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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水能載舟,亦可賽艇。

  第二十三章水能載舟,亦可賽艇。

  正文第二十三章水能載舟,亦可賽艇。

  他不得伸手擋臉,又退了幾步才抬頭看去。

  十年余的半舊樓房,臨街側開著幾家飯館和商鋪,人行道上停著幾輛自行車與三輪車,空氣中帶著煙焦和奇奇怪怪的香料氣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切,卻讓他瞪大眼睛,怔怔地注視著眼前的紛亂。

  原本的目的地正在吞吐著火光和灰煙,讓周遭的人們駐足,他們驚叫著,呼喊著,咒罵著,慌張著,但沒有人對那個呆滯在不遠處的身影投去一絲的關注。

  更無人知道,滾滾的時間洪流,在剛剛過去的一瞬悄然翻出了微小,卻綺麗的浪花。

  一架壓路機帶著胡隆隆的噪音從街道上駛過,王矩霖用的呆滯的眼神盯著它,直到它消失在遠方的拐角,才低頭輕嘆。轉身離開了那被紛亂包圍的火場,向熟悉的方向走去…腳步遲緩,目光凌亂。

  來來往往的人流,熟悉的街道,渺小、忙碌而庸然…沒有陰霾的天空、破敗的樓群、沒有腐爛卻蠕動的尸怪,冷硬科幻的通道,更沒有強大而恐怖的怪誕在四處游蕩…一切都是如此的平穩,如此正常。

  然而這應該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一切,此刻卻帶著難以言喻的荒謬。

  或者就像巴格達,大馬士革,加沙地帶繞了一圈后再回家的感覺?不,差遠了——

  曾經,這一切就是唯一的真實…曾經牛頓,愛因斯坦和霍金還有那些大名鼎鼎人物們發現的規則,能詮釋這個宇宙中的所有…曾經,他的一生就是這所有中微不足道的一點,與組成了他身體的分子原子一樣,是無名、渺小、又規律的。

  但現在呢?

  眨了眨眼睛,淡綠的邊框和閃動的銀字便覆蓋在目光所及的一切之上,無聲而又確實地告訴著他,那深刻于記憶中的經歷并非是荒誕的夢幻。而眼前的所謂真實,不過是幕布下露出的一角。

  應該是投出來的幾個原子那么小…

  渾渾噩噩地走過街巷,爬上二樓,掏出鑰匙捅開門,在廚房飯桌前坐下,他給自己盛了一碟原本想留到晚上才吃的毛豆。

  毛豆當然不是什么金貴的吃食,在他住的這座小城,過了六月,飯館小攤便都會添上這種簡單的小菜,花上幾個小錢就能買上幾斤。不過王矩霖很少去買,因為這家伙一向固執的認為,要想吃到好的毛豆,一定要偷。

  這不只是因為偷來的毛豆不用花錢,還因為偷的毛豆不會介意重量與價格,可以盡情挑那些剛剛鼓起悠悠的曲線的豆莢,于是其中柔嫩的青青之意才宛若處子佳人般美好…若是等到農人們采摘時就往往太晚,軟糯膨脹了青澀,便嚼之無味了。

  當然說歸說,他也一樣沒有那種做‘雅賊’的嗜好,所以眼前這些只是他多付了些錢,去熟人的地里采來…這也是居住在小城近郊之處的便利之一。

  毛豆摘來,清水洗過,與鹽、花椒、八角同煮,水滾后晾涼,裝入小小的青瓷碟子,彎彎豆莢上掛著細微的水珠,那種清香鉆進鼻端時,就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想到酒了。

  酒是黃酒,沒有什么狀元紅或者女兒紅的名字,只是二十幾塊一壇的便宜貨色,但相對于讓人腹脹的啤酒,王矩霖更喜歡這種附近小酒廠里出品的東西——有點酸,有點甜,有點苦,不需要細品,又很有余味。輕酌慢品時,最能放松緊張的心緒。

  只是一壇酒已經喝掉了一半,那奇妙的心緒,依然縈繞在心頭。

  世界觀完全顛覆,和劫后余生的恐懼,在異世界似乎已經麻木的感覺,正在一點點的復蘇,滲入到心臟,骨髓,四肢百骸,讓他所有的肌肉都在微微顫抖。

  仔細回想時,便能發現那冒險的每一步,都是如此的驚心動魄,很多地方,很多時候,若稍微疏忽,結局就萬劫不復…就算是現在,如果讓這個過程重新再現,王矩霖也不保證自己能夠完好無缺地走到最后。

  然而,怎么說呢?

