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孤狼 第十八章 陷阱
潛艇性能參數、造船廠價格和工期、潛艇學校的培訓課程,這三者在李孔榮看來后者才是最重要的,畢竟前者他早已知悉。但在常翻譯德國武器裝備的鐘前功少尉看來,性能才是最重要的,萬一采購到了不適合或性能落后的潛艇,那才是致命的。
他這樣想未必沒有道理,可問題是陸軍武器大多可以選購,且不只購賣一件,性能對比極為重要,可潛艇就目前的情況那是非德國不可,其他國家即便會賣中國也沒錢買。而且德艇的大致性能參數李孔榮早就爛熟于胸,他就擔心德國人不肯賣,不擔心買到次品。
自從漢堡那夜后,兩人的作息時間就改了,每天半夜時分兩人就會起床商議具體的行動步驟,而后再回去睡一個回籠覺,次日天亮始則按計劃觀察德港或者潛艇學校,下午則由鐘前功開車去學校、港口附近轉悠,天黑吃過飯便上床。
在起初的熱情褪去之后,李孔榮又覺得綁架德國海軍員并非明智之舉,萬一出了事,比如不小心把德國人給宰了,不說蓋世太保能不能找到自己,國內得知此事也會將自己調離德國。還有入潛艇學校偷竊課程也不太可行,被抓住那可是間諜行為,一樣要被驅逐出境遣送回國的。李少校好不容易來到德國學潛艇,怎能就這么被趕回去。
日出日落中,時間一天天過去,看著墻上的日歷已經過了12號,李孔榮正擔心自己在代表團赴德前無法獲取更多情報時,柏林的消息又讓他重獲些希望——預估代表團無法在這個月抵德的周應聰給他發來電報,說是要他接待一下從國內來的那十個學員,他們將在月底抵達;而參加完英王加冕儀式的孔令儀也難得來電,說是過幾天要先于父親來德國治眼睛,她還開玩笑說絕不會逼他喝威士忌,更不會把他灌倒。
就目前來說,李孔榮對自己的這具身體極為滿意,但最遺憾的一點就是作為男人不能喝酒。孔令儀的玩笑讓他男人的自信心備受打擊,想想自己居然喝不過個女人,真是窩囊。
李孔榮羞恥于自己的酒量,看到電報的鐘前功少尉卻有些羨慕的看了自己的長官一眼(不但是孔庸之先生的副官,還和孔大小姐關系密切,這可是要高升要發達的前奏,難怪這么拼命搞情報),然后則開始抓腦袋,基爾的事情還沒完,長官卻要去柏林接孔大小姐陪她看病。這來回七百公里,雖說德國交通便利,可事情總是要耽誤的。
“長官,這如何是好?”半夜時分,商議完次日觀察計劃后,鐘前功少尉問。
“還能怎么辦,”李孔榮真沒想到孔令儀來德國看病也要拉著自己,她不是有那么多下人丫頭嗎。“你繼續觀察,我回柏林接待孔大小姐,等她安頓好再馬上趕回來就是。”
“明白了。”鐘前功似笑非笑,他心里感覺李孔榮去了怕是回不來了。
李孔榮沒看到鐘前功這個湖北佬九頭鳥的笑容,他依舊糾結于怎么弄到潛艇培訓課程。他也好、李孔榮少校也好,這兩個從沒有見識過真潛艇的鄉下土豹子對這份東西都極為重視。5月17日,就在李孔榮少校準備動身返回柏林的前一天,轉折出現了。
“那是什么?”一直在用心觀察潛艇學校的鐘前功少尉忽然指著另一個方向詫異道。順著他指得這個方向,李孔榮少校也看了過去——臨近港口的主街此時正對著朝陽,少校發現有什么東西在那里閃閃發亮。
“好像是……什么東西的反光。”李孔榮下意思說道,可一會他就醒悟了,那里正是之前老水手林如貴說不能去的那個旅館。現在倒好,有獵物跳進了德國人的陷阱。
“應該是望遠鏡的反光。”鐘前功少尉也確認了這一點。自己這邊之所以只在早上觀察,就是擔心太陽直射造成反光,不想對面的特務人員如此不小心。
“嗯!”李孔榮少校望遠鏡沉默了好一會,最終決定道,“應該去會會這個人!”
