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鏡像（上）

　　光門之后，楚軒立于大殿之內，白虎神君舉目望去，卻微微的皺了皺眉︰“怎么還是…不對，青銅柱子不見了，祠堂里的裝飾倒也有些許的不同。”

　　他這樣說著，楚軒卻并沒有開口，他背負雙手，視線落在了殿門之處，伴隨著一陣銅鐘的聲音響起來，那宗祠的殿門緩緩打開了，碎金般朦朧的光芒投射進來，將屋子里照的溫潤透亮，滿室生輝。

　　“開宗祠——”

　　一道被拉長了的聲音響起，一名老者從門外率先走進來，后面兩排身著華服的男子有條不絮的跟著，一行人立于大殿兩側，那老者頭發花白，神情肅穆，他走向宗祠前堂的牌位處，視線里仿佛并沒有一旁的楚軒和白虎神君二人。

　　“這…怎么回事？”看著那老者點燃香火，對著祖宗神位恭敬有序的拜祭著，白虎神君微微愣了下，然后朝著一旁沉默不語的楚軒開口問著，在他開口的過程中，那老者依然是一副沒有聽到的樣子。

　　楚軒見了，神色沒有絲毫意外，他微微瞇著眼睛，目光凝視在殿門之外，不曾動過分毫，反而那老者轉過身來，目光微微掃視了一眼眾人，率先開口說著︰“今日云塘家主大婚，乃是楚族延綿之盛事…”

　　“——楚云塘？”白虎神君瞳孔收縮，微微張大了嘴巴︰“這是…三百多年前？”

　　“這只是…三百多年前的時空鏡像。”楚軒看了他一眼，神色從容的說著。

　　這個時候，殿門之之外，有三道人影緩緩走了過來，中間的男子氣質英武，樣貌不俗，他手上牽著兩個身著紅袍的女子，俱是身姿婀娜、面貌秀美，那三人來到近前，向祖宗神位三拜九叩，而先前立于一旁的老者微微瞇眼，面色沉靜。

　　“這女人…”他目光凝視著那右邊的女子，微微皺了皺眉頭。

　　“錦繡山的那位…九花女。”楚軒同樣看著她說著。

　　白虎神君嘆了口氣，神色有些唏噓︰“原來…她當年竟然真的和楚云塘有過一段情…”

　　兩人這樣言語，那三人早已完成了一系列繁瑣的禮儀，立于一旁的老者揮了揮手，然后緩緩開口︰“大婚之日，原本不該與納妾同時進行，不過…咳咳…”那楚云塘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他握拳咳嗽了兩聲，直接岔開話題︰“來人——拿族譜！”

　　一旁早有族老走了上來，遞上族譜，他微微接過，執筆在案桌上寫著︰“繡蓉，天南圭峰人，十三世云塘族長正室…”他筆鋒頓了頓，目光瞥了一眼九花女，暗暗的嘆了口氣，又搖搖頭，才揮筆繼續寫著︰“褒女，清河武曲人，十三世云塘族主側室，戊辰年，正月初三，記錄族譜，以證倫常…”

　　“她竟然甘心給別人做妾室？”白虎神君愕然，反觀楚軒則是沉默不語。

　　上古花神之女，棲身在這種偏遠之地，還嫁給了一個男子做妾室，這種消息傳出去，整個天下都會被驚呆吧！

　　白虎神君這樣想著，面前的場景已經緩緩扭曲了起來，隨著“嗡——”的一聲輕鳴，整個楚氏宗祠徒然如鏡子般寸寸碎裂，場景轉換，已經是在涼亭之內了。

　　那個名叫楚云塘的男子站在涼亭的一端，微微皺眉，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化名為褒女的九花女坐在那里，目光凝視著他的后背，兩人微微沉默了片刻，那九花女伸手捋了捋鬢間的發絲，語氣微微有些遲疑︰“要不…讓我出手試試？”

　　楚云塘轉過身，視線在了她的身上︰“你的身份…”他搖了搖頭，緩緩的嘆了口氣︰“世家之間的事情，還是按照著世家之間的規矩來辦吧。”

