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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受氣

晉江獨發,請勿轉載  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煙色的床紗,燕秋爾愣了愣,便認出了身處之處。多么熟悉的場景啊,二十八年前,他也曾在這張床上睜開過雙眼,茫然而膽怯地面對未知的一切,那一年他是家族的棄子,死后穿越到這異世。時光荏苒,二十八年后的今天,他又在同樣的地方死而復生。

  思及過去的這二十八年,燕秋爾只覺得自己像個小丑一樣滑稽可笑,穿越的孤獨感讓他為了尋找依靠而認定了燕家,自那以后,他運用所有的智慧替燕家的生意開疆擴土,龐大的野心和讓人望塵莫及的成就成了致命的刀刃,作為一個穿越者的他,竟死在了一群老古董的算計中算計中,而且一直以為作為燕家之子,所以他才那么努力,可最后的最后,他才發現自己不過是阿爹收養的,他存在的意義是輔佐阿爹的親子,可他卻喧賓奪主,縱使阿爹無所謂,那些燕姓子弟怎能不殺他這擋路之人?

  燕秋爾撩開床紗下床,沒有喚婢女入室,自己一個人有條不紊地將自己打理好,看著銅鏡中十四歲少年稚嫩的面龐和眼下那顆曾經費勁心思去掩蓋的淚痣,燕秋爾釋然一笑。他終于明白,在這個世上,為誰活著都不如為自己活著,燕家是天嵐國富商,這之后會越來越富有,背靠著這樣的大樹,他為何要勞心勞力?即使掙了再多的錢,那也不是屬于他的,倒不如做一個中庸的敗家子,享受這難得的富貴,只有為自己花掉的銀子才是自己的不是?

  推門而出,門外大雪紛飛。

  “五郎君?”婢女夏云和侍從金豆是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來燕秋爾門房外守著,等著伺候燕秋爾起身,然而還沒聽著內里的動靜,燕秋爾就推門而出,兩人著實被嚇了一跳,“五郎君今日怎么起得這么早?”夏云將一件純白的狐皮斗篷披在燕秋爾身上,溫聲軟語地問道。

  “睡著睡著就醒了唄。”燕秋爾系好斗篷,仰頭看著漫天飛雪,“今兒是什么日子?現在什么時辰了?”

  “今兒個嗎?十二月十四了,現在還不到辰時。”金豆抓抓頭,不明白燕秋爾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已經十二月十四了?”燕秋爾蹙眉,比他上一次復活晚了幾日,若他沒記錯的話,這還是常安燕家家主燕生歸家的日子,那時因著西苑無人迎接,燕生還發了好大的脾氣。燕秋爾沉吟片刻,復又吩咐道,“夏云,去煮一壺熱茶,送去騰遠堂。”騰遠堂是燕府的堂屋,待客之用,去外地做生意的家人若是歸來,眾人也會在那里迎接。

  “送去騰遠堂?”夏云不解,“五郎君要做什么?”

  “莫問了,去做就是了,也不急,普洱即可,用雪水,半個時辰之內送到。”要做一個敗家子,就得先討好阿爹,家主若是不給錢,他怎么敗家?

  “婢子這就去。”沖金豆使了個眼色,夏云快步離開。今兒怎么覺得五郎君變得有些不一樣了?而且五郎君就算喝茶也不曾如此講究,今兒個到底是怎么了?莫非是見了雪景起了興致?

  “東、西苑的郎君和娘子們都起了嗎?可都在府里?”夏云離開之后,燕秋爾便帶著金豆往膳廳。

  常安城燕府的后院分為東、西兩苑,燕秋爾也是臨死前才知道東、西苑的差別,這東苑里住著的都是真正的燕姓子女,這一年的東苑除去已嫁的二娘子應有五人,也不知里面是否有燕生親子。

