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世歌 第二十章 終戰,日落星辰
沈飛的心結來自于過去,尚且沒有顯露出來,而邵白羽的心結就在眼前,就是站在觀云臺正中間的那個男人,一個敢于孤身登上方栦主山向浩瀚正道舉劍的少年,與他兩人比起來,炎天傾更加特別,他是一個獨一無二的瘋子,前所未有,史無前例。一個人能夠瘋狂到他這般的地步,能夠如此不將自身性命放在心上,云師叔覺得除了炎天傾再沒有第二個了。人是血造的,人心肉長的,炎天傾不怕死,等于說拋棄自己的血和肉,這本身就是違背天理的事情。
也因為此,云師叔本不想讓邵白羽摻和進與炎天傾的較量當中,起碼今天不想,因為他害怕,害怕邵白羽會因為一場失敗而否定過去的自己,墮入無盡的深淵。可自己的師兄,邵白羽的師父,蜀山的掌教李易之卻堅持讓邵白羽出戰,理由很簡單,炎天傾是立在邵白羽心中的魔障,現在有一個機會能夠幫助他除去魔障,何樂而不為呢。自從鐘離睿死后,掌教痛定思痛,總結過去,認定似魔障之類隨時可能發作、相伴修道者終生的危機,發現苗頭需要馬上解決,否則任由它發展壯大,總有一天會爆發出來,要了修道者的命。
掌教從鐘離睿身上汲取了很多的教訓,比如需要更加地關心愛徒,不能任由其發展;比如需要及早清除心中的魔障以防發展壯大;比如收徒弟絕對不能只收一個,因為事事無絕對,萬一心愛的徒弟有個閃失,蜀山偌大的基業將會后繼無人。
鐘離睿的出關為蜀山,為掌教的帶來了很多的改變,他就像劃過天空的啟明星,予蜀山以光明的指引。掌教發現自己過去的想法真是太簡單了,以為靠著自己和鐘離睿的能力可以支撐起整座蜀山,直到三祖登山,他才發現自己根本大錯特錯,若人心背離,六峰皆與自己相背,即便天下無敵又能如何,也必然落得個六峰反噬的下場。攘外必先安內,只有強大的實力才是讓教派安定真正的保障。為此,掌教要籠絡一切可以籠絡的力量于麾下,給予他們心中最想要的東西,讓所有人看到投靠自己能夠帶來的好處,只有這樣,越來越多的力量才會為自己所用,蜀中千山才真的能夠歸心,只有獨一無二的強大力量才能做到這一切。
“你說這是否就是天意呢,炎天傾。”邵白羽引頸看天,感覺刮過肌膚的冷風,即將爆發的大雨都是上天為兩人打造的擂臺,為了讓他解開心中的結,“四年不見了,你的招數看起來和四年前沒什么變化呢。”
“也有可能是,現在面對的對手,只配我使出四年前的實力。”炎天傾反手持劍,巋然不動。
“你還真是狂妄。”
“我有狂妄的資本。”
“你覺得咱倆的戰斗結局如何。”
“我從不覺得自己會輸,任何戰斗都是一樣的。”
“其實,我是很希望得到你的肯定的,因為四年前,是你將我的自信全部摧毀。”
“那你只有用實力說話了,讓我獲得更多的快樂。”
“對你而言,死才是極致的快樂吧。”
“你猜的?”
