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是一片腥風血雨,那天上的的太陽此時似乎是被硝煙給遮擋了,似乎就連同太陽也不愿目睹這一切。
黑色的煙在天地間翻滾,凌厲的風都無法吹去這天地間的黑煙,曾經繁華無比的城市,被那濃濃的黑煙籠罩著,在黑煙中通紅的火焰幾乎點了整座城市,京城在燒著,通紅的火焰的吞噬著這座城市。
“殺光清妖!”
“一個不留!殺光清妖!”
被黑煙熏的通黑的兵卒們,他們的嗓間發出亢奮的、發泄的、狂歡的嚎叫聲,朝著前方正在的清軍追去,此時,每一個人都陷入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癡狂之中。
纓槍前刺,鮮血飛濺、腰刀抽砍,血肉橫飛。
耀眼的太陽光突然消失,天空驟然迷漫起陰郁的云霧。冷風在京城上空吹動著,可是在京城的街巷之中,卻盡是一片沸騰,在那一條條街巷之中,巡街老人、守城的兵丁無不是拼命用刀槍阻擋著攻入城內的太平軍。
非但男人如此,甚至就連同那些大腳的旗人婆娘,也拿著刀槍拼殺著,對于他們來,他們沒有任何選擇,要么生,要么死,盡管有人驚恐的向后逃去,但更多的人卻拼命阻擋著太平軍。
這種在絕望的時候迸發出來的勇氣,并不是為了所謂的“我大清”,而是為了他們身后的家人,為了屋中的妻兒。
我要活!
手中拿著大刀的那六都記不清楚,他砍倒了幾個人,從城墻上滾下來之后,他便一路砍殺著,在他的身邊,一個個人不斷的倒下,不斷的被長毛的刀槍砍翻。
已經沒有力氣再抬起手的他,看到身邊一個穿著號衣的兵卒被砍殺在地,在附近的房子里還能聽到絕望的嘶喊聲、求救聲。對于那些聲音,他像是沒有聽到似的,只是往前走著。
我要活下去!
手中拖著刀的他,唯一支撐著他繼續向前奔走的念頭,便是家中的妻兒。在他的身后,盡是一片慘叫聲、嘶喊聲,還有求救聲,聽著婦人的求救著,孩童的哭泣聲,他頭也不回的走著,那些人不是他的家人。
終于,已經筋疲力盡的他來到了家住的巷子,那巷子里的青石路上滿是血污,遍地的尸體,這一幕,只讓他的心懸著。
“芬、芬…”
沖進自己的家中,喊著妻子的名字,下一瞬間,一聲慘嚎從他的嗓間發出來,他只看到堂屋的梁上懸著兩具尸體。
“芬!大娃…”
他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著,他從繩子將妻兒抱下來,他也不知道他坐在妻兒的身旁撫尸而哭了多久。等他的眼淚流干了的時候兒,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回去,他又看了看妻兒的尸體,他對媳婦出聲來:
“芬,大娃,我要替您報仇。我要殺!殺!殺,殺光那些長毛!”
現在的那六對于死已然毫無恐懼,并且自己也再沒有什么憂慮。若與之前一路只想到回到家中,回到家人的身邊,他現在突然覺得輕松了。他現在準備隨時遇見一個長毛,隨時準備殺死對方或者被對方殺死。
現在他毫無牽掛,毫無恐懼了。
他走到外面去,向四周鄰居的房子看了看。不見一個活東西,那街巷之中到處都是死尸,但是他不再感覺恐懼。他再往遠處去,聽見受驚的腳步奔跑聲,還有活人。他覺得自己是一個健康有活力的人,正在一個鬼世界漫步。
而在那黑暗中,槍聲、炮聲,依然不斷的回響著,在那城墻上,更是能夠看到不時打出的火焰,那是城上的大炮在往城內開炮,雖是黑夜,可京城卻盡是一片喊殺聲。
從城破,直到現在,這喊殺聲從未曾停止過,這還要殺上多少天?
沒有人知道,但城中的每一個人卻都在竭盡全力的拼殺著,或是殺死對方,或是為對方所殺。而在通過往紫禁城的道路上,大隊的清兵仍然在拼命抵抗著,此時紫禁城周圍似乎成為了他們最后的屏障。
在紫禁城中,奕訢跪在列祖列宗的畫像前,淚水不住的從他的臉上流下來,他的嘴里念叨著。
“愧對列祖列宗…”
城破了!
大清國完了!
此時的奕訢心底盡是一片絕望之色,在城破之后,他沒有想到逃,而是來到了紫禁城,跪在祖宗的牌位前,向祖宗請著罪!
在向祖宗請罪之后,奕訢走了出來,剛一出來,便有幾人圍了過來。
“王爺,趁著現在天黑,趕緊出城吧,再不出城,怕是來不急了!”
