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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讀書

  夙晴在江南女子之中,身量太高,腿也太長,尋常的園對她而言都有些小。現在家里用的這個乃是專門找木匠做的加大號,外面等閑見不到,分量自然也不輕。

  徐兄對于明天的工作安排并沒有任何意義,反正只要羅云在,干活的肯定是他。

  聽說錦衣衛為了讓自己兒子長得高大,能夠入宮當大漢將軍——給皇帝打儀仗的人樣子,都喜歡娶身材高大的女子。幾代人下來,子孫非但個子高,力氣也大。蘇州千戶所的千戶老爺就曾看上過夙晴,誰知夙晴太過剛烈,誰敢來說媒就打誰,這才作罷。

  徐兄趕了蚊子,上床放下蚊帳,頓時覺得有些氣悶。他深深換了口氣,只覺得一絲淡淡的幽香沁入肺里,正是嫂子不施粉黛的天然體香。徐兄不禁想起前兩年還能嫂子一起睡的光陰,對于“束發”不免生出一股怨念。嫂子說,束發之后就是男人,不能再跟她睡一起了。

  徐兄跑了大半天,借著香氣助眠,很快便昏沉沉睡去。他本來睡得很死,渾然不知道做夢是什么滋味。今夜卻做起了夢來,乃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他又走到了棚屋后面,找到了那條天造地設的裂縫。從一旁的窗戶里傳來水聲,正是嫂嫂在沐浴。

徐兄湊了上去,這回嫂嫂沒有發現  猛然間地動山搖,徐兄慌張失措:難道我偷看嫂嫂沐浴,竟然引來了天地之怒么!

  “兄,醒醒,兄!”

  徐兄睜開眼睛,看到羅云那張大餅似的面孔。

  “你今天真丑!”徐兄覺得陽光刺眼,彎曲手臂遮住了雙眼。

  羅云聽得莫名其妙,道:“晚晴姐叫咱們干活呢。”

  徐兄老大不樂意地翻了個身:“我得養精蓄銳,等會好起來讀書,有什么活你就幫我干了吧。”

  “哦啊?你要讀書?”羅云嚇得退開三步,懷疑徐兄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奪了舍。徐兄只管臉朝墻壁,回想起夢里的香艷滋味,不肯理羅云。

  羅云信以為真,出去跟夙晴說徐兄要讀書云云,在床上養精神。夙晴又不傻,當然清楚繡子的秉性,蹬蹬蹬就往樓上跑,親自叫徐兄下去幫忙。

  徐兄在床上聽到外面木頭地板上的腳步聲,知道嫂子上來了就沒那么好說話了。他連忙扯過衣服一個滾身,赤腳站在地上,環顧屋中,好不容易找到一本論語,裝模作樣大聲朗讀起來。

  夙晴正好走到門口,聽到里面的讀書聲,頗為詫異:這鞋頭今天是吃錯了什么藥?竟然真的在讀書}想了想,又覺得不對:怎么會突然讀起“子曰”來了?徐兄家是世代醫戶,只要能背幾本醫家經典,就能去縣醫署或是惠民藥局謀個鐵飯碗,難道還去跟讀那些儒生一起考進士?

  倒不是考進士不好,只是夙晴真不相信自己看著長大的繡子能考得上。若是他真的突然之間能去做個書生,恐怕立馬就得去城隍廟求符紙過來驅驅邪。

  “你在讀什么?”夙晴推門進去,看到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徐兄,大皺其眉過擔憂之心倒是放下來了,因為這種胡鬧不著調才是徐兄的一貫風格,證明他沒有中邪。

  “論語呀。”徐兄說得理直氣壯。

  夙晴聽說過這本書,心道:果然是亂讀書。她道:“你讀儒生們的書做什么?有這功夫不如好好背背醫書,日后也好謀個差事。”

  徐兄聽得泫然欲泣:“嫂子啊怎么可以勸人不讀書道不知道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么?我若是能夠中個進士,豈不好過我們家世代行醫?”

  夙晴噗嗤就笑了:“一科進士才揉少人?就怕皇帝家多犬倍、百倍、千倍,唔,哪怕是一萬倍,都肯定取不到你頭上。你少偷奸耍滑,要么好好讀醫書,要么就下去幫忙。”

  徐兄只好裝作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也罷,我只好重操舊業,去苦讀醫書了。孔老夫子,不能跟你”

  夙晴耐心耗盡,一巴掌拍在徐兄頭上,喝道:“去書房好好讀書,順便把你自己的被褥抱過去這褥子才換多久,怎么就一股酸臭的怪味?快邊邊!”

  徐兄逃過一懲動,心中愉快,抱起被子就往書房去了。雖然他并不是很喜歡書房,總覺得書多得有些讓人喘不過氣,但是想到那位姐姐也要坐來,而且客房和書房緊鄰,與另外兩間臥室隔開一條樓梯,如此想想實在大有可為!

  徐兄并不知道自家祖上有多么風光,甚至不確認那個北京來的錦衣衛說的徐神醫是不是自己的太爺爺。反正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爺爺對他而言也只有個名號,就鄰里之間聽來的只言片語,似乎父親是個大家公認的庸醫,至于爺爺則完全沒有存在感。

  唯一證明徐家的確是世代醫戶的證據,就是滿書房的醫書。還有許多手抄本,以及滿滿幾箱子歷代祖宗留下的醫案。

  在這個醫術等于活命術的時代,家傳醫生有著天然優勢,能積累更多的驗方和醫案,避免走更多彎路——彎路就是人命啊!

  不過這些對于徐兄而言并沒有意義,他完全不喜歡學醫。嫂子讀書不多,更別提醫術了,只會叫他背書。書是能背出來,可是誰來告訴他陰陽五行到底怎么用呢?浮沉遲數到底怎么分呢?九針到底長什么樣子呢?就算學成了,跟大哥一樣出去采藥死在山里么?

  徐兄一想到這些問題,天空都陰霾起來,于是他關上了門,從書架上嚷貼著九靈真詮書名的匣子。這個黃楊木匣子做工考究,上面包漿厚實,頗有些古樸氣息。徐兄把它從書箱里翻出來的時候,里面放著某位祖宗的手記,落有寶祐年的年號,貌似不是國朝的皇帝。

  現在這個匣子里躺著的是徐兄的“好朋友”,乃是新近才在市面上露臉的秘戲圖。這些秘戲圖是公開在書坊里發賣的,只是為了避免妨礙風化,店家會在外面罩一層紗。

  徐兄讀書不行,在這上面卻是行家,對各個書坊的秘戲圖了如指掌,對版本也頗有研究,知道最好的秘戲圖是個叫“歐波亭主”畫的,不知何許人也,似乎家家都在仿他的畫。

  如今叫徐兄格外珍視的是這套三十六宮圖,一共有三十六幅,正是歐波亭主的手筆,取的是唐詩里“三十六宮皆是春”之意。又是蘇州有名的啟閱書坊雕版,里面每一幅都有一種姿勢,筆法細膩,纖毫畢現,嘲寫實如同目見。

  徐兄最早看的是色相,只覺得血脈賁張。看久了之后非但心生欣喜,還有些玩味,隱約中還理解了畫作之中的線條剛柔,人物神態,以及其他種種鑒賞功夫。可見秘戲圖也不是簡單的褻玩之物。

  徐兄正看得津津有味,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來,猛然將這圖冊一拽,只聽得嘩啦啦一陣亂響。

  [三五]

飛翔鳥中文    大國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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