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孤狼 第三十四章 作死
孔祥熙感覺事情都說完了,并且也教訓了李孔榮,但李孔榮卻感覺胸中塞著千言萬語,雖然明知道告之孔祥熙也可能沒有結果,可他還是想說下去。然而此時同機的德國人開始說話,在齊焌的翻譯下,孔祥熙將他放在一邊。而等德國人事了,李孔榮想再次挑起話題時,飛機已開始降低高度著陸了。
孔祥熙直接回旅館休息,晚上九點至火車站,一行人從柏林出發,前往阿爾卑斯山附近的貝希特斯加登。火車是臥車,上車之后就找不到孔祥熙,憋著一肚子話的他最后碰上了周應聰,周應聰作為陳紹寬的副官自然也有資格去鷹巢見希特勒。
深夜里火車叮當,見李孔榮居然站在車門邊抽煙,周應聰湊了過來。“有件好事要與你說。”他道。“部長已經點頭讓你留下了,不過你可要讓庸之先生多幫海軍買幾艘潛艇。部長說最少要買七艘,這樣才給你個艇長干。”
李孔榮憂心的事情是常凱申執意要在上海和日本大干一場,這種被后世果粉吹上天的戰略轉移、仰攻西進的腦殘說辭早就在南北朝論壇轟成渣。他此前之所以和孔祥熙有那么多廢話,就是想讓孔祥熙轉告常凱申一句話:哪里都可以打,唯獨上海不能打。
但以他所知的歷史,常凱申很早就定下了在上海大打的戰略,他甚至還恬不知恥的說:‘我之所以要打,是因為我在日本讀書時的老師,如今都身擔大任,日本人對中國的戰略戰史的研究,有時比中國人還深刻。現在我們與日本人打仗,不怕從南方打也不怕從北方打,最擔心的是日本人由盧溝橋入山西再經漢中入四川,這是當年忽必烈滅亡南宋的戰略……,現在唯一的辦法是在上海作戰,引導他沿江西上,屆時他就敗了。[注9:蔣緯國《中日戰爭之戰略評析》,載于《中華民國建國史討論集》。引至《抗日戰爭研究》,1994年第2期:《開辟淞滬戰場有無‘引敵南下’戰略意圖?》]’
這個被后世某些人贊譽千古的人,對現代化站戰爭的理解是如此粗淺不堪。他根本就不不顧現代戰爭限于后勤、軍隊只能沿鐵路線運動的事實,日本如果從北方打,只能沿津浦路和平漢路南下,根本就不可能‘經漢中入四川’。
而歷史則明確的告訴世人:中事地理所造就的,一向是南北對持的王朝。為何只有南北朝而從無東西朝,就是因為南北有山川河道之險。其一為長城燕山,這里守不住可以退往黃河,冬天黃河凍結,那還能守江淮秦嶺。如果這里再失,那就只能守長江,但守江必守淮,淮河一失,長江難保。
假設日本人真能不顧后勤,靠騾馬和11路進占漢中四川,同時占領徐州,那也不是沒有機會。只要己方能扼守襄樊、控制光州壽春、即淮河上游,那也可能茍延殘喘。蒙古在金人的基礎上滅南宋花費數十年,就是因為四川難占、襄樊難攻,數十年后當蒙古人用回回炮轟塌襄陽城墻,南宋大勢才去。
可以常千古的策略,居然是放棄險要之地,直接把日軍引到上海,讓他們‘沿江西上’,還說什么‘屆時他就敗了’,這種行徑被后世plc軍事學院斥之為‘自伐肺腑,自損資源’;更腦殘是為了所謂的國聯調停在死敵上海硬拼,一個接一個的師丟到炮火里,兩個月時間被轟掉二十多個師,完美上演了‘人有大炮彈,我有天靈蓋’的鬧劇,最后撤退更因為命令反復而全軍混亂,一潰就直接潰到了南京城下。
對于現代軍隊而言,一條長江的運輸價值超過二十條鐵路,所謂的‘沿江西上’、‘溯江仰攻’,無非是拿古代木船說事,在蒸汽輪機都出現時代,哪里還有‘西上’和‘仰攻’。沿江西上,憑借長江的運輸能力,日軍可以輕易回避中國交通不便之現實,順利將兵力和作戰物資通過長江投放到水域連通的任何所在。
事后諸葛亮評價前人未必好,但國府那些豬就不知道長江航運與鐵路運輸的差別嗎?就不知道日海軍完全占優的上海戰場,兩面都可能被日軍登陸包抄,重演一二八時七丫口之史實嗎?真是連豬都不如!!