  水能載舟…亦可賽艇,是吧?

  那種亦可賽艇的感覺,正在隨著酒精慢慢地鼓動著,變成心底熊熊燃燒的火。

  很激昂,很踴躍…如果要形容的話,那就像是有件東西,你本來以為丟掉了,但是時隔多年之后,卻又看到了,又知道自己可以把它找回來。

  作為一個自由職業者,王矩霖的生活一直都很平靜——有一處祖傳的居所,沒有女友更沒有伴侶,住在這座出生長大,曾經離開又再次回歸定居的城市。可以數月不出門,僅靠電話、網購的外賣和方便食品便能一直活到世界末日…或者停電的人。

  徹底的自由職業者象風般自由。

  他也樂于如此自由。

  當然自由職業不是指找不到工作的無業游民。他們常常有幾門手藝傍身,只是不愿意受到工作的約束而已。以王矩霖而言,他會畫靜物油畫,可以包攬一套平面廣告連帶文案,分鐘等級造型簡單的2d3d動畫雖然慢點但也不是拿不起來,至于cosplay攝影和以及后期工作更不在話下,甚至還能寫寫投稿的鬼故事…

  前提是,活計能夠有趣到想要讓他想要去做。

  可事實上,他從未覺得這些是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他想做什么?

  每個男人小時候,或多或少都喜歡看熱血的東西,王矩霖當然也不例外…十幾歲的時候吧,他的夢想就是成為個很強大,很厲害,不老不死的人。手持巨劍,身披金甲,帶頭沖鋒,敵人在面前像是麥子一樣倒伏,然后回過頭就看見自己女人的倩影——最好是鶯鶯燕燕好幾十個,她們歡笑著說著愛慕的話,上來環繞著他,給他補魔什么的。

  后來,大了一點也現實了一點,他覺得自己如果能夠不死,其實根本沒必要去戰場,應該在最大的城市中心建座大樓,把一整面墻都改造成鋼化玻璃,在燈火通明的夜晚,手里拿著一杯馬丁尼,站在窗前俯瞰著蕓蕓眾生,然后穿著整齊的管家小姐叩響了房門,她帶來了一打嬌嫩的女仆和哥特蘿莉,準備和唯一的主人玩一些成年人的游戲。

  再后來,那些青衫翩翩的修道者是他的目標,要那天再遮不住眼,要那地再掩不住心,萬種神通,千般大道,善惡隨意,直趨長生…

  可惜這些…注定是屬于過去的記憶,被打上中二銘牌,塵封在心底的幻想。

  現在的王矩霖不會用劍,也沒有受到魔法的青睞,更不懂得真氣是什么。住的房子是八十平米的二樓,窗戶是塑料框的,最長的一件衣服不過是件雨衣。心中那個少年已經扔了他劍和魔法書,身邊環繞的鶯鶯燕更不知何處。剩下的只有腰間干癟的錢袋…而周圍卻有比怪物和敵人兇厲無數倍的高樓大廈,刑事法律,城市鐵則…于是少年只能縮起身體,力圖混跡其間。很惶恐地發現自己這一生都不能拿著劍或者住著高樓,也不可能看見一打的嬌嫩女仆,御姐和蘿莉了。

  所有兒時的夢想、所有偉大的志向,都注定逐漸隨著雞零狗碎的青春而消逝。剩下幾個凡人朋友,比他還差勁,或者稍微好那么點兒。而生活就是流水線一樣的忙碌著,越來越接受自己是一個凡人的事實。

  你無法與別人不同,你要融入外面喧囂的海洋、戀愛的洪流;走同一條路,一條望不到盡頭的路。你拒絕,那么就要注定走上一條雙重孤獨的道路,內在的、外在的。

  而融入是什么?

  別人結婚,自己也憋著勁結婚;別人買車子,自己也努力買車子;別人喝星巴克,自己也皺著眉頭喝速溶…為衣食住行忙碌,為下一代忙碌,你感受不到腳步的重量,感受不到自己的意義,這輩子就這么過去…最后死了一抔黃土,一塊七十年的墓,唯一能夠決定的,或者就是墓碑上刷不刷漆。

  墓志銘嘛,王矩霖早就想好了怎么寫:我來了,我看見了,我就看看。

  這樣的生活好不好?

