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世歌 第六十章 可憐之人
她傷感地褪去披肩,露出肩膀上美麗的蝴蝶,蝴蝶的一對翅膀,像極了人類的眼睛,看起來雖然美麗卻又有些滲人。接著雙手交疊,一圈一圈地將纏得緊緊的束胸褪下。
“這個”沈飛真是有些不敢看了,心說片刻之內,她身上的衣服褪了又穿,穿了又褪,像是老天有意的安排似的,實在造孽不淺。納蘭明珠雖然風韻猶存,畢竟比沈飛年長,這樣屢次看她更衣,確實有些褻瀆了。
“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猶為離人照落花。”納蘭明珠呆呆地望著水面,霧氣蒸騰,水面上的她并不真切,竟是有幾滴眼淚滴淌下去。
“噗通”一聲,她跳入水中,許久不見動靜。再露頭時,頭上的發簪已盡數散落,烏黑長發間雜幾縷灰白的發絲,帶起晶瑩的水珠劃過繚繞在湖面上的蒸氣,迷人的頸線顯露無疑,絕美的面容帶著憂愁,一早涂抹的紅唇經水一洗,變成淡粉顏色。納蘭明珠很美,但歲月的痕跡仍然留刻在肌膚上,仔細看的時候,就能夠辨認出。
沈飛看著她的輪廓,壓下心中邪惡的,暗道:“情郎沒有來?”似納蘭明珠這樣的絕色女子究竟是誰如此狠心?尹秋水?楚天涯?方翠崖?云師叔?都不可能。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面對真愛自己的女子不可能不動心的。難道是沈飛腦海里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難道是紫露峰峰主雪姬舟?也只有那個不陰不陽的男人會拒絕如此的美意。可是看雪姬舟的樣子,不太像和納蘭明珠有所瓜葛啊。
沈飛實在猜不透了,卻見納蘭明珠將下半身的衣物一件件脫了,輕輕地放在岸上,嘴里哼著小曲,在池間輕輕地舒展身體,魚兒一般游來游去,說不出的凄婉。
沈飛想:來赴會的這個人,肯定不一般,說不定會是六峰中魔教的內奸。可轉念一想:男女奸情雖然有違倫常,但是和內奸之事似乎扯不上關系。
到底會是誰呢?
朝思暮想的人總歸沒有來,納蘭明珠全然不知曉有一雙眼睛正在悄悄注視著自己,輕輕撩撥水花,梳洗身體。沈飛意識到不能再逗留了,這樣下去,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慢慢退出洞去。
走出甬道,心中有著小小的遺憾,是那種送到嘴邊的肉沒有夾緊,掉在地上的感覺。納蘭明珠豐盈的肌膚、妖媚的體態在眼前揮之不去,無論沈飛怎樣壓制,始終印刻在那里,惹得他全身燥熱。
快步順原路返回,沈飛只愿早些離開此地,心中想著:自己發現了納蘭明珠的大秘密,可千萬不能被她知曉了,也不能輕易道與外人,否則死無葬身之地。他對甬道對面通向的地方仍然抱有一絲好奇,有機會的話,可以偷偷遛進去看看,但今天肯定不行了。
洞穴狹窄,沈飛近乎用跑的,難免磕磕碰碰,許是發出了聲響,在離開甬道,走入洞府大廳的時候,聽到旁邊的岔路里,有人低聲呼喚:“壯士,壯士留步,壯士。”
“這里面還有別人?”沈飛聽那聲音似在很遠的地方,而且音量輕微,卻能清晰傳入耳中,可見求援者功力不淺。回身望望,感覺納蘭明珠一時半刻不會出來,咬咬牙,順著求援者的聲音步入了四條岔路里,最靠左邊的那一條。
進入岔路的時候,他的心是懸著的,生怕遇到陷阱,因此召喚出了朝花夕拾劍。這條甬道明顯更長,沈飛越走越覺得驚奇,心想莫不是自己聽錯了,這般遙遠的地方,就算真有人呼救自己又怎么能聽得到呢。轉念一想,仙人世界玄妙萬千,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都可能發生,既來之,則安之,干脆過去看個究竟。
沿著甬道向前走了好一會兒,終于看到亮光,走過去,不免被嚇到。視線中安放著一個半人多高的圓桶,滿頭棘皮,眼耳盡失的男人茍活于桶中,只露出一個頭出來。這個男人眼耳盡失,卻能知曉沈飛到來,對著甬道盡頭的他,充滿期待的呼喚:“來,孩子,不要害怕,快過來。”
男人的模樣不禁讓沈飛想到了久別的藥人,不過很明顯的,就算藥人最慘的時候,也比不上這個男人現在景況的萬分之一,雖然看不見桶內的情況,但沈飛直覺的感到,只怕男人的手腳甚至部分內臟也已經被切除了,這個桶只是讓他茍延殘喘的容器,好以此無休止的折磨下去。這是生為大夫的直覺,從洞中彌漫的氣味當中,就可以知曉桶中藥物的組成。
“好狠的心啊。”沈飛打了個寒顫。
他小心翼翼地走入洞內,四下看看,看到四壁上的熒光石散發出熒光,沒有危險,但也沒有能夠逃跑的去路,不禁猶豫。桶內人像是知道他的擔心,又道:“我已經用氣鎖定了她,你放心吧。”
“原來他是將仙力當成觸覺來使用的。”沈飛點點頭,自然知道他指的是納蘭明珠,就勢問道:“她不讓你死嗎?”