思維越轉越快、呼吸越來越急、情緒越來越憤,最后李孔榮的頭重重砸到了車廂鐵門上,閉著眼睛的他嘆道:“淑春,很多時候想哭就是哭不出來啊!”
應該高興的李孔榮居然一臉頹廢還說想哭,周應聰搞不清楚他為何如此,只道:“你的愿望不是實現了嗎?你只要讓庸之先生多訂兩艘潛艇就能做艇長了。”
“做艇長又有何用?”李孔榮此時百念俱灰,握著拳頭只想敲碎常凱申的腦袋。
“做艇長你就是一船之主了!”周應聰見他還是閉著眼睛靠在鐵門上,當即笑了一下。“海軍那么多人,能做船主的有幾個。這次不騙你,你要真表現好,潛艇艦隊副司令肯定有你的份。”他說罷又小了些聲音,“……關鍵是要交好庸之先生。”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周應聰說完李孔榮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拳頭打在車門上,搖頭道:“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說罷就回鋪位了。
次日早上八點,火車抵達明興車站,諸人在奢華的皇家候車室用早餐,之后乘汽車出發,趕往貝希特斯加登鎮。此地山明水凈,仿若世外桃源,而小鎮也整齊干凈,屋檐深褐、墻壁雪白,讓李孔榮想到了后世的婺源鄉村。午餐吃的是從國王湖里撈起的鮭魚,鮮美絕倫,這不得不讓感嘆德國人也不是那么軸,最少安排還是挺妥當的。
身處秀美的湖光山水之間,吃的又是美味佳肴,李孔榮心情雖然好些,可他還是想找機會與孔祥熙敘話,午餐之后又是休息——會見希特勒的出發時間定在三點,也陶醉于美景的孔祥熙就坐在湖邊的樹蔭吹著微風抽雪茄,見此機會李孔榮當即過去。
“庸之先生……”他看了張平群一眼,而后又看向孔祥熙。
“哦,漢盛。坐吧。”孔祥熙心情不錯,看是李孔榮來了就讓他坐。
“庸之先生,卑職昨天的話還有一些沒有說完……”李孔榮說的時候瞄了張平群一眼,張平群當即會意起身,跟孔祥熙道了一聲便走開了。
“嗯。你說吧。”孔祥熙不知道李孔榮要說什么,只以為他真有什么沒說完。
“是。”李孔榮坐下。雖然想說的東西很多,可一坐下他卻不知道怎么開口。
“怎么,沒想好?”孔祥熙笑,雪茄被他的胖手指夾著。李孔榮忽然感覺他某個神情很像丘吉爾,只是不可能有丘吉爾那么好斗。
“不是,”李孔榮搖頭。“因為太過重要,所以不知道如何啟口,更擔心說了也沒用!”
“你說吧。”孔祥熙雖然感覺他今日和前兩次不同,但還是不知道他要說什么。
“中日一旦開戰,切切不能在上海打。”想好的一切理由、鋪墊都被李孔榮忘光了,他一開口說的就是結論。
“哦。”孔祥熙不以為意,他道:“軍政上的事情,委員長會運籌的,你就……。”
“庸之先生,以京滬間修筑的國防工事看,中央確有在上海開戰之決心。一旦開戰,被長江和杭州灣夾著的上海是一塊死地,那里河道密布,交通便捷,這只會讓日本海軍、陸軍充分揚其所長,而我則盡顯所短。”
李孔榮渾身激動,哪怕孔祥熙不在意他也還是堅持道:“一旦上海戰敗,三個月后南京必失,南京失守,一年之內武漢不保。那時大半國土淪陷,國將不國,而我們失去江浙膏腴之地、沿海各港又被日軍占領,外貿斷絕,戰爭將難以為繼。”
最后兩句終于讓孔祥熙有些動色,他放下雪茄道:“你昨天不是說日本統制派西伯利亞拿不了來的話就只會窺視南洋嗎?怎么現在又……”
“庸之先生,卑職也曾說過日軍中下層軍官常常以下克上,數次暗殺內閣政要,上層官員已經被殺怕了,他們只會順水推舟、收拾殘局。一旦兩國兵力集結于上海,我軍又一敗涂地,那拿下上海必攻南京,占領南京國府還不妥協,那日軍就會溯江直上、再下武漢。他們要的是中華成為日本的從屬國,如果不達到這個目的,戰爭就會一直持續下去。
