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梧桐 第四十二節 唯成追憶(二)
第四十二節唯成追憶(二)
程鐵心回頭看去,只見王天逸在風雨中一人一馬追了上來,卻是一愣,皺起了眉頭,等王天逸追近了,程鐵心臉上掛了個神秘莫測的笑容,想王天逸笑道:“你來了。我原來想的卻是沒有一個人會跟來的。”
王天逸俯身在馬背上竭力控制著狂奔的駿馬,他沒注意到程鐵心說什么,而是看了看旁邊馬上翠袖,就算裹在厚厚的蓑衣里,她的身軀依然顯得那么的嬌小,好像隨時都會被狂風吹起。
王天逸對程鐵心說話了,但又像是自言自語,他說道:“我也是個小人物,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像翠袖小姐一樣。所以我來了。護衛翠袖,我不想她”
程鐵心馬上明白了王天逸是說翠袖被當作小姐的替身去引開敵人,讓同樣為小人物的王天逸感同身受,所以奮力要來護衛翠袖的安全。
翠袖卻沒明白王天逸的意思,她在程鐵心的幫助下奮力的控制著馬匹,一邊扭頭喘著氣說:“什么小人物?你在說什么?不過我很高興再看看見你。”
王天逸咬著牙笑了。
他咬牙是因為身后可能會趕來大隊的敵人,此行將兇險之極。
他笑則是因為翠袖說她高興再看見他。
而有了她這句話,拼命、冒險王天逸覺的都值了。
渡口旁,幾十匹馬在原地轉來轉去,把河邊的空地踩得泥濘之極,謝六橫把馬控得穩穩的一動不動,靜靜的站在隊伍的最前邊。
他是一個威嚴的中年男子,身材壯實,他把斗笠壓得低低的,蓋住了大半個臉,長年的亡命生涯讓他臉上的每條皺紋都透出一股滄桑來,不過他牙齒很白皙,無聲的說出了他曾經富貴祥和過,但現在這些白皙的牙齒咬來咬去,他好像有些心神不定。
這個時候,擺渡人的小屋開了,兩個用面巾蒙著臉的大漢跑了出來,在他馬前站定,稟告道:“掌門,您真是明察秋毫。剛才那個老頭說的話果然有詐。我們從他屋里搜出了一錠大銀,再稍微一嚇,他已經承認了是一個中年人給了他這些錢讓他撒謊的。”
“那老頭剛才答話的時候一副心里有鬼的樣子,誰都看的出來。再說一看地上的馬蹄印記就知道他說的是瞎話,究竟怎么樣?”謝六橫問道。
“掌門明鑒,往上游去的人只有三個,其他大部分人都和一個美貌之極的女子往下游走了。”
“美貌?”謝六橫長長的出了口氣,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皮囊,遞給手下:“里面有管家和小姐的畫像,讓他認認。”
不一會,他就得到了回答:程鐵心和一個女子還有青城的那個小子往上游去了,美貌的小姐和三個長樂幫鏢師、昆侖派左飛還有一個謝六橫他們沒見過的人往下游去了。
而去查看馬蹄痕跡的手下也回來報告,證明了謝六橫的判斷。
“掌門,您看兩個女子分頭走了,我們怎么辦?分頭去追嗎?”皮泰從后面問道,他是一個年輕人,剛跟謝六橫沒幾年。
“不!我們已經得到了情報,長樂幫和慕容世家的人都已經快過來了,我們雖然有四十人,但這么大的地方找人還是太少了,不能分散太開。幫主,你看我們是追管家還是追那美貌小妞?”另一個下屬項群方說道,他是謝六橫的副手。
“嗯。”謝六橫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冷笑了一聲:“姓程的大概沒想到,我們已經從楊家客棧的伙計還有華山派的俘虜那里知道了他們八個人的相貌,他還想用李代桃僵這一招!讓我們摸不清真正的目標究竟往哪個方向去了。只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本來他把小姐藏的嚴嚴實實的,從來不讓人看到真面目,另一個女子則整日拋頭露面,我們已經猜小姐八成就是正主,大家閨秀嘛,如果不這樣,恐怕他主子也會活剝了他。現在他故意讓那老頭告訴我們大隊人馬是保衛他而去的,實際上卻是他就帶著那個丫鬟和那個青城的保鏢,大隊的高手卻是護送著小姐往相反的方向而去!他故弄玄虛為的是什么?就是為了讓我們上鉤,去追他,來犧牲自己達成金蟬脫殼的目的讓小姐逃脫!現在我們可以肯定了,美貌女子就是正主!”
一席話說完,有理有據,合情合理,手下都是頻頻點頭,就在這時,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在隊尾響起:“直娘賊,不是有九個人嗎?那個沒有見過的莫不就是那天晚上偷襲老子的混蛋?居然赤手空拳想破老子的鐵棍,這個瘋子!”