“會會?”鐘前功嚇了一跳,都還不知道是哪國的特務員,長官就說要去會會。
“當然是會會。”李孔榮少校道。“我會打電報去柏林大使館,推遲一兩天回去。”
“長官,這合適嗎?”鐘前功少尉還是不解,他認為去接觸別國特務員是很危險的事情。
“當然合適。”李孔榮少校點頭道。“我們在這里看一年也看不出什么東西來,曹阿坤那邊撿垃圾,那是很碰運氣的事情,沒個一兩年也得不出什么有價值的情報。可我們沒潛艇別國有潛艇啊。如果大家能夠交換情報,那很多事情都能解決。”
李孔榮說完鐘前功少尉只覺得長官是異想天開,自己手上畢竟沒有什么太有價值的情報,如何與別國特務員交換?對此少校也不解釋,他是相信另一個手上有好東西。“下去讓曹阿坤把林如貴找來。”他最后吩咐道。
半個小時后,林如貴趕到。待他坐下點上旱煙袋,李孔榮少校才道:“這次讓林老哥來是想請老哥幫忙去找個人。”他說完見林如貴點頭,于是接著說:“上次林老哥說港口那個旅館是個陷阱,現在就有人掉進去了,我的意思是去看看這是什么人,只要不是日本人,我們都可以與他接觸,在他被德國警察逮捕前救他出來。”
李孔榮少校說得玄乎,不過林如貴卻明白他的意思。他叭叭叭使勁抽了好幾煙才開口,內容讓李孔榮和鐘前功意想不到:“這事情可以。就是萬一死了人,有撫恤拿嗎?”
大概是認為自己一開口就要錢把兩位長官嚇倒了,林如貴老臉有些發燙,他道:“家里全都等著這邊寄錢,萬一死了人……,總要有撫恤吧。不要多,一兩百馬克總歸……”
“我曉得!”少校打斷他,心中十二分的同意。水手漂洋過海到德國討生活,就是要寄錢回國養家糊口的。他想到一等兵的戰時撫恤,也沒算匯率,只道:“如果死了人,就給一百國幣撫恤,我還會向海軍部、軍政部申請烈屬,如果能申請到,以后每年都有五十國幣撫恤。”
條件是如此優厚,以至讓林如貴這個老水手目瞪口呆,烈屬他當然知道是什么,據說嵊州那邊很多都是烈屬,家家每年都有撫恤款發,子女考學校也有優待。他把手上的旱煙袋放下,道:“那就聽憑長官吩咐,我林如貴去找人,保準個個頂用。”
“不著急。”李孔榮見他愿意配合就放心了。“我們還不知道要怎么救人。其實救人并不說一定就會死人,關鍵是要籌劃得當。”
“可以先去打聽情況。”鐘前功見長官執意要去陷阱里撈人,也開始轉為配合。
“是。先想辦法打聽情況。”李孔榮少校完全贊成。“要是對方是日本人,那就不要管了。”
說道萬一是日本人,鐘前功忽然笑了。按照那幾個電雷學校學員的報告,德國人對日本人最為提防,常常他們去到哪里就跟到哪里,就擔心他們偷情報、偷機密,對中國人卻是放心的,大概是知道他們看也看不懂,水平太次。
“打聽情況好辦。那家客棧的衣被也是我們同胞幫忙洗的。以前兩家店搶生意,是我出面講和的。”林如貴旱煙袋又抽了起來。
“就是說我們的人能進到客棧里?”沒想到老水手如此神通廣大,李孔榮也開始跟著他說客棧而不是旅館。
“嗯。換鋪蓋的時候可以進去樓道里收,不過不能進房間,說是怕(我們)偷東西。”林如貴解釋道。“我交代(他們)進去的時候看一看……”
“不要交代了。”少校搖頭,“帶我們去收就好了。”
他的話讓林如貴和鐘前功吃驚,自己親自去當然好,可萬一出事就不好了。鐘前功道:“還是我去吧,我年紀大些。長官臉皮太嫩,不像苦人家出身。”
“我臉皮嫩?”少校下意思的摸了摸臉,失笑之后又覺得這只是探查情況,確實沒必要兩個人一起去,再說也沒什么威脅,誰會在意幾個收被單的洗衣華工換了人。“那好吧,你去可以,但要小心些。探查到是哪國人就回來,不要和他接觸。”
