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出這句話的,當然就是楊仙茅。
場中所有的人目光全部都集中在了他身上。那老鴇也猛地回頭,死死盯著不遠處站著的這位年輕道人,見他背著手,一副落寞的樣子,背上還背了個大木箱,好像是云游四海的道人,卻不認識是誰,只是聽對方出口就叫到了一百兩,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之前臺上的劉冬雁突然摔倒,當然是楊仙茅做的,場中沒有人看見他射出的那枚細如牛毛的梅花針,準確地射入了劉冬雁往前奔跑的腿支撐腿的環跳穴上。劉冬雁這才突然摔倒,沒能撞柱而死。
緊接著楊仙茅一張口便叫出了自己所有的財產一百兩銀子,那是放在夜叉女肚子里的,剛剛從馬老員外家得到的那筆錢。既然這筆錢自己留不住,這夜叉女神像也未必能幫自己留得住,不如拿來做好事,救了這個可憐的女子吧。
其實說實話,這場拍賣中很多人都很讓人同情可憐,都想幫他們一把,但楊仙茅都沒有出手。唯獨這位御醫的女兒劉冬雁讓他決定出手,那是因為劉冬雁眼中流露出的絕望的眼神觸動了他的心,讓他想起了當初自己的痛苦。同病相憐之下,同情之情更加濃郁。又看見她即將落入青樓老鴇的手中,以她的性格,絕對不會愿意去接客。而以老鴇對付青樓女人的手段,想想都能知道她會遭受慘無人道的折磨,這種情況下,楊仙茅這才決定出手,救她出苦海。
臺上主持拍賣的人頓時狂喜,扯著嗓門叫了起來:“這位道長出價一百兩!當真是獨具慧眼,知道這位姑娘值這個價。道長出家之人都對她如此垂愛,可見這御醫女兒誘惑力之大。哈哈哈哈,還有哪位超過這個價的?趕緊出價,再不出,姑娘可就歸這位道長了!”
翠香樓老鴇咬牙切齒,有心要出,可是,八十兩的銀子已經讓她肉痛不已,如果剛才那胖子堅持往上加,她只怕就會放棄,絕對不會加到一百兩這么高的。而這道人張口就是一百兩,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頓時打掉了她加價的愿望。可是,面子又覺得有些過不去,居然被對方一下以二十兩的差價直接蓋過風頭,這讓她有些氣不過。
正在她猶豫是不是再加價找回面子時,突然發現這位年輕道人旁邊站著的是衙門的熊捕頭,在一個勁朝她使眼色搖頭,示意她不要再加了。
熊捕頭可是她翠香樓的常客,醉香樓經常有人打架鬧事,都需要捕頭來搞定,所以他跟捕頭關系非同一般。捕頭既然這樣表情,其中必有深意。
所以老鴇立刻會意,緩緩點頭,換了一副笑臉,說道:“這位道長出手真是闊綽,既然道長看上了這劉家姑娘,那就讓給道長好了。反正我們翠香樓姑娘多了去,也不缺這一個,而且我今天也買了好幾個,挺中意的,也算是大有收獲了,總不能好事都讓我占了吧。道長,以后有空還到我們翠香樓來,老身一定讓姑娘們好生招待道長的。嘻嘻嘻”
這胖胖的老鴇腰肢這么一扭,臉上白粉簌簌往下掉。
臺上的主持的官員又叫了幾遍,見再沒有加價之后,馬上拍了巴掌,叫楊仙茅說:“道長,御醫的女兒劉冬雁歸你了!你請到這邊登記交錢。”
熊捕頭趕緊賠笑對楊仙茅說:“道長這邊走,小的陪你去辦登記。”
熊捕頭陪著楊仙茅出了人群往臺后面走。熊捕頭對楊仙茅出一百兩銀子買下這個女人并不感到如何驚訝,在前些天,道長就曾拿出一個價值一百一十兩的玉鐲給自己變賣后辦了一張道士的度牒,所以,別看這小道士穿的麻布道袍很是寒酸,可是人家后面有劉五爺罩著,不知道有多少錢存著呢。
陪著楊仙茅來到后臺,這里有張桌子,兩個衙門戶部的官員在負責辦手續。楊仙茅對熊捕頭說:“請你幫我辦過戶手續,我去取錢。”
熊捕頭點頭說:“沒問題,交給小的好了。”
楊仙茅快步離開了衙門大院,到外面雇了一輛馬車,往清風觀走。相比坐滑竿而言,他更愿意坐馬車,一來是馬車的錢相對要便宜而且快,二來他實在不愿意兩個人抬著自己走。
馬車速度很快,不久就回到了清風觀。
清風觀的道人當然認識他,點頭哈腰的招呼楊仙茅。他回到房間之后,關上房門,推開了立柜,進到了夜叉女的神像房間,按清風道長的手勢,用手按在腹部,打開機關,見里面內馬箱錢好端端的還放在那里。
當楊仙茅把錢匣子取出來打開,看見里面白花花的銀子時,這才舒了口氣。他還真有些擔心,在這期間自己五弊三缺之命會讓這項銀子不翼而飛,那他才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楊仙茅抱著那一箱銀子,坐著馬車回到了衙門。
衙門議事廳里還在繼續拍賣著,他已經沒錢了,也沒興趣再去看其他的拍賣,徑直來到臺后面登記處。
熊捕頭趕緊上來幫著他把箱子抱著來到了登記處,把當面清點之后,正好一百兩。
這之前,熊捕頭已經幫楊仙茅辦好了過戶手續,劉冬雁已經從官奴的身份變成了楊仙茅的私人家奴。
過戶文契也由衙門開好,熊捕頭接過來,遞給了楊仙茅,賠笑說:“道長,你可真是大方。說實話,小的還從來沒聽說過有誰花一百兩銀子買個丫鬟的,這也忒貴了,要是擱人牙子市場上,像她這樣枯瘦如柴面黃肌瘦的可以買二三十個。碰到災荒,四五十個都能買下來。不過,物有所值,這東西嘛對眼就好。只要對了眼,就覺得值。特別是,這丫頭還是皇帝身邊御醫的女兒,想想都讓人掉口水啊。”
這熊捕頭也是口無遮攔之人,信口胡說,楊仙茅把目光望向了旁邊垂頭站著的劉冬雁,旁邊兩個女子牢牢抓住他的胳膊,生怕她又一頭撞死,必須把她好端端交給買家手里之后才算脫手,那時候在再一頭撞死可就不關衙門的事情了。
楊仙茅問負責辦登記的官吏說道:“我若想把她放為平民,我該怎么做?”