對日不是不該戰,而是不應將日本引入肺腑之地,更不能讓她以長江為進攻軸線。如果只是從北平往南打,即便戰爭不能局限于華北,日軍沿鐵路南下也要付出極大代價才能拿到南京。”
“可萬一日軍主動進攻上海呢?九一八的時候他們可就在上海打啊。”孔祥熙軍事不通,可李孔榮說的還是能聽懂,這是戰略方向上的選擇。
“九一八打是日本為了轉移國際視線挑起事端,不是日軍真要占領上海。江浙一帶涉及各國即得利益,他們是想以此要挾各國。”李孔榮說著他對一二八的理解,“中日如果再開戰,即便日本在華北久攻不下時會在上海開戰,我們也要想辦法將其視線和兵力吸引到平漢、津浦線上,盡量拖延南京失守時間。對上海這狹小且左右都可能被日本側后登陸之地萬萬不能決戰,而是要逐步撤退,依次抵抗。庸之先生即便不考慮軍事,也應當考慮財政,一旦江浙有失,那財稅將無以為繼。”
“好了,我知道了。”或許是財政讓孔祥熙動容,他終于點頭。“我回國后會給委員長詳談你這個方略的,不過你要把這些寫在報告里,并且要詳盡。”
“是,卑職一定詳盡!”李孔榮大大的出了一口氣,渾然不懂國府‘再議’的作風。此時的他已變做無腦之人,又道:“另外卑職還兩件關于財政的事情要向庸之先生匯報。”
“哦。好好,你說。”孔祥熙笑了笑,他都感覺李孔榮要無所不知了。
“卑職偶然得知三百年前,也就是1622年8月,西班牙有一艘叫阿托卡夫人號的運寶船在古巴附近海域沉沒,上面載有近十噸黃金、三十多噸白銀,另外還有數百公斤寶石。只是卑職還未查清沉船位置,如果查清,定能襄助黨國。”李孔榮作死的很,好在他確實回憶不起沉船的具體位置,雖然他當年反復看過那個挖掘沉船的紀錄片。
“當真?!”孔祥熙忽然就站了起來,然后才慢慢坐下——近十噸黃金、三十多噸白銀、幾百公斤寶石,這可是幾千萬美元了。
“確實有這個沉船,卑職肯定。但現在就是歷史文獻上找不到具體的沉沒位置。如果找到,必須請國府出面與古巴政府交涉,然后出資打撈。”李孔榮掩飾著自己的健忘,他不知道自己怎能就想不起來了。也辛虧他現在想不起來,不然日后就沒有馳騁大洋的航母特混編隊了。
“好。好。”孔祥熙雪茄扔下,他眼睛放著光,越看李孔榮越滿意——經過這幾天的接觸,他很能感受到這個年輕人對黨國的一片赤誠之心。
“卑職要說的第二件就是一種特效新藥。”以為孔祥熙能說服常凱申改變抗戰歷史的李孔榮,腦子被驢踢了,繼續作死,他道:“1928年英國科學家弗萊明在試驗時發現一種抗生素,但他沒有辦法將這種抗生素提取出來,這種藥潛力巨大,特別是歐洲即將開戰,其價格等同黃金,如果能將其提取研發出來,對黨國必有助力。另外還有一種抗瘧疾的新藥,如果能提取出來,可替代奎寧。”
“好。”這次孔祥熙并不像剛才那么激動了,他道:“你需要什么盡管開個單子上來,只要數目不大,我可以先批準。”
“沉船的事情卑職將繼續在各國圖書館、私人收藏家哪里探查史料,新藥的事情第一個是要尋找可靠的研究人才,現在我國很多留學生在歐洲,大可以把專業對口的留學生召集起來,在英國人的基礎上再行研究。除了找人,還需要一些錢,”李孔榮看了孔祥熙一眼,擔心他不肯出錢:“其實并不要多少錢,無非是買些實驗室設備而已,還有就是研發人員的薪資,這都不要多少錢。”
“好,好。”孔祥熙又拿起那根自然熄滅的雪茄點著,他道:“這兩件事情你還是寫一份報告吧。我明天晚上就離開德國,時間上是趕不及了,不過你可先寫一個草略交給我,至于正式的報告……翁秘書長赴蘇后會從歐洲回國,你到時可以把報告交給他,讓他帶給我。”
孔祥熙想著自己的行程,最后又不放心的道:“中日問題報告你明天就要給我,我回國后好去找委員長商議。那個沉船報告要保密,絕不可泄露,此事若成功,中央必有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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