  燕家到了燕生這一輩,便只有燕生一名男丁,其余皆是女子,雖說有幾位入贅女婿,但能入贅的大多不是什么有才能的人,于是燕家的老一輩留守本家,燕生與眾姊妹散居各地擴展生意,為分家,凡有新生之子,便都要先送到本家教養,之后擇優冠以燕姓,全部記到燕生名下,并送到燕生這里來學習,因此未曾娶妻的燕生才有這么多的子女,好笑的是其中還有與燕生年齡相仿的“子女”。

  外界也有人傳言燕生風流卻無情,子女都是私生子,對此,燕家上下無人站出來解釋,久而久之,人們也習慣了常安燕府三不五時地添人加口。

  而西苑此時也只有五人,皆是燕生游歷四方時撿回來的,燕生這人也精明,專挑棄嬰帶回來養,讓人錯以為自己生來就是燕家人。

  “這…小的不太清楚。”金豆搔搔頭,“不過小的大早上起來的時候,東苑里就較往日熱鬧,咱們西苑倒是沒什么變化。”

  “是嘛。”燕秋爾點點頭,“那么,你去三娘子那兒,讓三娘子今兒穿得體面點兒,半個時辰之內帶到騰遠堂去。”

  “可是五郎君,為什么啊?”三娘子住在西苑,性子頗有些豪放,喜著男裝外出與男兒嬉鬧,在東、西兩苑都不受待見,獨與他們五郎君關系還不錯。

  “哪兒那么多的為什么?只管去!”燕秋爾瞪金豆一眼。

  “誒,好咧,小的這就去!”金豆脖子一縮,趕緊應聲,“那五郎君,雪天路滑,您自個兒慢點兒走著。”

  “嗯。”燕秋爾點點頭,便拋下金豆,徐徐走向膳廳。

  三娘子燕浮生是踩著辰時過半的點兒進的騰遠堂,張口剛欲向燕秋爾抱怨幾句,就瞅見騰遠堂中除了燕秋爾還有東苑所有的郎君、娘子。這是怎么回事兒?燕浮生疑惑地看向燕秋爾。

  “姐姐,過來坐。”燕秋爾端坐在席子上,見燕浮生愣在門口,便笑著招呼燕浮生坐到自己身邊來。

  以前從未在意,死而復生才發現,燕家東、西苑的排行是混在一起的,可遇上大事的坐序卻是東、西兩苑分開的,先排東苑的位置,而后才是西苑,這就與他們的年齡排行毫不相干了,也顯示出了燕家對東、西苑的態度。唉,他之前到底是怎樣的執迷不悟啊。

  燕浮生脫了鞋上去,垂著頭一路快步走到了燕秋爾身邊,端坐在席子上,眼珠子亂轉著打量騰遠堂中的兄弟姐妹們:“我說五郎,這是要干嗎?”

  “不知。”燕秋爾笑著搖了搖頭,拎起茶壺給燕浮生倒了杯茶,“今天風大,外邊冷吧?喝杯茶暖暖身子。”

  燕浮生愣了愣,詫異地看了燕秋爾一眼,才接過茶杯捧在手里:“五郎,你有些怪怪的。”只會悶頭讀書的五郎君何時學會心平氣和地煮茶賞雪了?可別是被臟東西沾上了!

  聞言,燕秋爾偏頭,笑眼睨著燕浮生:“哪里奇怪?”

  燕浮生盯著燕秋爾仔細打量了一番,才不確定地開口道:“該說你是準備要入道了…還是該說你準備要出家了?就是感覺怪怪的。”

  燕秋爾噗嗤一樂:“很遺憾,我并沒有那樣的打算。”既可以在燕家錦衣玉食,他為何要去吃齋念佛?他可不是六根清凈無欲無求之人。

  東苑的幾位結伴來到騰遠堂的時候,燕秋爾就已經坐在這里煮茶了,幾個人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由溫和的二郎君開口詢問:“三娘和五郎今日怎么有興致跑來騰遠堂煮茶?”

