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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夜色

  青龍大街東段,有一件酒樓名叫醉月居,酒樓是新置下的一塊地皮修葺的,二層高的木質建筑,也不過是半月有余的樣子。這乃是白云城許氏的旁支,一名許姓掌柜的產業。

  許掌柜正值壯年,原本乃是許氏一族負責糧食生意的管事,但是先前火山爆發的時候,許氏有許多田地被巖漿所覆蓋,后來巖漿冷卻之后,那些土地也跟著荒廢了下來。

  沒有了土地,自然就沒有了糧食的產出,生意什么的也就暫時擱置了起來,在加上之后一系列橫禍降臨白云,許家急于抽身,已經有意拋棄這些負債累累的產業了。正巧當時有人暗中聯系許家想買下城外那些地,許家也就順勢將自己從“泥潭”摘了出來。

  族內不少產業被分割,大批族人閑置了下來,好在主家也不是不通情達理之輩,各自給了一筆“補償”,就讓這些支脈的族人自謀生路去了。

  這個時候,白云城百廢待興,許多方面開始漸漸的恢復元氣,許掌柜見了,也就生起了一些小心思,最后回家與家里人一商量,才決定在青龍大街東段置下一塊地皮,蓋了一間木質的二層酒樓,做起了從未碰過的酒樓生意來。

  但是課酒樓方面的生意,卻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做,與曾經的糧食生意相比較,要復雜上不少,所以起先,酒樓是沒有什么盈利的,直到過了一段時間后,白云城內的人流突然多了起來,而酒樓的生意也突然好了不少。

  這種情況讓許掌柜喜出望外,甚至有些樂極生悲。

  樂極生悲的原因,自然是出在食客上。

  因為這些食客明顯不是普通人,干的事情自然也不是普通的事情了。

  打架什么的,已經是司空見慣了,吃完抹凈不給錢的也不是沒有,各種氣息古怪的事情都能碰得到,偏偏這些人的身手都是很厲害的樣子,打又打不過,甚至連新建的大行臺衙門都不敢管,只能任由這些家伙在白云城胡來。

  這種情況下,賺錢方面的事情已經并不重要了,保住小命才是重中之重,他甚至一度有將酒樓賣出去的打算。

  就在不久前,他手下的一名小廝因為將茶水灑在了一名食客的身上,結果那么食客狂性大發,竟然當場來了個大變身,一口將小斯活生生的吞了下去,他那時候才知道,這名食客竟然是一只隱匿在人群中的妖,一種傳說中殘忍成性的生物。

  許掌柜嚇壞了,手腳冰涼,幾乎要昏厥了過去。

  回過神來的他,渾身顫抖,發誓再也不要看到這個鬼地方了,連夜找了曾經接觸過的一名買家,以低于尋常一半的價格,快速的將酒樓賣了出去。

  當天晚上,許掌柜吩咐家小收拾細軟,打算連夜離開白云城這個是非之地,落腳的地方都已經想好了,在南陽城,他做藥材生意的舅父那里。

  只是這種想法,在一家老小剛要離開酒樓后院的時候,變得無疾而終了起來。

  一伙人突然闖進了酒樓后院,見他們似乎要跑的樣子,竟然直接將他們控制了起來。

  一家十三口被五花大綁的關在柴房,沒有搜刮,沒有審問,甚至連一個搭理的人都沒有,許掌柜只記得有人在柴房外面進進出出,似乎在忙著布置什么東西。

  黑夜過去,白天來臨。

  這些人反反復復,做著一些讓許掌柜感到奇怪的事情,但是許掌柜卻沒有心思去想什么。

  因為這個時候,被綁了一夜的家小,已經神情恍惚,處于瀕臨崩潰的狀態了。

  他想開口安慰,卻說不出話來,就這樣,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咧嘴苦笑的看著驚恐不安的一家老小。

  直到陽光從西邊照射進來的時候,院落內已經沒有了任何聲音,安靜到極點的氣氛籠罩了酒樓,隨后,這種氣氛在下一刻被打破。

  窗戶外面,枝椏開始搖晃著,大地震動的感覺已經傳來了,整齊的聲音在院落中響起,這個時候,許掌柜才知道,原本院落不是沒有了人煙,而是這些人都在沉默不語,在安靜的等在著一個人。

  “主人——”

  恭敬的聲音緩緩響起,隨后一道略顯清脆的女子聲音也跟著傳來了︰“東西都準備好了?”