“我這么覺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炎天傾惡狠狠地狂笑,笑的前仰后合,笑的眼淚直流,然后陰狠狠地望過來,“你說的很對。”
“刷!”黑劍斫出,劍罡奔襲,炎天傾用和前五場戰斗如出一轍的方式告訴邵白羽你與他們并沒有什么不同。
后者原地跳起,放月牙形的黑暗劍罡從腳下掠過,接著鴻鵠劍出鞘,形成光明的通道往天上去了。
“白羽也要學宮月那般戰斗?”云師叔疑惑。
“宮月的戰法他學不來的。”掌教一字一頓地說,“也不屑于學。”
天空中行動不便,邵白羽往天上走,等于成為了炎天傾的標靶,黑暗劍罡一道又一道瘋狂斫出,形成密集的網封鎖了近乎所有的出路。沒有出路,邵白羽自己開辟,手持神劍到達最高處時,金光泛濫如同黑云之下熊熊燃燒的太陽,刺的眾人睜不開眼睛,接著便消失了,徹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當中,也躲過了封鎖所有退路的劍罡雨。
“咦,白羽哪去了?”眾人好不容易睜開眼睛,卻發現強光散盡之時,邵白羽也已失去了蹤影。
轉目望向炎天傾,看他不斷變化角度位置,眼珠亂轉,“怎么回事?難道白羽和雷縱橫一樣也在高速移動?”眾人有些不解,畢竟雷縱橫的高速移動是有印記可尋的,白羽卻連一點蹤跡都沒有。
“他在那里!”有人指向天邊,在那里邵白羽的背后生出金羽的雙翅,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橫向移動,速度快的絲毫不落于施展雷行之術的雷縱橫。記得剛上山的時候,納蘭若雪在和莫君如的比斗中曾經施展過一次同樣的技能,具體操作方式是單獨召喚出仙劍中神鳥的翅膀,加持在自己身上,這樣一來不僅可以利用翅膀的拍打,自由飛行,而且能獲得超乎尋常的移動速度。
仙人的飛行分為御劍和御氣兩種方式,御劍就是普通仙人的御劍飛行,御氣則是剛剛冷宮月發大招的時候所使用的能力,通過操控澎湃的氣流將自己推到更高的地方中去。在眾多仙劍當中,封印獸為仙鳥的仙劍大多數威力不濟,卻唯獨有一點好處,那就是能夠召喚出仙鳥的翅膀加持在肉身上,從而達到自由飛行的目的,這招納蘭若雪最早想到,最近六個月時間里,邵白羽苦思冥想,嘗試種種利用鴻鵠仙劍使用出強大招式的方法,最終想到了這個辦法。
本來不利于行動的天空一下子變成了廣闊的舞臺,邵白羽如魚得水,無論炎天傾如何瘋狂地斫出仙罡,都能輕易躲開了。
“有意思。”炎天傾冷笑,笑聲沒有持續多久,便僵硬在臉上,因為邵白羽先是進入云層之中,再流星一般裹挾著似火似光的氣團流星穿破云層從最高處疾墜下來。
和雷縱橫一味地利用速度攻擊有所不同,邵白羽只是利用本身的高速移動回避攻擊,接著便使用出凌厲的殺招予以致命一擊。他的想法和冷宮月如出一轍,炎天傾的仙力近乎永無止盡,跟他打消耗戰幾乎沒有勝算,必須用強大的招數一招致命。
為此開戰不久,邵白羽便使用出了借由鴻鵠仙劍所能施展的另外一個強大的招數,他將這一招命名為“日落辰星”,靈感來自于初入蜀山之時,天之峽前與冷宮月的鏖戰。那時候鴻鵠仙鳥沖到云層之上接受太陽光輝的洗禮,由此突破極限,威力倍增。鴻鵠鳥是食火之鳥,越是經受火焰的洗禮,更多的吞吃火焰己身的力量就越是強大,越是爆發。
邵白羽利用加持在背后的翼翅,沖入云端,近距離接受日光的洗禮,然后快速墜落,通過極速地沖刺二度吸收熱量,形成一個被火團包裹的“流星”殺向敵人。鴻鵠仙鳥是食火之鳥,不會吐火,更不能馭火,邵白羽此舉,已將鴻鵠仙劍的威力發揮至極致。
“轟隆隆。”這一劍從天上來!