聽到這個聲音,謝六橫和他的手下眉頭不約而同的全都皺了起來,一副厭惡的表情,沒有一人答話。那問話的主卻是不依不饒的打馬上前,來到皮泰身邊,大聲問道:“小賊,有沒有那人的畫像?”
皮泰本來滿臉都是厭惡,此時見他挨到自己身邊,厭惡之中卻含了一絲恐懼,把頭扭到了一邊,很不情愿的答話道:“沒有。要找自己畫去!”
話音未落,一只大手倏地揪住了皮泰的前襟,把皮泰從馬上生生扯到了空中,皮泰驚恐的看去:一只銅缽大的巨手揪著自己的領子,手的上面是一張兇神惡煞般的大臉,頭上一根頭發也沒有,卻有九個香疤。
那人卻是個和尚,不過恐怕卻是天下卻兇惡的和尚了。
“胡胡不斬,你想干嗎?”皮泰腳在空中亂踢,手已經摸到了刀把,卻不敢拔出來,只好胡亂的在上面亂摸,好像刀把上擦滿了油,滑的溜手。
胡不斬瞪圓了眼睛,表情更加的兇惡:“小賊,你不想活了嗎?敢這樣和灑家說話?!”
“你想干什么?”謝六橫撥轉馬頭,他絲毫不懼胡不斬,對著胡不斬瞋目大呼:“給我放下!”
“哼。”胡不斬,手一送,皮泰就被扔了出去,背后撞上了他自己的馬,狼狽不堪的摔在了地上。
“直鳥賊,不過是群山賊罷了,倒囂張的很。”胡不斬滿臉都是鄙視。
“你說什么?!”項群方自剛才胡不斬開口說話開始,就咬牙切齒,現在哪里還忍的住,“嗆啷”一聲抽出刀來,翻身下馬直取胡不斬,一群手下卻趕緊抱住了他。
“哈哈,謝掌門不要見怪,”后面的一個劍客趕緊上前來打圓場,“老胡就這個脾氣,不要理他。各位段刀門的好漢,給我夏慕陽一個面子啊,呵呵。”
胡不斬等幾個人都是這次行動的聯絡人介紹來的好手,全部都是江湖上身價極高的雇傭殺手,而夏慕陽雖然武功不如他們幾個強橫,但卻是聯絡人留下的隨從,謝六橫不得不給他們面子,更何況這個夏慕陽為人好相處,是從泰山派出身的一個好手,謝六橫不得不抱拳道:“謝兄弟言重了,希望各位”話還沒說完,那邊又鬧了起來。
原來那邊胡不斬用手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毫不在乎謝六橫的人一個個眼里好像都要噴出火來,好整以暇的把背后的斗笠戴上,竟然像此事和自己無關似的。項群方恨恨的看了胡不斬一眼,卻剛好被胡不斬看到,這個兇僧馬上指著項群方大聲吼道:“直鳥賊看什么看!老子擰斷你這個廢物的脖子!”
項群方眼眥盡裂怒發欲狂,一把把身邊拉著自己的手下推倒,揮刀對著胡不斬就沖過來了,而胡不斬竟然不下馬,冷笑著就把豎提在身后的鐵棍橫了過來。
“都住手!”謝六橫大吼一聲:“你們瘋了不成!群方!你!退后!退后!!!聽到沒有!退后!”項群方嘴唇咧起,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眼里除了憤怒更多的卻是悲痛,但是謝六橫的命令他不敢不聽,他站在泥地里死死的盯著胡不斬,終于不情愿的他狠狠的轉身回去了。
謝六橫知道項群方和胡不斬是有仇的,因為胡不斬殺了他的外甥,而他的外甥從峨嵋派出山才三個月。
謝六橫閉起了眼睛,就浮現出了十六個兄弟的音容笑貌,很多人追隨了自己那么多年,和慕容世家為敵沒有嚇倒過他們,慕容秋水的賄賂沒能收買他們,艱苦的山林生活沒有嚇倒他們,這些部下堅定的站在自己身后支持自己,完全相信自己對他們的承諾,但他們現在都躺在了身后那個不知名的小村莊里。
輕敵害死了他們,自己為了搜索目標,把山寨的所有弟兄都拉了出來,這一隊的兄弟得到了情報:目標就在那個村莊里,而目標的護衛們只有一個錦衣玉食多年的管家,已經被攆得像兔子一樣東竄西逃,三個毫不出名的鏢師,和一個喜歡小偷小摸的昆侖派的年輕人,以及一個青城戊組的人,當然最后這個人可算可不算,因為青城不算什么,青城戊組當然更不算什么,值得一提的是,此人人品還很低劣,一樣的喜歡偷東西,這是華山派的人說的。
于是,謝六橫他們認為自己的對手只是一個嚇破膽的老兔子,三個鏢師和兩個小偷,他和他的手下一直認為自己是絕對的捕獵者,而對方只有四散而逃的份。但就這么點護衛卻幾乎讓三倍于自己的攻擊者全軍覆沒。
輕敵了。
他們的隊長是個跟隨自己多年的老手,他們考慮了彼此之間人數的懸殊,考慮到了敵人實力的虛弱,考慮到了他們手里還拿著聯絡人給的兩架諸葛神擊弩,自信得甚至都沒有考慮到他們的小隊還跟著惹人討厭的職業殺手胡不斬。
所以他們沒有報信,因為那樣浪費時間,他們怕敵人再一次從眼皮低下溜掉。其實就算他們報信給我們大部隊,我也一樣的會讓他們單干,因為毫無不勝的可能!謝六橫心里想到。
也因為這樣,當胡不斬大搖大擺在酒桌前面對來叫他的隊長說:“直鳥賊!你們三對一,還叫老子去干什么?沒有人殺,讓老子給你們望風嗎?!況且還下著這么大的雨!”