他人的話語落在奕訢耳中,他卻是凄慘的一笑,看著眾人道。
“逃?往那里逃?若是天下的漢人都不容咱們旗人,咱又往那里逃!”
盯著那些鄭王、端王等人,看著那一張張死灰色的臉龐,奕訢大聲道。
“瞧你們那點出息,到了這時候,縱是害怕又有什么用?別忘了,你們流的是愛新覺羅的血,你們是努爾哈赤的子孫,縱是死,也要死個光彩!給本王備甲…”
原本奕訢以為他的這一通斥罵之后,能夠多少喚起本家同宗們的血勇,可是當他穿著一身泡燈綿甲出來的時候,卻意外的發現,沒有一人——都走了!
“都走了!”
看著僧林格沁,奕訢用極為失落的話聲反問道。
“嗯…”
僧林格沁頗是無奈的道。
“王爺,他們,他們要去熱河隨駕…”
“好,好一個隨駕!”
奕訢用力的點點頭,目中盡是失望,他看著僧林格沁道。
“僧王,你是蒙古人,那些漢人要殺的是我們滿人,你…”
“王爺,我也是旗人!”
僧林格沁搖搖頭,看著穿著盔甲的奕訢道。
“再,今個能與王爺一同陣前殺敵,死亦何妨?”
“好!今個我奕訢便與僧王一同殺敵!”
就在他的話聲落下的時候,那邊卻傳來太監奸細的話聲。
“王爺、王爺,有救了,有救了,援兵,援兵來了…”
火光!
盯著那紅彤彤的映亮半邊夜空的火光,肅順簡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京城破了!
在皇上大行后,他奉令領著五萬大軍日夜兼程的趕到京城,可最終還是晚了,城破了!
難道大清國的氣數當真盡了嗎?
現在怎么辦?京城破了,皇上死了,就連恭王也…生死不知。
大清國完了!
就在肅順整個人神情恍惚,不知應該如何是好的時候,那邊卻有傳令兵帶來一個消息——欽差大臣勝保正于城東猛攻發匪后路!
在得知勝保全力猛攻發匪的消息后,看著那陷入雄雄烈焰中的京城,再看著那太平軍的于城外的一座座營壘,肅順卻突然猛的一勒馬韁。
“立即派人與勝大人聯系,詢問京中情況!”
不過一個多時辰之后,這支數萬人的清軍便配合著勝保全力朝著東城攻去,憑著從熱河帶來的康熙年間鑄的數千斤銅炮,連克數壘,逼得林鳳祥不得不調兵阻擋這支剛剛投入戰場的生力軍。
“什么,曾立昌逃了!”
突如其來的消息只讓的林鳳祥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曾立昌逃了!
“曾,曾副丞相稱清妖猛攻西城,他抵擋不過…”
不待傳令兵把話完,林鳳祥的嗓間便迸發出一聲怒吼。
“曾立昌該死!”
就在林鳳祥罵出這一聲的時候,于京城南方十數里外,一支上萬人隊伍正朝著南方撤去,偶爾的這隊伍中的人會回頭看著身后的京城,那京城已經完全為烈火所吞噬,紅彤彤的火焰映亮了半邊天,在臨走的時候,他們放火了燒了那座城。
火借風勢,這會那火燒的更旺了。
“副丞相,咱們就這么走了,到時候天京那邊追究起來…”
騎在馬上的許宗揚不無擔心的道。
“哼哼,追究?當初把咱們五萬人調走四萬的時候,他姓林的可沒想過天京那邊會追究!”
梁佐山冷哼一聲,對神情凝重的曾立昌道。
“無毒不丈夫,現在清妖十數萬援軍已達,若是我等再強取京城,這京城內有百萬旗人反撲,外有十數萬清妖援兵,到時候非但京城不下,甚至就連我等亦只能身死京城…”
曾立昌之所以會下令撤出,正是受梁佐山的蠱惑,盡管其中也有與林風祥的私怨,但更重要的一點是,梁佐山給他畫出的那個大大的烙餅。
“現今北方糜爛,經此一戰之后,清妖朝廷威望必定大降,丞相只需要撤入河南,奪以開封,屆時河南之地,還不任丞相取之,待到他日實力恢復之時,丞相只需領兵過河,再取京城既可,至于天京…”
瞧著許宗揚、陳仁保等人,梁佐山冷笑道。
“雖我等失了京城,可卻奪下了河南,到時候功過相抵,天京又豈會追究?”
但梁佐山心中話卻沒有出來,到時候,對于遠在河南的他們天京又能追究得了嗎?
冷笑著,梁佐山又一次回頭瞧著將天際映得通紅的京城,于心底默默的尋思著。
這天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