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不壞慢聲道:“此次大人與蛇余公子一會,我認為大人最重要的是抓住一點,那就是蛇余公子因何會同意與大人一會?關于此點,大人想來是十分清楚的。全文字閱讀”
尚文笑道:“蛇余公子和整個淮上都希望看到我尚氏與國君兩系力量長期對峙、爭斗、提防,如此他們就無須面臨一個強大統一的蔡國,只須面對一個須將大部分力量都落在北面與國君一系力量對抗的尚氏。”
“當初,槐下之戰后,蛇余公子統帥淮上聯軍本可趁勝追擊,叫我槐下城中千余乘兵車全軍覆沒,可就是因為此略,他生怕本大人之兵車損失過重而沒有對抗國君的本錢,所以叫淮伯與本大人一會議和,只取了錢糧賠償便放了我尚氏一馬。”
“此次,我尚氏敗勢漸成,國君一系力量有重新統一蔡國的趨勢,這無疑不是蛇余公子和淮上五國想看到的,是以本大人先會淮伯,再求蛇余公子一會,皆是得應。”
“先生以為然否?”
申不壞點了點頭,道:“大人清楚就好,那接下來我只為大人補充幾句以為參考。”
“先生請說。”
申不壞道:“其一,此事關乎尚氏和大人之存亡,又是有求于人,我希望大人與蛇余公子當面談判時,該低頭時便低頭,須知今日之忍辱退縮,乃是為積蓄力量明日之伸張,大人切不可因臉面而失實利。”
尚文道:“先生這是擔心我為神日久習慣了高高在上難以低頭啊。”
“此處先生且放心,如果叫我向一凡夫低頭,這是很難之事,但蛇余公子不同,其本身也為神祗,一身能力、算計皆是不同尋常,向這等強者一時低頭我并不覺屈辱。”
申不壞點了點頭,繼續說:“其二,大人須明白一事,那就是即便我尚氏為國君一系力量所破,于他和淮上而言也不會有損失,并且我蔡國因為外戰內戰國力消耗須補充,三兩年內必定無法出兵淮上奪回蔡南南面諸邑之地,甚至將來能出兵,淮上也并不會畏懼。”
“先生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淮上人樂見我尚氏存在之事,并不能為要挾淮上和蛇余公子之本。”
“明白了,多謝先生提醒,不然我差點就做出以自己性命要挾他人的蠢事了。”尚文朝申不壞躬身一禮。
申不壞安受一禮:“其三,天下不會有白享之午食,大人欲得蛇余公子以及淮上之助,心底應做好付出多少代價之準備。”
“其四嘛,如蛇余公子欺人太甚,索要的東西不可理喻,實在不可接受的話,大人可以以魚死網破相挾,反正尚氏都要滅亡了,索性聚兵拼死向西南直攻淮上聯軍已撤離的汲地,將火燒到他身上去,聽說蛇余公子正在籌謀復國,領地內百廢待舉,他必定不想見得自己領地因此化為焦土一片吧。”
尚文連連點頭,申不壞補充的四點,除卻第一點之外,其余皆是想他之未想,且點在了點子上,如此把握首要,再有申不壞的四點補充,看來此次與蛇余公子一會必定可以成功。
這時,他忽的想起了當初的吳鳳岐。
如果吳鳳岐還在,并且全心為他效力,尚氏又豈會落至此等境地?吳鳳岐的能力對付王越或許不夠,但卻絕非是吳氏諸將可欺的。
心下微微感嘆,尚文又與申不壞交代了一些事便啟程離去。
重力飛行,乃天下極速,哪怕天氣惡劣,并未放開速度,尚文也在正午之前趕到了槐下城上空,比之約定時間早了許多,但他既是有求于人,早到也是應該的。
接下來,他便在上空靜靜等候,打量著下方的槐下城。
距離槐下大戰已經過去了數月,這座城似乎與他離開時并沒什么兩樣,只是被一層厚厚的冰雪覆蓋住,看起來整個變成了一座冰雪之城,但以他之能,卻清楚的感受到,它已經永遠為那一戰改變。
此刻散布在城市上空的人氣,沒有生機、活力和各種沸騰交織的,只有怨憤、恐懼和絕望。
上空都如此,下方槐下城內就不用說了。
不用想他都知道城里發生了什么。
有著幾個月的時間,神隕的詛咒之力已經完成發酵。
隔著風雪,他都能聽到下方很多為詛咒折磨者痛苦的哀嚎,一陣接一陣的幾叫城市仿佛化為了鬼蜮。
感受著這些,尚文不自然間想起那天晚上發生的事。
那一波接一波環環相扣的布局,還有真身死亡瞬間感受到的兩股毀滅之力,僅是回憶都叫他心生凜冽。
隨之,他又思及王越約他在槐下一見的用意。
在這他真身隕落之地會面,王越是要以此來提醒他處于絕對弱勢地位么?