“你很聰明,一眼就看出來了。”桶中人苦笑,本以為自己要費力地解釋半天,沒想到被對方一語道破,這樣也好,證明對方是個聰明人可以為自己省卻很多麻煩。
“你們之間有什么深仇大恨?”沈飛問。
“我是他丈夫。”桶中人細聲細語地回答,他張開的嘴里面牙齒一顆都沒有,舌頭倒完好,卻也紅腫不堪,當是被長期折辱的結果。
“你是納蘭明珠的丈夫?”沈飛驚地冒出冷汗,“原來你沒有死。”
“呵呵,生不如死的,我已被她囚禁折磨了二十多年。”
“到底怎么回事?”
“這個故事說起來可就長了,少年你沒有充足的時間聽完它的。”
“你想讓我怎么幫你?”
“我希望你結束我的痛苦。”
“你想死?”
“死是對我最好的解脫。”
“可我看你仙力不弱,就這樣死了豈不可惜。”
“沒用的,沒用的,四肢盡毀,內臟盡空,五官除了嘴巴用來痛苦的呻吟,都被那毒婦毀了,就算仙力再強,也不頂用的。我現在就是要死,死了變成冤魂,去找那毒婦尋仇。
“你要報復她?”
“這是我活下來的唯一執念。”
“納蘭明珠一死,你們的孩子可怎么辦?”想到納蘭若雪有這樣的父母,沈飛不禁惋惜。
“孩子?哈哈哈,真是可笑,我們哪里有孩子的。”
“那納蘭若雪?”
“不是我的。”
“哦”忽然想到欲火焚身的納蘭明珠,沈飛像是明白了什么,“若雪是納蘭明珠和她相好的孩子。”
“沒錯。”
“那你報復的對象豈不也把若雪涵蓋了進去?”
“你對她有情?”
“算不上情吧,總歸不討厭。”
“你本是來找若雪的,無意中撞入此地?”桶中人比想象中的聰明。
沈飛點點頭,隨即想到桶中人看不見,就說道:“你怎么知曉?”
“若雪能有你這樣的朋友在,我就放心了。”
“什么意思?”
“其實若雪是我的親生女兒。”
“開什么玩笑,為了出去你也沒必要撒這樣的謊啊,這也太假了,反而讓我對你生疑。”
“我說真的,我剛才其實是在試探你,看你對她是否有邪念。”
“你在山里面能知道些什么。”
“呵呵,少年呦,此處設置了結界,非固定路線不能進入,沒有我氣的指引,你以為自己能夠到達這里?”
“你是不是喝醉酒了?”
“非讓我把昨日你于后山瀑布偷窺的事情說出來嗎?”
“這”沈飛驚訝地望著桶中人,將仙力凝聚在眼中,并沒有看到觸手般的氣,正疑惑間,卻聽桶中人說道:“不必看了,被囚禁的二十年時間,我既不能動,也不能看,更不能聽,釋放仙力又會被那賤婦察覺,所以就練成一種特殊的功夫,將自己的仙力與這廣袤山園的靈力融合,現在整座靈山的仙力都為我所用,你是看不到的。”
“整座山的仙力都為你所有?”沈飛覺得他在吹牛,畢竟真那么厲害的話,干嘛不直接弄死納蘭明珠。
“你不要誤會,只是當成感官的一部分來使用而已,并不能傷人。”
“雖然你說出了我的行蹤,但我還是不信你。”
“納蘭若雪是我的親生女兒,納蘭明珠不殺死她,只是怕我萬一有一天死了,化身厲鬼來找她尋仇,所以留在身邊當成活命的籌碼而已。
“你要死,為什么不咬舌自盡。”
“咬舌就能死嗎,你太天真了少年。”
“這”看著面前的藥桶,沈飛呢喃,“說的也是。”
桶中人道:“我試探于你,是因為已經連續兩天,你都行蹤詭秘地潛入明月峰,像是色狼那樣偷窺,我以為你對若雪有什么不好的覬覦。”
沈飛被說的害羞:“我們之間是有些誤會,我來此是為了向她解釋清楚。”
“誤會便好,少年呦,看的出來你是若雪的好朋友,替我好好照顧她。”
“你真的一心求死?”