仿佛急速墜落向大地的流星,攜帶奔雷之音和天火之威,威力比之冷宮月費盡心力施展的十一丈劍罡不成多讓。炎天傾從其中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險,迎著急速墜落的長劍,黑衣因為洶涌氣流的襲來而被吹得獵獵作響,有些部分甚至現出燒焦的痕跡。
“這些年,真是進步了很多呢。”邵白羽展現出的強大反而令炎天傾瘋狂,迎著撲面而來的火焰張狂大笑,“不過,還差得遠。”
炎天傾雙手握劍,算是對這一式劍法的認可,接著踏前一步,迎風斬擊,“來啊,撕裂我吧。”
活物一般蠕動的魔劍劍身在他揮劍的時候緊縮成一團,形成一柄黑色的大劍,毫無花哨地和從天空中降下的“日落辰星”撞在一處。
“轟!”一者火中帶金,一者純黑無光,兩柄神劍的相觸如同火星撞地球,爆發出的氣浪將周邊種植的長壽果樹盡數連根拔起,東倒西歪地撞中玄青殿立柱,失去了最后一絲重生的希望。澎湃的氣浪沖刷過觀戰眾人的每一個毛孔,讓他們感受到兩人燃燒的斗志和殺意。視線中,雙手持劍的邵白羽身體和手中的鴻鵠仙劍形成一條直線,劍尖與從后向前斫出的黑暗劍鋒撞至一處,本已龜裂得不成樣子的地面再一次接受沖擊,碎裂斑駁得不成樣子,炎天傾連續兩次陷入被動,分毫不亂,力量也未因前一場戰斗而有所衰減,手中黑鋒看起來沒什么光澤,實際上光華內斂,威力驚人,借著前沖的揮擊生生抵住了自天上而來的長劍。
“咻咻咻咻……”火星從劍刃相抵的中心地帶閃耀,澎湃的氣流一浪接著一浪,從大地上沖刷而過,向著遠方擴散,形成一閃爍的光濤。幾位峰主屹立在本峰峰頂之上,遙望蜀山,看著出現在眼前的不可思議的景象,心境大有不同。
該來的總歸要來!炎天傾和邵白羽所代表的時代早晚將會君臨大地,而他們這些年長的一輩的人到時候會處于何等角色?沒人知曉。
狂放的力量圍繞著劍尖相抵的地方向四方擴散,有些仙力較弱的學生,臉上身上被氣流刮到紛紛出現了裂口,流出了鮮血。這證明激烈對碰爆發出的氣流是無比鋒利的,可以穿透弱一級的仙罡,切開皮膚。
“短短六個月的時間,邵白羽已經進步到如此地步了嗎?”云師叔驚訝地張大了嘴。
“這就驚訝,未免太早了。”掌教第一次露出笑容,諱莫如深的笑,“今天的邵白羽已然脫胎換骨,非往日可比了。”
光濤波浪般向著四方擴散,身處戰局最核心地帶的邵白羽和炎天傾,兩人一白、一黑,如同太極兩儀之相,衣服上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燒傷。邵白羽感覺劍勢將竭,用盡最后一口力氣下壓劍鋒,逼得炎天傾往后退了一步,已然滿足,到劍勢完結時,抽身回返,輕飄飄地落在三丈之外的地方。
隨著他的離去,炎天傾一式揮擊的威力爆發出去,形成劍罡向著天外沖去,竟將天上的密云切削出了一個月牙形的缺口,前進之勢還未終結,一直飛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威力駭人聽聞。
與此相對應的是,在這一式劍罡揮灑出去之后,炎天傾的體內為之一空,像是所有的力氣都耗盡了,膝下一軟,半跪下,雖然緊接著馬上站起,可能夠看出抵擋這一劍已然用盡全力。
不可思議的交鋒,到兩人重新站立在原點的時候,觀戰的眾人深深地舒了口氣,之前提到嗓子眼的緊張心情才算有所緩解。
一人是魔教冥王宗少主,以冥王宗現在在教派內的地位,幾乎等同于魔教的少主了;另外一人是蜀山掌教的關門弟子,地位在鐘離睿之下,和沈飛并列,很有可能成為蜀山下一任掌教。兩名驚世少年以劍相對,幾乎代表了正邪兩大教派年輕一輩的巔峰之戰,雖然邵白羽入門稍晚,但在這樣關鍵的對決中,沒人在乎你的入門早晚,大家關心的只有勝利。勝能帶來尊崇,敗會遭至失望,如此簡單而已。
實際上,從邵白羽這一式劍法的使用來看,已然不下于冷宮月了,算是給了眾人一個天大的驚喜。
“這一式叫什么名字。”炎天傾暗自恢復元氣。
“日落辰星。”邵白羽長身而立,金翅收攏于身后,白衣上留下了許多燒焦的痕跡,卻并不影響他灑脫不凡的氣度。
“很棒的招數,很好的名字。”炎天傾衣服上的焦痕更多,顯得有些狼狽,這是開戰以來他第一次如此。
“多謝夸獎。”邵白羽平淡回答,繼而反問,“夠逼你使出真本領了嗎?”
炎天傾目光一變,道:“你想看?”
“我要戰勝全盛時的你。”
“我可以成全你,不過有一個問題需要你回答。”
“說出來聽聽。”
“此戰輸了你會如何?”
“我不會輸。”
“你真這樣覺得?”
“當然。”
“那好,就等你落敗之時再來回答我的問題吧。放心,我會讓你一直活著,活在我的陰影之下,這樣才會好玩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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