他是這樣想,但王越若是能聽到他的心聲,則定會笑他想多了,然后知道這位地主自真身為他算計被斬后心理都留下了陰影。
當初提出在槐下相會,他可沒想過那么多,只是此地他來過且比較熟悉爾。
一番思考下,時間卻是過的極快,尚文在槐下上空也并未久等,王越在用過午食后就已經出發,并且以極快的速度飛了過來,速度之快,叫尚文都嚇了一跳。
首先隔著風雪他遙遙發現遠處有個極細微的發光物,然后這個物體很快就越來越大,豁然間在他身前不遠處懸浮停留,接著,一串拉長了的轟隆才傳入他耳中。
這是他無比熟悉的,只有飛行速度超越了音速才有的現象。
蛇余公子竟也會飛行,并且速度超越了聲音的速度,甚至絕不在他之下?發現這一點,尚文渾身皮毛都顫栗起來。
這樣的飛行速度,數千年來從來都是他的個人專利,憑借此能力,他哪怕不是更強者的對手,但只要不落入設下的圈套中都可以來去自如。
蛇余公子有此速度意味著什么?豈不是他當面打不過,連逃都逃不過了?
尚文心底一時間無比驚懼,竟有種被扒光了置于風雪下的感覺。
“地主閣下,王越有禮。”遙遙,王越不失氣度的朝他微施一禮。
“蛇余公子。”
尚文深吸一口氣,強自平復了心中驚駭,依照禮儀回了王越一禮,然后才注意到王越身上穿著一件銀光閃閃、將全身連頭帶臉都包裹在內的戰甲,也就是剛才說話時戰甲頭上部分的面甲才自然退開,顯出面甲下王越一張無比年輕的臉。
他仔細打量,似是想在這張臉上看出什么,然而卻失望了。
“地主閣下約本公子今日一會,難道就僅僅是想如此仔細見本公子一面么?”
王越笑著說話,滿臉笑容真誠發自內心不見任何虛偽(對面就是一頭即將被宰的大肥羊),眼睛里也不含任何殺機、敵意,合著笑容顯出幾分和善,似乎對面的尚文是一位久不見面的友人。
滿心注意力落在王越身上的尚文受此影響,不自然就松了口氣,心中驚懼都被平復。
“是尚文失禮了,剛才我只是在想,蛇余公子如此年輕有為,不論勇武、智略、軍略都非同凡俗,難得此等更是集于一人,或許是哪位老朋友,但結果…公子并非是其中任何一位。”
王越笑道:“我與閣下雖不是老朋友,但卻可以成為新朋友嘛,只看閣下愿不愿交我這個朋友了。”
尚文臉上堆出個笑:“蛇余公子這樣有能力的朋友,尚文自是愿意結交的,但只怕公子才高不認啊。”
王越道:“尚兄所言什么才高才低都是虛言,我素來就欣賞一句話,這世間沒有永恒的朋友,也沒有永恒的敵人,唯有永恒的利益,尚兄覺得此言如何呢?”
這句話的潛臺詞是他只認利益,尚文想成為他的朋友還不簡單?拿出利益來就是了,尚文顯然不蠢,直接品出了話中之意,所以立刻面上露出猶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