隊長居然同意了,只是讓他喝完酒過來匯合,因為他們得手之后馬上就要撤離這個區域,不會再回到這個院子來了。然后自顧自的領著人馬去了。
但是但是謝六橫握緊了拳頭:我早該想到,那是一個村莊,還有三個振威鏢師,如果論江湖上最會打巷戰的門派的話,長樂幫當然是無可非議的第一!
漆黑的深夜,呼嘯的暴雨,靜靜的村莊,對于長樂幫的高手來說無異是他們絕佳的舞臺。
所以盡管人數差距那么多,武器差距那么多,但長樂幫的高手仍然敢硬撼敵人,而且是主動出擊——借著黑夜和暴雨的掩護伏擊!
當只草草了解過村莊地形的隊長帶著人馬大大咧咧的進去之后,屋頂上埋伏的暗器好手第一個就殺掉了指揮的隊長,群龍無首的段刀門門徒馬上陷入了一片慌亂,他們熟悉在叢林中作戰,熟悉馬戰,但在村莊狹小的空間里卻手足無措,各自為戰,在黑夜與暴雨里視線看見的有限,聽到的有限,一旦分散開就變的很難再聯系在一起。
結果刀劍好手和長兵器好手被隱藏在黑影中的敵人一個個圍殺。
而弩手和射手也沒有得到兵器好手的保護和支援,他們孤立的在高處射出一支支的弩與箭,不但殺傷不了在村莊里像老鼠一樣竄動的敵人,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被隨后聞風而來的敵人一個接一個的殺死。
在黑夜與暴雨里,兇殘的老鼠反而如同閻王一般,兇狠的揮動著索魂鏈,貓卻一個又一個倒在了冰冷骯臟的泥水里。
胡不斬終于到了,如果他跟著那只隊伍,可能結局完全不一樣。
他是專家。
但等他到的時候,村口的樹上已經懸掛了兩具尸體,不是目標的,而是段刀門的人的。胡不斬證明他對得起自己的身價,在這種情況下,不僅沒有掉頭而逃,反而直入村莊。
他雖然沒能殺死一個敵人,反而胳膊上受了輕傷,最后也不得不在兇悍的敵人合圍之前掉斗逃跑。但他的突入,讓唯一幸存的兩個段刀門門徒有機會逃離那個村莊,但在村口的時候,一個段刀門門徒尸體突然從地上彈起,赤手掐死了那個去看他的人。
段刀門的人都像弟兄一樣,如果有一點可能也不會放棄兄弟的。這點讓那個想去救助兄弟的人送了命,另一個徹底嚇破了膽,狂嘶著逃出了村莊,連回頭再看一眼的勇氣的都沒有。
也因為這一點,項群方和胡不斬結了仇,因為胡不斬在逃離之前殺死了落入敵人手里的一個弟兄,按他的描述,那個人正是項群方的外甥!
項群方憤怒的質問胡不斬為什么不盡力救他,胡不斬只是一句:“直鳥賊有病!替你們滅口還嚷嚷!”
謝六橫閉起了眼睛:是啊,如果是我或者別人去了,肯定拼死要救那個弟兄的,但胡不斬如果會救人,那也不會做殺手了。
對于那場血戰,胡不斬言語里極度蔑視對手,對問話總是愛搭不理,總是說有機會他可以殺死他們一百個,但不經意說了句被那兩個小兔崽子纏住了。一個用刀一個用劍,卻能纏住胡不斬,這是好手。因為胡不斬是個絕對的長兵器高手,而長兵器對刀劍先天就有一定的克制,能纏住胡不斬這樣水平的人不會是庸手,更兼他后來說還有一個不用兵器的拳術高手,更讓謝六橫對這群護衛的評價全改觀了。暗器難練,赤手空拳的武功更難練,而且練了沒用,因為你不用兵器總是要吃大虧,所以練拳術的人往往都有別的技能,比如易月練的是碎玉手,他就是用也是輔以刀,但卻是以高超的戰術指揮能力冠絕江湖。所以這樣的人的地位一般都不低。
更可怕的是,自己在黎明趕到那個村莊時候,發現村口的樹上居然掛著三個兄弟的尸體,都是被草繩勒住脖子吊在樹上的,尸體上除了勒痕之外毫無傷痕,這分明就是那個赤手的高手做的,是在警告自己。就那么幾個人還敢警告人數超過他們近十倍的敵人,這是的何等的狠辣心態?!簡直和瘋了毫無區別,但是瘋子又是非常可怕的。
不要命的也怕瘋子。
正想著,胡不斬又說話了:“我去殺了那老家伙。”
謝六橫一愣,馬上就明白他要去殺那擺渡老漢,“殺他作甚?”