  其實也沒什么不好的,這世上大多數的人覺得,生活就是這樣的,人生就是這樣的…因為現實,是改變人生的強大力量,曾經的豪情萬丈永遠抵不過歲月的兒女情長,早晚有一天你會發現自己曾經堅持的東西不值一提,曾經唾棄的卻讓你朝思夜想。

  王矩霖也覺得則沒什么不好。

  只是他同樣覺得,這樣的人太多了。

  他不想是…不想僅僅是這巨大的潮流中的一滴水。

  因為他心中的深處,仍然有個很厲害很厲害很厲害的少年,一手施著法,一手拿著劍,一隊隊的漂亮妹紙伴隨在身邊…那才是他自己,真正想要成為的他自己,而現在游動著的,只不過是他在這個鋼筋水泥的世界中的偽裝,虛假的外殼,意識的殘渣。

  拿起個豆莢塞進嘴,青嫩的豆子混著黃酒細微的甘辛,讓他微笑。

  或者注定不同了吧?因為不需要再去控制這些想法,不用再告訴自己,那只是不可實現的虛無。

  在詭譎難言的世界,進行著無法預知的冒險,隨時可能碰見吃人的怪物,或者被激光洞穿身體…對,這樣的遭遇真的可怕,讓人戰栗,說不定什么時候他就會被那未知吞沒。不過這未知又給了他一個理由,一條道路,一線曙光,再也不是象以前那樣到處亂闖,不斷碰壁,象是個瞎老鼠一樣轉來轉去,娛人苦己。甚至如果運氣好的話,還可以得到很多,很多…

  當然,運氣不好的話,說不定就是一場空。可相比起那個‘既定命運’來,無論如何都好得多了。

  放下酒杯,眨了眨眼,綠色的線框就在視網膜上清晰起來。層層擴展,他伸手一抓。

  掌心里…什么都沒有。

  “靠…真特么失敗。”

  眼前的頁面里,那條魔力繩索的圖像依舊清晰,不過無論怎么在心中命令,這原本信手拈來的物件也仍舊只存在于虛幻中——不只是繩索,次元戒指,門板,甚至是那枚工會徽章都只能看看,拿不出來。尤其是那枚戒指,在狀態欄里看雖然還套在手上,可是王矩霖舉起手,中指上卻什么都不存在。

  也對,如果這種東西能隨便拿出來,調率者豈不是分分鐘改變命運的節奏…引導者他們豈不是要虧掉不少財路?

  但是…

  王矩霖瞇起眼睛,看著手腕上吊著的那段金屬片。

  斑駁的表面,散發著金屬幽光,微微泛著淡紫的色澤,有一根手指,不,大概有十二三厘米長,一根細細的金屬鏈子將它系在手腕上,只不過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那金屬的一頭并不是連接成一個環,而是仿佛…深入到了皮膚之中?王矩霖伸手去撥弄了兩下,金屬上傳來一種特異的觸感,并不冰冷,甚至并不堅硬,鏈條的末端移動自如,看似并無異常——

  除了末端,確實是隱沒到手腕的皮膚里面。

  好吧,另一個問題,這東西顯然變形了。

  更長更寬,連后面的細鏈也可以拉出一小段,而前端的一部分亮晶晶的,有點尖銳,像是一截刀刃,不過隨手在桌子上刮了刮,卻也沒有削下半點木屑,只有咯咯的輕響證明這東西不是虛幻。

  王矩霖眨了眨眼睛,于是綠色的屏幕就在上面閃現出來,上面一行白字。極端簡單。

  斤栲棍勾爪(殘片)

  屬性:

  調諧后,持有者獲得次級斤栲棍斤脈。

斤栲棍斤栲棍  斤栲棍、斤栲棍、斤栲棍。

斤栲棍斤栲棍  特異:

斤栲棍斤栲棍  備注:我餓,我渴…我好餓,我好渴。給我…

  或者,這比單純的亂碼要好得多,至少有一部分還能看懂。

  “靠靠靠,靠特么北邊走!你這是要我給你什么啊?”王矩霖罵道,把那刀片豎起來,橫過去,無奈就算怎么擺弄,那小刀片的說明也不可能再多出一個字兒來了。

飛翔鳥中文    無限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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