  就知道他們會問!燕秋爾暗自勾起了嘴角,抬頭時那笑容就已不見:“今日起的早了些,見外頭大雪紛飛景致不錯,便邀約三娘賞雪,而府里雪景最美的地方便是在騰遠堂,只是沒想到哥哥妹妹們也來賞景,倒是巧了。”

  巧了…還真就是巧了!東苑的幾位被這一句巧了噎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哪里有那個閑情逸致起個大早賞雪?還不是半個月前收到消息,說阿爹今早便能回府,他們這才準備周全前來迎接,熟料想方設法地瞞了西苑半個月,竟在最后讓這兩人歪打正著了!

  雖說大家都知道東、西兩苑是有差別的,可在阿爹眼里卻又沒什么差別,只要是有能力的人都有機會得阿爹賞識,可若如此,他們東苑的這些人到底與西苑又有何分別?今日剛好是個抹黑西苑的機會,結果卻讓西苑年長者中的兩個人逃過一劫,可氣死人了!

  門外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東苑的人俱是精神一震,忙正襟危坐,燕浮生也被這氣氛感染,有些慌神,唯獨燕秋爾早已知曉,此時只不緊不慢地換了茶葉煮壺新茶。夏云將這茶水拿來得太早,他只能掐算著時間重煮一壺,總不能讓阿爹喝剩下的吧?蒙混過關倒好,若是被阿爹發現,那可是得不償失。

  “恭迎父親歸家。”燕生一進門,騰遠堂中的所有人便都起身作揖禮。

  燕生龍行虎步,眼珠子一轉便將在場的子女都看了個清楚,目光掃過燕秋爾和燕浮生的時候頓了一下:“嗯,坐吧。”

  眾人這才又紛紛落座,除了燕秋爾,其余人依然是正襟危坐,騰遠堂內針落可聞。

  “噠”的一聲脆響,是燕秋爾斟好了茶放下茶壺時手重了,清脆的微響此時卻十分響亮,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燕秋爾感到幾分窘迫,臉色微微泛紅,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才繼續下去。

  燕生進門時就對燕秋爾身邊的那套茶具頗感興趣,他回府的日子,別的孩子都小心翼翼地候著、迎著,燕秋爾卻在騰遠堂里煮起茶來了,燕生本就很好奇燕秋爾接下來會如何處理這茶具,此時聽到響動,干脆就盯著燕秋爾,瞧他要怎么辦。

  燕秋爾盯著眾人各異的顏色端起茶杯,起身,穩步走到燕生面前,復又跪坐,不管燕生的神色如何冷淡,他只管笑著將手上的熱茶遞了出去:“阿爹,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燕生挑眉,有幾分詫異的看著燕秋爾的笑臉:“你這茶是為我準備的?”

  這一群孩子他也養了十幾二十年了,今天還是頭一遭有人在他回家時遞上一杯茶水,倒是稀奇。莫非是犯了什么過錯?

  “嗯…”燕秋爾的舉動再一次出乎燕生的意料,他沒有立刻回答燕生的問題,反而蹙眉思考了起來,似乎燕生的這個問題讓他很是困擾,思索片刻,燕秋爾才又對燕生笑了起來,笑容有幾分頑皮,“這一杯鐵定是為阿爹準備的。”

  燕生一愣,突然就笑了出來。這一笑可嚇壞了騰遠堂里的眾人,就連常跟隨在燕生身邊的人都甚少能見到燕生的笑容,而今天五郎君的一杯茶竟就逗笑了燕生,當真神奇!

  “端著你的茶具到這兒來。”燕生接過茶杯,而后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他記得五郎是個刻苦學習一心要成為他左右手的孩子,他不過外出一年,這孩子怎么就變了樣兒?燕生覺得有趣,便想要繼續看看燕秋爾打的是什么主意。

  “嗯!”燕秋爾瞇起眼睛開心地笑著,然后“歡天喜地”地端坐在燕生身邊。茶具自是不用他親自去去,候在后頭的金豆會幫他拿過來。

  燕生抿一口熱茶,頃刻間便感受到了溫暖。這小子倒是貼心,這茶煮得也不錯。你說怎么就沒一個娘子想到要送他一杯熱茶的?燕生就這樣愜意地喝光了一杯茶,才意猶未盡地放下茶杯,看向騰遠堂這些記在他名下的孩子們,雖無一人是他血脈,可養育多年,倒也不是全無情感。只是燕家家大業大,他這一輩又獨他一名男丁,故而燕生一直是以燕家大事為己任,勤奮努力,至于養兒一事,他只出錢,倒是給不了他們多少親情。