“滅口啊。”
“去問話的人都蒙面了,他又一直被關在屋里,沒見過我們的臉。不用了。”
“你下手太軟。不知道你是怎么當賊頭的?”胡不斬冷笑了一聲,拍馬就要往小屋那邊過去。
“嗆啷”謝六橫抽刀在手,橫在胡不斬的胸前,他盯著胡不斬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不準你濫殺無辜!我們是段刀門,不是打家劫舍的山賊!”
“哼!你追殺女娃子不是濫殺嗎?!當了婊子又想立牌坊!”胡不斬冷冷的說了一句。
本來胡不斬說話沒有口德再加上他殺了項群方的外甥,這些都讓段刀門的人對他很憤怒了,而這句話讓段刀門的人全憤怒了,人人抽刀在手,夏慕陽趕緊過來,拉了一下胡不斬,向謝六橫陪笑道:“掌門莫怪,我和胡不斬這樣的人其實只想用武藝賺錢而已。各位莫要計較,我們還是趕緊追銀子來得要緊。不要浪費時間,掌門你說怎么個追法?”
謝六橫怒視胡不斬好一會,無奈的收刀回鞘。看著前面滾滾的河水,胸中全是悲憤:他們段刀門本來是一個歷史悠久的門派,雖然不是慕容世家歷史悠久,但也差不了哪里去。后來慕容世家席卷了江南地區,段刀門和其他無數個在江南的門派一樣,成為了慕容世家的仆從幫派。慕容世家就像大家的盟主,有時候會讓他們協助一些生意,打仗的時候,會讓他們出人出錢,協同慕容世家作戰。慕容世家對他們倒也客氣,他們對慕容世家也尊重,大家就這樣相安無事的處了好多代人。
慕容龍淵和他父親經營家族不力,做大了長樂幫,在兩個巨頭無數次的交戰中,段刀門也為慕容世家貢獻過自己的門徒和銀兩。謝六橫當年還對長樂幫恨之入骨,對慕容世家的衰落憂心忡忡,因為慕容對他而言更加的親切,更加的可靠。
“我做奴才做出癮來了!”謝六橫想到這里恨恨的罵道:過了沒幾年,憑空一聲驚雷,六合灘一戰,六個黑道門派的血流成河見證了天才慕容秋水的名震江湖的一戰。
當時謝六橫聽到這個消息還很吃驚:怎么慕容成公子這么早就出江湖,他還沒到弱冠之年啊。他所處的杭州戰爭并不多,因此不太熟悉慕容世家的前線悍將,結果他聯合杭州的各個門派去蘇州為慕容成慶賀,去了才發現自己和很多人一樣出了個大丑,慕容世家居然還有個二公子,大家才想起傳說中慕容龍淵帶回來的那個娼妓來。
慕容秋水帶著一副與年紀不相稱的老練和大家見禮,談話,吃飯,還拉著自己平起平坐的吃飯,自己當時出來慕容家之后還興奮的握緊拳頭,說老天開眼了,慕容世家有了明主。
“媽的,我是個傻瓜!”謝六橫哀嘆一聲:后來,慕容秋水聲望越來越大,但他對外的瘋狂擴張需要大量的銀兩和人手。他盯上了生活在江南的這些附庸門派,他決定對內整合,大的門派一個接一個被吞并了,生意歸慕容了,好手編入了慕容世家了。原來的掌門要么順從為慕容世家做事,或者拿大筆錢退出江湖,要么就被
“唉,多少老朋友都變了。”謝六橫在心里嘆了口氣,自己清楚的記得,當時自己急得在大廳里踱步踱了一個月,最后他對著列祖列宗的牌位發誓:“我謝六橫一天在,段刀門一天在!”