　　“這樣的話…”九花女站了起來，走過去，牽住他略顯冰冷的手︰“馬雄鎮的礦脈，豈不是會讓給了高陽城？”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天意如此，自然是強求不來的…”

　　“還是我…”

　　“不行！”楚云塘面色漸冷，斬釘截鐵的說著，面前的九花女微微愣了一陣，抿了抿嘴唇，然后低下了頭，他看見了，臉色微微緩和了下來︰“我不是沖你發脾氣，而是…而是你的身份…唉…”他長嘆一聲，搖了搖頭︰“你的身份若是暴漏，我容得下你，世俗未必容得下，況且，你錦繡山也不會坐視你嫁給一個凡夫俗子為妾，到時候，現在平靜的一切久，就都不復存在了…”

　　“我…”她微微抬起頭，眨著眼睛看著他，目光仿佛有光芒在閃動︰“我是不是讓你…很為難？”

　　“為什么這么說？”他皺了皺眉問著。

　　“你和繡蓉…”她咬著嘴唇，凄然一笑︰“你和繡蓉從小就有婚約，我插足其中，本就是不好的事情，況且…我…嗚…”

　　嘴巴被一只大手捂住，楚云塘將她拽過來，用力擁入懷中︰“錯不在你，是我…”他如鯁在喉，苦笑的搖了搖頭︰“自從我被我娘送到楚家之后，這個牢籠…就從沒有打開過。繡蓉…我，不過是世家利益的犧牲品，是我…害了她…”兩人用力相擁，九花女的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眸…

　　白虎神君微微嘆了口氣︰“沒想到，心狠手辣的“人面桃花”，竟然也有這軟弱的一面。”

　　“人…應該都會有吧…”楚軒瞇著眸子，思緒不知道飄到了那里︰“只是有些時候…一些東西…沒道理的…”他看著那兩個人…白虎在看著…繡蓉靜靜的站在樹后，也在看著…

　　“二夫人——二夫人——”

　　九花女坐在梳妝臺上，默默的想著什么，一名侍女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她目光望了過去，問著︰“怎么了？”

　　那侍女一邊捂著胸口，一邊微微喘著氣︰“二夫人…家主、家主他…練功…走火入魔了…”

　　“嗯？”

　　九花女臉色凝重的站了起來，顧不上掩飾什么，她腳步輕移，就已經朝后殿飄了過去，這個時候，十幾個楚族的族老都堵在了門口，看到她趕過來的時候，也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并沒有搭理的樣子，她顧不得理會，伸手去推門，卻被人攔住了去路。

　　“家主沖關失敗…你最好不要…啊——”

　　這人“啊”的叫了一聲，如遭雷殛，整個身子都止不住顫抖起來，九花女冷著臉，伸手將他撥開，推門走了進去。

　　“褒女…”屋子里，繡蓉張了張嘴，愣了一陣，然后捋了捋發絲，笑了笑︰“你來了…”

　　“嗯。”

　　她走了過去，看著床上臉色蒼白的楚云塘，微微咬了咬嘴唇︰“他怎么會…”

　　“他…”繡蓉的笑容收斂，緩緩嘆了口氣︰“高陽那邊…”她搖了搖頭，卻沒有說下去。

　　“高陽——呵——”

　　九花女眸子凝視前方，有寒光溢出，深深吸了口氣，她伸手摸了摸楚云塘的手腕，片刻之后，臉色卻微微的變了變︰“他的傷…”

　　“怎么了…”繡蓉走了過來，臉色變得慘白︰“很嚴重是嘛？你告訴我，是不是…”她伸手晃動著九花女，對方微微沉默，許久才抬起頭︰“我來…想些辦法。”

　　“你？——呵——你能有什么辦法呢。”繡蓉凄然一笑，微微搖了搖頭，她坐在床邊看著他，整個人，反而緩緩平靜了下來︰“大概…這就是…劫數吧…”

　　九花女站在那，咬了咬牙，轉身離了，繡蓉緩緩閉上了眼睛，俯下身去，額頭貼著他的胸膛，嗅著熟悉的氣息猶如夢囈般喃喃︰“或許…只有這個時候…你才…只屬于我…”

　　ps︰收藏、推薦、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