“我必須化作厲鬼,覓地修煉,有朝一日回來找納蘭明珠復仇。”
“這樣一來,若雪也會跟著痛苦。”
“放心吧,只要你不說出去,她永遠不會知道父母的事情。而且我死了,對若雪來說反而更加安全。”
“我倒覺得納蘭明珠對納蘭若雪的愛是真心的,畢竟是親生母女。”
“真心的,呵呵,那個女人如果有心的話,也不會將我折磨成這樣。”
“我雖然可憐與你,但是你的怨念太重太重了,不能放你解脫。”
“英雄,你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如果不立刻殺死我,我會用呼喚你的方式,呼喚納蘭明珠,將此間的事情完完整整地道與她,以你的仙力,只怕要在此為我陪葬了吧。”
“你恩將仇報威脅我?”
“我只想死,讓我死!”桶中人的身軀激烈扭動,可也僅僅是把桶搖得左右晃晃而已,桶里面的他指不定是什么凄慘的樣子。
沈飛心生憐憫,又問道:“你到底是誰,我想聽聽你的故事。”
“你真的想聽?”
“真的,我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么,讓納蘭明珠對你如此記恨。”
“那女人沐浴之后一定會來到這里,我怕你聽完故事,再想離去就沒有機會了。”
“你還是不愿意講?”
“不好,納蘭明珠已經出來了,英雄快,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快。”
“可是”沈飛是真的猶豫,畢竟這人被囚禁在此處這么久,心里一定充滿怨恨,對于納蘭若雪是否親生女兒的問題又前后變化太快,讓沈飛擔心他的真意。
到底應該怎樣?
沈飛著實糾結,桶中人道:“快,少年,幫我解脫,我萬萬不會謀害于你,更不會傷害若雪,快,少年。”沉了沉,他又道:“不好,納蘭明珠已經有所察覺了,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
沈飛實在搞不清楚他是有意渲染氣氛逼迫自己動手弄死他,還是事實真的如他所說,他靠近了桶的邊緣,心說:我倒要看看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快點動手啊。”沈飛無視對方的吶喊,一門心思地盯著甬道,看到五彩繽紛的顏色在其間閃耀,終于下定決心,手一揮,將桶中人的脖子扭成了三圈。下一時刻,趁著納蘭明珠沒有到達,沈飛召喚出氣吞山河卷,自己鉆入其中,再操控它回到異空間內,由此,在納蘭明珠出現在洞中的時候,此處只剩下了一具死人的尸體。
沈飛進入到氣吞山河卷內的世界,這種逃跑的方式,他已在心中醞釀很久,但由于諸多顧慮,一直未敢嘗試,此時使用出來,倒還算順利,只是對外面世界的情況全然不知,也不清楚兩邊世界時間的換算規律。站定之后,他試著操控神卷,發現信念一起,地動山搖。
“看來,無論自己身在何處,于這邊的世界都是永恒的主宰。”沈飛反倒慶幸,慶幸于自己終于邁出了這不容易邁出的一步。
放眼望去,自己身處山麓之中,腳下被紫顏色荊棘似的植物所覆蓋,這些植物都是由于毒瘴的侵蝕催生出來的,在沒有毒瘴的環境里更是任意生長,漫山遍野都處在紫色的包圍下。
深深吸氣,感覺整個天地與自己共同呼吸,這個時候,一雙細嫩的小手出現在山坡邊緣,接著是努力跟上來的小腳,最后是整個身子,一個稚嫩幼小的身形出現在沈飛面前,看她穿著冰棺中女人的白色衣衫,沈飛洞悉了她的身份。
“你是誰。”衣衫明顯肥大,小女孩將褲腿、袖口疊成數折,小大人似的摘下背后的王者之杖,指著沈飛,“從哪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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