“下官明白。”鐘前功笑了一下,手上的煙正被他死死掐滅。
次日,鐘前功穿上了洗衣店的衣服,在那家名為克里斯汀的旅館叫了洗衣店后,同著洗衣店老板去收要洗的床單被套。而李孔榮在少校吃下小半顆安眠藥后掙扎著起身,這是他白天第二次出來活動,而出來活動的最重要原因就是他會開車,少校卻不會——萬一出了什么事情,李孔榮這個槍法不準的司機肯定比輪機少校有作用。
旅館在行人并不密集的沿海城墻大街,這里正對著施文廷河狹窄綿長的入海河道,站在旅館的樓頂不單便于觀察海灣對面掛著反潛學校牌子的潛艇學校,還能看到整個日耳曼尼亞造船廠。
真是個好陷阱!旅館附近的路邊,坐在福特a型車駕駛室位置上的李孔榮不由贊嘆了一句。隨后他又很是慶幸,要不是有林如貴提醒,怕他早就被蓋世太保抓住,然后遣送回國了。
‘咔咔咔咔——轟……’想到這一點他心里就特別激動,一激動一擰車鑰匙,汽車就開始點火發動了。想不到福特這種大路貨改進后也是電池打火,見汽車居然被自己發動,他又不自覺的嘲笑了一下。這車是從九十公里外的漢堡開過來的,是胡勵劍那老家伙弄來的,真不知道是不是輛黑車,當然更可能是輛走私車——漢堡是德國最大的商港,那里只要有錢,沒什么弄不到的。
李孔榮在汽車里胡思亂想,待觀察到街面上那些行蹤不定的行人和幾個貌似是監視哨的偽裝后,他腦子里又冒出來不少007的情節,可007是有美女的,他來德國這么久日日寂寞的緊,半夜醒來卻找不到女人。也不是找不到,康德路和選帝候大道都有妓女,可他還是覺得不安全,再說,他可是有妻子的人了。
想到他的小妻子他塞滿亂七八糟東西的腦袋終于平靜了下來,他和徐佩佩的婚紗照再次拿到了手上。看著相片他忽然想到她寫來的信大概有好幾封了,一回到柏林就能看到,真是心頭火熱。早就習慣email、qq、手機的他居然如此盼望著郵政信件。
一個小時后,看到打扮成洗衣工的鐘前功扛著幾包東西走出旅館后門,李孔榮才把照片放回到懷里,匆匆發動汽車趕往碰頭地點。他在那只等了一會,換了衣服的鐘前功便趕來了。
“情況怎么樣?”李孔榮眼里閃著光,他希望那個人不是日本人。
“是個英國人。”鐘前功坐下之后小聲道。這里是一間沒什么人的咖啡館,兩人用國語交談,并不太引人注意,可還是要小心。
“英國人?”李孔榮笑了一下,他追問道:“你確定?你怎么知道的?”
“剛才我上到三樓收被單,見到一個人上四樓,我就故意撞了他一下,他倒地的時候說的是英語:‘oh!my,god’。”鐘前功笑道,“口音一聽就是英國的。”
“可四樓未必就他一個人住啊!”李孔榮雖然滿意鐘前功的機智,可他擔心弄錯了人。
“洗衣店老板說這家旅館生意并不好,一星期也就收兩次被套床單,四樓就更不住人——收被套床單的時候,是我們站在走廊上,服務生把要換洗的東西扔出來,他說他很少上四樓,一個月也難得一回。”鐘前功解釋著他的推斷,而后道:“所以我判斷這個人就是昨天拿望遠鏡的那個。”
“街面上也不太平。”鐘前功說完旅館內的事情,李孔榮開始說起他剛才在車上看到的東西。“我看到旅館門口好幾個地方有監視哨,還有幾個拿著報紙無所事事的人,恐怕都是蓋世太保。”他說完又問:“下次收被單是什么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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