慕容秋水對他很耐心,談了很長時間,最后一次,慕容世家地盤上幾乎所有有頭有臉的門派掌門都來,有白道有黑道的,都想說服自己,慕容秋水和他從天明談判到天黑,自己毫不退縮據理力爭,最后慕容秋水無奈的一攤手,說:“和謝掌門這樣的人沒法談。”
說完,他就站起來領著一堆手下,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廳,剩下的所有人臉“唰”的一下都白了,人人都盯著自己看,好像在看著一句死尸,而自己當時腿馬上就劇烈抖了起來,“笑話!究竟誰不講理?!”自己在滿頭冷汗中對著那些武林同道硬挺著說出這句話,說出來之后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完全嘶啞了……
回去之后,馬上就準備退路,還好,來打的不是慕容秋水而是呂甄,他的偵察并不嚴密,讓我們從地道跑了。
“也許是呂甄故意的,慕容秋水那樣的人怎么能讓人服?!這個娼妓的兒子!”謝六橫不受控制的在心里喊道。
“現在,慕容秋水又和長樂幫和談了,一直拿自己為工具的長樂幫很快就會給自己一口!他們是和慕容秋水一樣的強盜!只要幫他做成這筆生意,我們就可以得到大筆的銀兩,也可以在遙遠的丁家得到一塊地盤,重起段刀門!這樣我就可以對得起我的這些好兄弟了。他們拋家棄業,唉!”謝六橫扭過頭又看了一遍身后這些好男兒,非常仔細的,每個人都凝視了一會,他要把他們的相貌印在自己心中。
“掌門怎么辦?”
“敵人戰斗力很強,我們還要用扇形隊形前進,防止他們逃跑,這需要很多人手,所以我們不能分兵,重點集中去下游!”
“上游的呢?”夏慕陽問道:“不去追他們了?”
謝六橫看了看四周的弟兄,說道:“皮泰你帶著兩個弟兄去上游。”皮泰是后來加入的,和自己的老兄弟毫無關系,雖然他的能力很強,但自己總是不太信任他。
“幫主!”皮泰馬上喊道:“我想去下游!上游的那幾個人明顯是誘兵,我們不要上當,一個人也不要分啊!”
謝六橫點了點頭,對付那么兇狠的敵人,他實在不敢分兵也不想自己的弟兄再白白犧牲了。
“小心被人殺光。哈哈。”胡不斬大聲笑了起來,他用一種輕視異常的眼光看著這群人。
“你!”謝六橫真的發火了,他指著胡不斬的鼻子大聲的說道:“就是你!你去上游追!”
“掌門,不可啊”夏慕陽看了一眼胡不斬,他不想讓胡不斬和自己分開,畢竟胡不斬的功夫實在是太好了。
“你也去!”謝六橫回過頭來對夏慕陽吼道。
“不熟悉路,給個向導!”胡不斬看著謝六橫那樣子,不屑的說道。
“還有皮泰!給他們當向導!你們三個去!”謝六橫被這些外來的人煩死了,他絕不信任他們,既然讓外人都離開,那么索性痛快一點,正好皮泰也去。
“可是,”皮泰大聲說道:“我拿著神擊弩的啊,你們不能缺少我啊。”
謝六橫微一沉吟,馬上下了決心,一把神擊弩遠不如信任和團結重要:“你就帶著吧,見到他們就用弩結果他們!然后快去快回!”
“掌門,我也去。”項群方伸手握住了謝六橫的胳膊。
“群方,你?”謝六橫問道。
項群方把馬貼近謝六橫的坐騎,附耳說道:“你信的過他們嗎?既然分兵了,不能白分啊。而且得手之后萬一出事就不好了。”
謝六橫馬上明白了項群方怕這三個人無所事事,根本不上心做事,反而白白的浪費人手。而且就算得手,在這塊地上亂晃,被長樂幫的人捉住就麻煩了,所以就算分兵也得有可靠的人看著他們。
“說實話,我也最放心你。但那你脾氣好一點啊。”謝六橫拍了拍兄弟的手說道。
項群方點了點頭,“我剛才失態了,這事趕緊做完就好。為了大哥我也不會意氣用事的。”
謝六橫重重的點了點頭,用力一夾胯下駿馬,已經朝著下游方向竄出了丈許,他大聲呼道:“弟兄們跟我來!”
不過項群方的擔心多余了,因為在追擊中,胡不斬毫不偷懶,鐵塔一樣的身體在風雨中一直跑在四人的最前面。
“和尚,現在你倒買力!你剛才何必那樣!不然我們也不會和大家分開了,唉。”夏慕陽拼命抽打馬匹跑近胡不斬。
胡不斬啐了一口,說道:“看見他們我就煩。婆婆媽媽的。我現在倒開心,就兩個人,其中那個青城的小子壞了我的好事,還居然敢趴在我的背上!追上了不要和我搶,我要先讓他痛哭流涕的跪地求饒,然后再宰了他!哈哈。”
“你這和尚,殺人還如此開心?!”項群方忍不住了,大聲喝道:“你怎地如此好殺?”
