摔在地板上。
“怎么回事?”梁鴻志驚魂不定,他本想說地震,可海上哪有地震。
“啊!”,梁鴻志話剛出口,地板再次動蕩,這一次不似上一次猛烈,可趴在舷窗上的陳群看到了火光。“魚雷!是魚雷!!潛艇!李漢盛的潛艇!快,快,快跳船,快跳船。”
陳群說完就撲到昨晚準備好的兩個救生圈上,沒想到梁鴻志也撲了過來,他一把就推開他,“你的在那邊,去拿。”
“人鶴兄,人鶴兄救命,救命,救命啊。”梁鴻志已經嚇傻了,他不是撲過來的,他是雙腿發軟站不住倒下來的。
“哎!”中雷之后船在快速的往右傾斜,梁鴻志這幅模樣肯定是回不到自己那艙的。陳群本想一腳踹開他,可想到如果汪精衛身死他就是政府主席,沒有他自己前程還是不保,因而不得不分給你一個救生圈。梁鴻志剛剛套上救生圈,第三擊就來了,但這次不是對奉天丸,而是對前來救援的那珂號輕巡,一發魚雷直接命中她的左舷,火光水花四濺,已打開舷窗的陳群甚至聽到了日本人的慘叫聲。
“快,快跳。”郵輪右傾的越來越厲害,原來跳下去是主甲板的地方,現在跳下去是洶涌的大海。
梁鴻志往下只看了一眼就拼命搖頭,“太高、太高了,我不敢、我不……,啊——!”
他話沒有說完就被陳群一把推了下去,撲騰一聲,海面上砸出一個碩大的水花。梁鴻志下去了,陳群也縱身一躍跳下了舷窗,入水時他來不及閉住口鼻,當即被海水嗆了一口。當他再浮出海面上時,只看見前方百米外一艘黑灰色的兵艦半浮在海面上,它的左側,奉天丸號仍在徐徐前進,可船速越來越慢,船身也越來越斜。此時甲板上人潮涌動、一片哭天搶地的呼喊,而十幾個日本水手正在放救生艇,但乘客都等不及,他們中有不少人不得不跳水;它的右側,原本護航的那艘高大威武的日本兵艦看不到半個船影。
利索的摸了一把臉,陳群正要說那就是潛艇時,轟天巨響再一次從奉天丸右舷暴起,半放下的救生艇、落水的乘客、郵輪上的鋼鐵,全在爆炸中飛起。早就不支的奉天丸再也無法支撐,巨響之后她的船身轟然斷成兩截,前面一截沉沒的最快,幾乎是隨著爆炸沉入海底,后面一截先是高高的上揚,而后尾部朝下毫不停留的墜入深海。
“……”從目睹爆炸到奉天丸沉默不到兩分鐘,這兩分鐘陳群和梁鴻志一直張著嘴說不出話。兩人早就盼望沉船了,但奉天丸真沉沒在眼前,兩人還是被嚇壞了。
“長官,打沉了。”林祥光站在艦橋上,看著空空如也的海面宛若做夢,這是u38第一次白天上浮擊沉目標,而且目標還是一艘郵輪。
“我們都是罪人。”李孔榮毫無表情的默念,隨之目光如刀。“還沒完,靠過去。你認識汪精衛、知道他的長相嗎?”
“我、我認識。我們要下甲板?”林祥光吞了一口口水,他懂李孔榮的意思,那就是趁著還有霧,看看汪精衛有沒有漏網。
“不必去甲板,站在這里看就是。”李孔榮不想冒險,奉天丸沉的這么快,汪精衛很難逃脫,雖然海面上浮著一些人。“左舵十五。”他對著傳聲筒道。
“救命!救命!!”霧靄中越是靠近奉天丸沉沒的位置,喊救命的聲音就越響亮,這些聲音有男有女,有上海話有東北腔。
“長官,我們救人嗎?”林祥光沒說話,同站在艦橋執哨的海校生看見海面上漂浮的乘客不忍相問。這些人南腔北調,說的可是中國話,人則在海面上無謂的漂浮掙扎。
“確定不是汪精衛再救。”李孔榮聲音低沉,他說完又馬上更正:“只救女人和小孩。”
“是長官。”年輕人響亮的回答,有三個說罷就要爬下甲板,林祥光一把將他們拉住,但李孔榮還是點了頭,林祥光一放手他們就利索的下去了。
“敵艦來了怎么辦?”林祥光看著下到甲板的三個海校學員很是不安。
“只要霧沒散,日本人是不敢過來的。大不了我們擊沉日艦再上浮,他們能奈我何?”霧是u38的最好保護,海霧中日艦根本看不清海面,更找不到潛艇潛望鏡,五艘日艦要是敢過來肯定會被u38一一擊沉。日本海軍的素養不容懷疑,再說剛才旗艦那珂號已經中了一枚魚雷,他們只要腦子沒進水是不敢過來的。
“下去!滾下去!!”潛艇低速駛過沉船區,一個日本水手自己爬上了甲板,海校生一腳就把這人踹了下去。李孔榮對此沒有做聲,他正用望遠鏡在找汪精衛,可海面上根本就找不到親愛的汪主席。“把那紅色的救上來。”
紅色的是一個穿著紅旗袍的女人,旗袍在海波中**,可沒有絲毫聲音,學員剛想跳下海卻發現這女人已經淹死了。
“那邊。”看見學員的手勢,李孔榮只好指向另外一個方向,霧的那邊仍然有人在喊救命,只是聲音越來越微弱。“讓他們上來。”李孔榮又命令救到甲板的乘客立即上來,這些人一個個**的,不是軟到在甲板上哀嚎,就是對學員感恩戴德的道謝。
“長官,霧馬上要散了。”潛艇在沉船海域轉了不到一圈,海霧就有消散的跡象,林祥光似乎聽見了日艦的輪機聲,不得不提醒李孔榮時間要到了。
“馬上回來!”李孔榮立即對甲板上的學員下令,可其中一人正要再次跳下水,去救一個飄著的孩子。
“快!”李孔榮猶豫之后對他點了點頭,并下令潛艇馬上轉向。
“要來不及了。”林祥光看見了幾哩外日艦依稀的船影。“馬上回來!”
“回來!”李孔榮也大喊,真要來不及了,另兩個學員倒是帶著落水者快速爬上了艦橋。
“發射魚雷嗎?”日艦正筆直而來,林祥光有些慌張。
“不!”李孔榮剛才也在權衡,可他不想轉向發射魚雷。他的先是命令輪機‘雙伡全速’,然后再道:“馬上進艙。”
“是,長官。”其他學員雖不舍,可還是聽從命令下艙,艦橋上只剩李孔榮和林祥光兩人。
“上來,快!”全速行駛的潛艇很快超過游泳前進的學員,他抓住艇身一側的排水孔狼狽的爬上了甲板。李孔榮沒看他,他盯緊逼近的日艦的同時更預估著潛艇到救援目標的實際距離,‘雙伡后退’的命令中,潛艇一邊減速一邊于海面上滑行。
“快!!”著急間詞已經不達意,艇艏緊擦著救援目標駛過,甲板上學員會意的俯下身,他一只手抓住艇側的排水孔,另一只手準確的將海里的人撈起。救人的動作雖然瀟灑,可惜沒人喝彩——三公里外的日艦剛好開炮,炮彈炸起的水花濺了李孔榮一臉。
“長官……”學員從左側爬上艦橋,救起的人被他舉過圍殼交給了林祥光。李孔榮正要讓他們馬上進艙然后緊急下潛,一發127mm炮彈打在右側圍殼上,‘轟’的一聲,他徹底沒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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