  “大抵上,已經準備妥當。”年老的聲音回應著。

  “大抵上?”女子一陣怪笑,似乎有些樂不可支的模樣,但是院落內卻沒有其他人敢笑,安靜的氣氛再次來臨了。

  “是肉食…”老者趕忙回應著︰“這間酒樓缺少肉食,屬下怕不夠。”

  “不夠嗎?”女子沉默了一陣,然后突然開口︰“房間里的是什么人?”

  “呃…”老者的聲音微微一愣,卻也瞬間反應了過來︰“是持有酒樓的一家人。”

  “嗯,將他們算上,應該就會夠了。”

  女子一陣輕笑,但是處于柴房的許掌柜卻全身冰涼,連最后一絲溫度都要快速散盡一般。

  他聽到了什么?

  那個素未謀面的女子,竟然要將他們一家作為肉食!

  仿佛突然生出了一些氣力,許掌柜拼命的掙扎,那些家人也聽見了這話,起先有些不明白的樣子,但是看著許掌柜滿頭冷汗,卻也瞬間明白了過來,開始努力的掙扎起來。

  這種響動似乎引起了那女子的注意,一聲冷哼從窗外飄進來,許掌柜渾身一顫,竟然不由自主的定在了那里。

  女子說了句“將門打開”,隨后嘎吱一聲,房門就真的被人打開了。

  “哐當”一聲,一道黑影走了進來。

  許掌柜面色大變,連瞳孔都微微收縮了起來。

  那道黑影身材高大,已經不能用“壯碩”兩字來形容了,幾乎就是一座小山,直接擠爆了門框,甚至將墻壁上的青磚撞出一個巨大的缺口來。

  這人身高九尺左右,纏著一塊巨大白布當成了紗裙,若有若現的酮體顯露了出來,有層層肥肉堆積在了一起,最顯著的就是能裝下四個成人的巨大肚腩,然后上身還是肥肉,脖子幾乎看不到,頭部巨大,猶如磨盤一般平整的臉龐,最后,頭頂上沒有一根頭發,倒是有幾個肉瘤模樣的東西長在那里。

  若無意外,這猶如小山般的身影應該是名女子,許掌柜甚至懷疑,她就是剛才那清脆女聲的主人。

  這肉山一般的女子看著許掌柜,用足以覆蓋頭顱的巨大手掌輕掩著血盆大口,嬌聲笑道︰“看起來,倒是細皮嫩肉的呢。”

  許掌柜聽了,頓時一陣惡寒,要不是身體根本控制不住,他幾乎要昏過去了。

  那“肉山”卻沒有放過他的打算,微微的擺了擺手,掀起一陣狂風,說道︰“將這人帶到我房間去,其他人清洗一番,留到晚上備用。”

  “是。”旁邊有一名老者微微回應著,目光看著許掌柜,古怪的笑了笑。

  這一刻,許掌柜睚眥欲裂,他想開口大聲叫喚著,但是全身被好像麻木了一般,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就這樣,他被兩個人抬了出去,只能聽到身后,一片哭泣的叫喊聲不斷傳來了。

  一盞茶的功夫后,他被人用刷子刷了數十遍之后,送到了一張巨大無比的實木床上,潔白的紗帳從上方垂下來,將他的身形淹沒,好像一只僵硬卻沒有冷透的尸體,就這樣雙目無神的躺在那里。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似乎都已經黑了下來。

  許掌柜依然閉著眼睛,眼淚從鬢間滑落下來。

  這個時候,一家老小說不定已經遭到了毒手,那些來歷不明的強人,說要用他們一家來做肉食,這分明就是妖魔才能干出來的事情,難道那群家伙也是妖魔?否則怎么會如此喪盡天良!

  他亂七八糟的想著事情,房門卻突然被人推開了,他渾身一僵,冷汗已經浮在了后背。

  他不知曉那個來的人是不是那座“肉山”,但是自己落在了它們手上,顯然不會什么好的下場的,尤其是此時他全身被制住,更是沒有什么反抗的能力了,當然了,哪怕不被制住,他也沒有本事反抗那些明顯不普通的家伙。

  就這樣,許掌柜神情探聽的聽那腳步聲慢慢的傳遞過來,似乎在房間里游蕩,時間在這一刻變得幾位緩慢,他甚至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直到那人似乎對周邊沒有了什么興趣,才朝著大床這邊摸了上來。