“哼,”胡不斬不屑的回頭看了項群方一眼,答道:“世間太苦,無聊的鳥廝也太多,我是渡他們去極樂世界!不像你,和我一起去殺他們,卻還說我好殺?!都是殺人,還有好壞?難道你殺便是好殺,我殺便是壞殺?!直娘賊!”
“有船。”梢夫正蹲在屋檐下喝水,他看著兩個男子滿面的焦急笑了起來:“你們看著渡口沒船擔心了是嗎?因為這兩天突降暴雨,山洪爆發,渡船被沖走了,不過村后的小湖里還有幾條船。那湖連著這條河,但現在水大,你們要付雙份的錢。還有,船小,馬匹我們是渡不過去的。”
一席話,王天逸和程鐵心笑逐顏開,
等梢夫收拾停當,四個人一起去村后取船,原來王天逸聽到他說是小湖,他腦海里浮現的是自己北方村子里池塘,等見了才倒抽一口涼氣:南方人嘴里的小湖原來是那么大啊。程鐵心也出了口氣:“江南真是的,遍地都是河流。真不如我們那里舒服,可以從騎馬這頭跑到那頭。”
“各位外地人啊?”
“是啊。”
“這么大的雨還出門啊?”
“做生意嘛,呵呵。”
“這小哥半邊臉怎么腫了?還有條疤。遇到賊了?”
“是啊。還沒到?”
“嗯,雨下得太大,這條路本來沒有那么難走,馬上就到了。”
四人一邊聊天,一邊沿著那湖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湖邊長滿了人高的蒿草,還有密密的小樹林,而且在雨水的沖泡下,地面泥濘不堪,一腳踩上去,簡直像踩在粘糕上,有些地方又滑的很,四個人走高走低,穿林撥草的往前慢行,王天逸不僅慶幸聽梢夫的話沒帶來馬是對了,而程鐵心背著翠袖,走得也是踉踉蹌蹌,王天逸不得不扶著程鐵心。
走了好長時間,幾乎是到了這湖的另一邊,才見到了離湖不遠處有一間小房子,三條船就靜靜的停在湖邊的水草里,中間是一條烏篷船,旁邊是兩條小舢板。
“烏篷船一百錢,舢板五十個銅板。你們坐哪個?各位不要怪我漲價,只是河里的水太急了,現在還下著雨。”梢夫笑道。
王天逸說無妨,翠袖卻叫了起來:“管家,又坐船啊?上次我可是暈船的!”
程鐵心馬上躬身說道:“小姐,請您一定忍耐。現在有人在追殺我們,我們不是說好要贏了他們嗎?”
他的神態語氣絕對的恭敬,簡直就像是在和真正的小姐說話,所以王天逸在旁邊看到這一幕不由得一愣,隨后想到程鐵心是不想在梢夫面前露出破綻。
梢夫已經到了小屋前,伸手從懷里掏出一把鑰匙開鎖,回頭遠遠招呼他們道:“各位稍等,待我把櫓和槳拿出來。外邊雨大,哪位客官付錢?不妨先到屋里把錢付了。”
程鐵心對王天逸說道:“你先和小姐上船。”說罷扭頭朝那小屋走去,一邊從懷里掏錢。
王天逸輕輕的扶著翠袖上了中間的烏篷船,他們都是北方人,不習水性,兩人剛上得那烏篷船的船頭,船身就搖晃起來,兩人一起變色。翠袖更是渾身發抖,王天逸強自鎮定,努力在搖搖晃晃的船上站穩,一邊握緊了翠袖的胳膊,他怕自己掉入水中,更是怕翠袖掉進那滿是水花的湖中。
翠袖顫抖著說:“上次我們是坐好大的船,我還害怕。現在居然是這么小的船,我們我們我們不會掉下去吧?我可不會游泳。你會嗎?”
王天逸也是渾身一震,強笑道:“游泳?我,不過你不用怕沒什么的。很快就過去了。咱們先進船篷下面避雨好嗎?”