  “怎的西苑就來了三娘和五郎?其他小子都跑哪兒去了?”縱使不常在家,燕生也知道東西苑之間的較量,眼前這景狀想也知道是東苑做了手腳,不過燕生并不認為東苑有錯,三娘和五郎不就來了嗎?其他人沒來,只是他們沒做到而已。

  燕秋爾像是沒聽到這句話一樣,事不關己地繼續擺弄著他的茶具,為燕生準備第二杯茶,那模樣乖巧中又透著幾分賢惠,倒是全無往日的尖銳和浮躁。燕浮生睨了眼燕秋爾,見燕秋爾不動,便也不動。她雖年長于燕秋爾,但在諸多方面,燕秋爾卻是勝過她許多。

  東苑的幾位聽了這話也是先看了看燕浮生和燕秋爾,見這兩人都默不作聲,這才由大郎君燕齊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回答燕生的問題。

  “兒子早就將阿爹的歸期告知全府上下,西苑的弟妹們沒來興許是沒得到消息吧,又興許是時間太長忘記了。都是兒子的疏忽,兒子昨日就該提醒他們的。”不管燕生是否對東西苑的較量心知肚明,東苑的郎君、娘子們也是不敢讓燕生知道的,不然得個離間兄弟之罪,他們必得受罰,那可就永無出頭之日了。

  “忘記了?”燕生轉眼看向身邊的燕秋爾,“那五郎你是怎么知道我今日回府的?”

  燕秋爾轉頭看著燕生,眨眨眼,十分認真地說道:“大抵是我與阿爹心有靈犀吧。”

  “呵。”燕生又樂了,“還心有靈犀?難道你事先并不知曉我今日回府?”

  “知道還是不知道呢…”燕秋爾困惑地蹙眉,“兒子不記得了,似乎聽說過,又似乎沒聽說過。”說完,燕秋爾直勾勾地與燕生對視,無辜的眼神中透著一點兒小迷糊。

  東苑的人一聽這話便困惑了。五郎這話說得模糊,那五郎到底是不是他們這邊兒的?還是打算賣他們個人情好換取什么條件?

  “你這記性!”燕生笑罵一句,“連你阿爹我何時回家都不知道,你還記得什么?”

  “記得給阿爹煮茶。”燕秋爾嘿嘿一笑,將新斟好的茶遞給了燕生。

  燕生搖頭失笑:“我記得你之前都忙著學習如何做生意,怎么突然對煮茶感興趣了?”

  “不好嗎?”燕秋爾不答反問。

  “很好。”燕生盯著燕秋爾看了一會兒,這才移開視線,一邊喝著燕秋爾為他準備的熱茶,一邊向其他兒子詢問常安各家店鋪的經營狀況,思維得空的時候還要猜一猜究竟是什么讓燕秋爾收斂了事業上的野心,開始煮雪烹茶了。

  燕家在常安城的店鋪眾多,幾個人這一聊,一上午便過去了,到了正午用飯的點兒,燕生才大手一揮,宣布換個地點邊吃邊聊。

  燕秋爾則與燕浮生一起先送茶具回房。

  “三娘、五郎,等等我。”

  燕秋爾和燕浮生聞聲止步,轉頭就看見了追上來的二郎君燕元。

  “二哥。”兩人微微頷首,齊聲打了招呼。

  燕浮生警惕地打量著笑如春風的燕元,偷偷挪動一步,站到燕秋爾后邊一點兒的位置。她總是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個溫柔的二郎君,總覺得他的溫柔讓人毛骨悚然。

  相較于燕浮生,燕秋爾就對燕元的這副笑容很習慣了,畢竟曾經在一起相處快三十年了。

飛翔鳥中文    八零后修道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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