  紗帳被人拽動的感覺傳遞著,許掌柜汗毛炸立,冷汗浮出的更加密集了。

  他睜開了眼睛,看到一道黑影正在微微看著他,慌亂的驚呼聲就要破口而出,但是聲音到了嘴邊,根本發不出來,他驚恐的長大了嘴巴,就這樣瞪大了眼睛看著那黑影。

  直到過了許久,他才發現那黑影根本不是先前看到的那座“肉山”,而是一名身材較瘦的男子。

  “這里面竟然還有一個…”那人似乎也有些吃驚的模樣,黑夜中,那人細細的打量了許掌柜一眼,他壓低了腦袋,許掌柜也大致看到了這男子的輪廓。

  昏暗的視線里,床上突然出現的男子應該是位老人,他不知道眼前這人是不是和先前那“肉山”是一伙的,因此有些警惕的看著對方,那老人卻裂開嘴笑了笑,然后揮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氣息散了進來。

  他突然感到全身一陣刺痛,下意識的坐起身子,蹬著腿向后竄了幾個身位,雙手緊緊的抓住白色的紗簾,就這樣有些驚恐的看著老人,許掌柜微微喘著氣,全身都繃緊了起來。

  “別緊張,老道我沒有惡意的。”那老人微微的笑了笑。

  許掌柜注意到他胸前的太極八卦突然,隨后目光看著對方的臉︰“我怎么知道你…”

  他話語剛說道一般,思緒卻已經有些回過神來了,伸手微微捏了捏拳,他發現自己竟然能動了,細細的想了想,大概明白這老人可能真的不是和“肉山”那些人是一伙的。

  “道長——”他噗通一聲跪在木床上,雙目含淚,五體投地的開始磕頭︰“求求道長,救我家人!求求道長,救我家人啊!”

  “你先起來。”老人伸手將他扶起來,開口問著他︰“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我…”許掌柜剛剛站起來,突然身子一軟,再次栽倒了下去,這個時候他才想到,先前被那伙強人綁了一夜,身子早就已經麻了,此時哪還有那么多氣力讓自己站起身子來呢。

  “道、道長…”他顧不得這些,拼命讓自己冷靜起來,讓自己說的話盡量有些條理︰“道長,我原本是這家酒樓的東家,但是一伙強人創了進來,將我們全家綁起來,然后還出現了一個女子,像肉山一樣高大,她竟然想要吃了我們,道長,這女子是妖魔!她絕對是妖魔啊!”

  “肉山一樣高大?”老人站在那里眨了眨眼睛,微微嘆了口氣︰“我就知道,這種清新脫俗的事情,也只有肉菩提才能干的出來。”他目光看了看稍稍冷靜下來許掌柜,發現對方果然面貌英俊,保養的很好,細皮嫩肉的,肉菩提那家伙,似乎最好這一口了。

  “道長…”見老人一眨不眨的盯著他,許掌柜連忙叫了一句,然后雙手抱拳︰“道長,小人的家小落到那妖魔手掌,危在旦夕,她竟然說要將他們當作肉食,小人懇請道長幫幫小人救出家小,小人今后必有厚報。”

  “你家小我見過,他們現在還沒有什么事情。”老人饒有深意的看著他,古怪的笑了笑︰“你知不知道,若是我在晚來一會兒,最先出事的人,可就是你了。”

  “我?”許掌柜愣了愣︰“道長,那妖魔莫非想到了什么殘忍的法子,想要對付我?”

  “咳咳…”老人捂嘴咳嗽了兩聲,將臉轉了過去︰“的確…是很殘忍的法子呢。”

  他語調有些古怪,許掌柜倒也不疑有他︰“我就是知道,這妖魔心狠手辣,定然是想用無比惡毒的法子對付我,否則剛才也不會用毛刷刷了幾十遍了,莫非她打算將我烤了吃掉?”他突然瞪大了眼睛,略顯惶恐的樣子。

  “行了…”老人回頭瞥了他一眼︰“趕緊離開這里,若是被對方發現了,可就麻煩了。”

  “道長說的對。”許掌柜點了點頭,跟著老人走出了這間屋子。

  “對了,道長,那妖魔去了哪里”走廊中他突然開口問著。

  “你是說肉菩提?”老人回頭看了他一眼。

  “肉菩提?”許掌柜眨了眨眼睛問︰“是那妖魔的名字嗎?”

  “妖魔?呵——”老人搖了搖頭,卻也在嘆息︰“也算是…糟糕,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他面色突然大變。

  “快走!——”

  伸手夾起許掌柜,老人風馳電擎,瞬間沖出了酒樓后院,與此同時,一顆巨大的肉球,也不斷漂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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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翔鳥中文    成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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