王天逸正扶著翠袖看著低頭往船篷下鉆,突然一聲慘叫傳來,王天逸扭頭一看,不由得眼睛瞪大了:程鐵心一動不動的躺在小屋前,不知道是死是活,在他頭前,駭得嚇呆了的梢夫在門口呆若木雞,嘴里可以放得下一個西瓜。在他身邊卻是一個掉頭往這邊沖來的蒙面人。
“糟了!”王天逸心咯噔一下,這個蒙面人能夠解決程鐵心,說明自己絕非是他的對手,那么現在必須趕緊跑!他反身抽出長劍要砍斷系船的繩子,愕然發現系烏篷船的居然是條鐵鏈。他一扭頭,看到系小船的卻是普通繩子。
毫不遲疑,王天逸一把把翠袖攔腰抱起,一下子就跳到旁邊的小船上,他把翠袖丟到船上,一劍砍斷那繩子,翻身下船入水,雙腳全力蹬著水下面的泥沙,雙手用力推船,小船馬上迅速的離開了河岸,王天逸直到腳開始蹬不到實物在水里踏空的時候,才奮力爬回船上。
當不會水的人把全身浸到水里的時候,尤其是雙腳再也踏不到東西的時候,那種腳底失去支撐的恐懼是直接透到骨頭里的。
王天逸翻身回船的時候,不由得怕的上下牙關打架。他抬起頭,小船離開河岸已經快二丈了,而那個蒙面人已經到了湖邊。
“成功的甩開他了!”王天逸一口氣還沒喘完,就看到那蒙面人毫不停留,在湖岸一躍而起,從空中直往小船撲來。
王天逸這才想起,他怕水,別人卻不一定怕。他回頭看去,翠袖已經縮到了另一邊的船頭,雙手緊緊的抓住了兩側的船舷,一張小臉駭得已經煞白煞白的了。
“你放心。”王天逸咕嚕了一句,猛地扭回頭,拔出另一把劍,朝著凌空而至的敵人雙腿劃去。
但他的劍還沒近身,對方的刀已經帶著一片水珠兜頭而至,本來就勢大力沉又借著他凌空下落的勢頭,威力實在可畏。王天逸別無他法,雙劍交叉生生的架住了這一刀。
“啷”的一聲巨響,在刀劍相交的火星中,王天逸眼前也是金星亂冒,渾身受的新傷全痛了起來,手腕更是像斷了一樣。他還沒反應過來,小舢板一陣亂晃,這是對方落在舢板上引起的巨震,讓從來沒有經歷過船戰的王天逸仰天摔倒在船上。
“快起來!”王天逸心中大呼,也沒時間管自己頭壓得翠袖痛不痛,撂在船弦的左手,僅靠大拇指和手掌夾住飛鷹劍,全靠其余四指捏著船弦用力,無暇管左手在船弦上擦的鮮血淋漓,腰一挺就坐了起來,對方的刀光已經亮起。
王天逸一邊盡力半跪在船弦上,一邊全力去用雙劍去封對方那刀,“當”的一聲大響,王天逸又是朝后仰去,右手的劍只剩下了半截,這把劍不像李孝先的飛鷹劍,而只是普通的劍,在那次雨夜戰斗中已經被砍的全是缺口了,這次又遇到好手,沒幾下就被砍斷了。
王天逸哪里有空去管手里拿的是什么,別說是半截劍了,就算是根稻草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他也不會放手的!但是雙方每一下拼斗,每一下發力,都讓水面上的小船搖擺不定,這簡直要了王天逸的命。
他連游泳都不會,更別說在船上進行水戰了,他連站都站不起來,只能半跪著竭力支撐,這樣還無數次的差點仰面摔倒,而對方卻在船頭站的很穩,每一下劈砍都勢大力沉,讓王天逸痛苦的要發狂,在這搖搖晃晃的船上打斗,全靠腰來尋找平衡,這樣王天逸的腰此刻好像都要斷了,還不知道如何發力。
“啊啊啊啊”身后的翠袖好像這個時候才睡醒一樣,發出了尖叫。王天逸心一震,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他緊咬牙關,半跪在全是雨水的船板上,對蒙面人對著自己腦袋直劈而下那一刀視而不見,左手飛鷹劍直對著對方和自己胸膛齊高的大腿直刺而去。
你可以劈下我的腦袋,但我會絞爛你的大腿!王天逸眼睛瞪圓了,對方的疾劈而下的刀帶來的恐懼和寒意讓他每根頭發根都痛了起來,卻毫不退縮,他喉嚨里發出野獸一般的咕嚕聲,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左手那把在雨中疾飛的飛鷹劍上。
賭命!
賭贏了!
對方的長刀果然變向了!
雪亮的刀身擦著王天逸的臉劃下去的,好像情人的手擦過臉龐一樣,王天逸甚至感覺到這把刀散發著如冰一樣的寒氣,那是他用自己的臉感覺到的。
那把刀不得不擋開飛鷹劍,對方并不想用腿換命。
機會!
一閃即逝的機會!
但卻在王天逸的計算之中!
王天逸左手只是握緊飛鷹劍,卻不用力格擋對方長刀,讓對方從右到左的劈砍把飛鷹劍打開,他借力伸開了手臂,閃亮的飛鷹劍和王天逸伸直的左臂組成了一條長長的筆直直線。
與此同時,王天逸兩腿發力,身體就跪著向對方兩腿撲了過去!
船很小,打斗的人不像在陸地可以騰挪躲閃,更何況王天逸這種悍不畏死的撲擊,他一下就撲到了對方身前,頭馬上就要撞到對方肚子了,他看到了對方左腿在一瞬間抬起了,也許敵人想把他踢到水里,也許敵人想豎起膝蓋頂爛他的下巴,也許但是這是船,沒有也許,劇烈的晃動讓那條腿又無奈的踏回了船板上。
看不見刀了,因為離敵人太近了,已經撲進了刀攻擊的盲區,王天逸左臂曲起,彎的像一道拱門,飛鷹劍平著貼在了自己后背上,這也是賭博。
他又賭贏了!