那書吏愣了一下,說道:“這個很簡單,你只需要到衙門我們這的登記簿上作個登記,在那張過戶文契上寫明放她為良,簽字并蓋上你的手印就可以了。”
楊仙茅走上前,提筆在那登記本上寫上放劉冬雁為平民幾個字并簽上了自己一文道人的名字,因為戶主就是自己。
隨后,他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又在那張過戶文契上寫下了同樣的字,簽字后,伸手蘸了印泥,在登記簿和文契上都按下了自己的手印,將文契遞到了劉冬雁面前,說:“你不用死了,你已經恢復了自由。”
熊捕頭驚呆了,這時才結結巴巴對楊仙茅說:“道長,你,你花了一百兩銀子把這女人買下來,卻馬上放她為平民,對你有什么好處啊?你可想好,她可是花了一百兩銀子買的。”
劉冬雁原本是低著頭,一直在哭泣,聽到楊仙茅這話,這才抬頭起來,看看四周的人,又看看楊仙茅手里的那張文契上寫的字,她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怔怔地望著楊仙茅,不知道楊仙茅為什么要這樣對她。
衙門的官吏倒是見多識廣,見過不少人把自己的仆從放為平民的,所以不算太驚訝。只不過眼前這件事跟其他不大一樣,那就是人家剛買就把人給放了,而且什么條件都不附加。
楊仙茅對抓著劉冬雁的那兩個女人說道:“你們把她放開吧,她現在已經是自由之身,不會死了。”
那兩個人便放開了劉冬雁。楊仙茅又把文契往前送了送,說道:“接著吧!”
劉冬雁有些不知所措的抬手,接過了文契,低頭看了一眼,又慢慢抬頭起來,怔怔地望著楊仙茅,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楊仙茅笑了笑,朝熊捕頭拱了拱手,然后轉身往衙門外走去。他覺得心情很輕松,原來自己拿到了錢財,雖然留不住,卻可以用來幫助別人,這也是好的,助人為快樂之本嘛。
楊仙茅這時候感到很快樂,因為他已經從劉冬雁的眼中看到那種凄然絕望的眼神已經消失。的確,像她這樣如花似錦的花季少女不到無路可走是不會走上這不歸路的。她恢復了自由之身,自然也就不會再想死了。
一百兩銀子能夠救一個少女的命,還是值得的,更何況這些銀子壓根不可能屬于自己。
他徑直走到了衙門外,長長的伸了個懶腰,覺得格外的愜意。背著大木箱子,沿著街道往前走去。
他走的方向當然是碼頭夏銀花的茶肆。
現在日頭剛剛偏西,大概還能在茶肆呆上一兩個時辰。
他沿著街道愜意地往前走著,感受著初春的和風。
走出一條街之后,他忽然站住了,因為他感覺后面有個人跟著他。從腳步聽出這人武功不弱,而且是個女人。
他皺了皺眉,難道馬掌柜派出的第二撥殺手出現了嗎?在大庭廣眾之下他不相信馬掌柜有這么大的膽量派殺手行兇。
他加快了步伐,越走越快,同時,注意身后跟著的人的步伐。他很快就釋然了,因為他發現,跟著的那人很快遠遠被他甩掉了。雖然那人走得很急,似乎想拼命趕上,但根本趕不上楊仙茅往前疾奔的步伐。
楊仙茅可以斷定,身后跟著自己的這個女子武功不弱,但是似乎因為某種原因使得她無法施展出全部的功力。
除了這個女人的腳步聲之外,他沒感覺到有其他人跟蹤。…只有一個殺手?而且武功還有折損,這也太兒戲了吧!
于是,楊仙茅站住了,側耳聽著后面的腳步聲追近了,距離自己還有十多步遠的地方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