敵人只能回刀從背后劈他,因為他離他太近了,王天逸只感覺貼在身后的飛鷹劍震了一下,然后平平的劍身突然變的像把鐵錘一樣有力,重重的砸在了自己后背上,那是敵人豎砍劈在了橫貼背后的長劍上,借著這鐵錘般的一擊,他身體往前撲的更快了。
右手的斷劍劈開雨霧,打碎的水珠讓這把斷劍在空中劃了一條亮的耀眼的弧線,然后就是沒入了對方的大腿,只剩一個劍柄露在外邊。
對方大腿狂噴而出的鮮血濺滿了王天逸的右半身,而與此同時王天逸的臉幾乎是撞進了對方的肚子,他張口吐出了大口的鮮血,這是背后挨了一錘的代價,他就這樣貼在敵人肚子上看著自己的鮮血浸入了對方黑色的衣服。
這一刻很短,但王天逸卻覺的很長。
然后他狂吼著站了起來,右手猛提劍柄,幾乎僅僅靠插在對方大腿里的斷劍生生的把對方拉翻的。就像握住桌子的一條腿把桌子掀翻一樣。
劇痛讓蒙面人失去了任何思考的余地,在被王天逸掀翻在船頭又滾落水里的過程中,他扔掉了刀,雙手掐著大腿瘋狂的廝喊著,痛苦連聲音都好像著了火。
王天逸一見對方掉水,第一件事情卻是轉身朝回跑,那邊的翠袖已經戰戰兢兢了。
“你沒”滿嘴是血的王天逸剛邁第一步,腳踝就被抓住了,然后就是劇烈的拉動。
王天逸摔倒。
回頭。
長劍猛刺入水。
水中血花翻滾。
那只手松開了。
不甘心的沒入了水中。
但兩個男子在船一側拉扯摔倒的力量已經讓小船劇烈搖晃起來,“翠袖小心!”王天逸歪著身子居然還向翠袖那里撲去。
但船還是劇烈震動了一下。
王天逸落水。
王天逸一落水就感覺一切力量一切勇氣都隨著腳底的虛空消失了,他驚惶失措伸手亂抓,一把抓著了一個實實在在的東西,然后就死死的抓住不放。
“我要上去!”王天逸沉在水中央,不能呼吸、恐懼感讓他的心都要裂開了。
那手里握著的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但顯得軟軟的毫無力量,他抬起頭向上看去,那居然是翠袖的腳!
水很清,透過那開滿水花的水面,王天逸看到翠袖也落水了,她兩只手攀著船弦,胸以下的身體都在水里了,而一只腳就握在水下的王天逸手里。
“翠袖很害怕。”王天逸感覺到了,手里的那只腳不停在努力想擺脫自己的束縛,另一只腳在自己頭頂亂踢,水面上凄慘的哭喊聲傳進了水下。
王天逸不敢再掙扎了,那樣會讓兩人下沉的更快。
“絕對不能放手!絕對不能放手!放手就是死!死!死!”王天逸被絕望緊緊的包圍了:“但是翠袖也拉不動我上去啊。”
而王天逸感覺到,翠袖的身體在慢慢下沉,她曲起的雙臂慢慢的拉直了,先是脖子,后來就是下巴都沒入了水中,“翠袖是那么的無力,她拉不動自己。”水下的王天逸清楚的看到這一切,很快,他和翠袖都會沉下去。
頭上的水面亮亮的,那是光明,那里有清新的風可以自由呼吸;腳下面是黑不見底的虛空,那是黑暗,那里只有朽腐的死亡和無盡的痛苦。
光明離自己只有翠袖那么高,但卻遙不可及。
水泡從王天逸嘴里冒出,他不再掙扎了,馬上就感到了腳底的黑暗用一種絕大的力量在拉扯著自己,這通過自己拉著翠袖腳的繃直的手臂就可以清晰的感受到。
“我好沉。”王天逸腦袋要綻裂,他模模糊糊的用盡全身力氣又抬起頭看了一眼翠袖,而她那么纖弱。
“反正我都是死,”王天逸胸里劇痛中翻滾起一股酸楚的感覺:“你活吧。”
王天逸在水里無聲的抽泣了一下,他輕輕松開了翠袖的腳,朝水底無盡的黑暗墜去。
水很冷。
身體周圍被黑暗包圍著。
只有上面有光明,在光明的中央是翠袖。
“我一直想對你說:我其實挺喜歡你的。”
王天逸盡力伸直手臂,想去觸摸越來越遠的翠袖的影子,可是只揮起了一些水泡,轉眼間水泡在他眼前破裂了、消失了,他什么也看不見了。
他筆直的伸著那只手,沉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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