嗟嗟烈祖!有秩斯祜。申錫無疆,及爾斯所。既載清酤,賚我思成。亦有和羹,既戒既平。
鬷假無言,時靡有爭。綏我眉壽,黃耇無疆。約軧錯衡,八鸞鸧鸧。以假以享,我受命溥將。
自天降康,豐年穰穰。來假來饗,降福無疆。顧予烝嘗,呂孫之將!
編鐘聲聲,絲竹雅雅,歌姬們起聲而唱,呂里大夫攜子而合,莊嚴肅穆滿懷虔誠的告上。
王越感知中,隨著祖先頌歌《烈祖》聲起,恍若有許多個強大的意志自某個方向跨空而來,降于祖先牌位之上,其意隱隱與呂里家的人相聯渾然構成一體。
這是呂里家歷代祖先死后因得祭祀而長存的殘余意志聚合體。
“呂里家的祖先祭祀,真是鼎盛啊。”
淮伯祭司朝王越感嘆道,顯然也感受到了那股力量。
王越點了點頭,這呂里家的祖宗祭祀,綿延不絕數百年,其家業又是興旺,大宗之下的諸小宗都開枝散葉無數,遍布呂里及淮上,如此祭祀之下,祖先殘靈聚合之下成靈若神,已然可予后代以保佑。
以他法眼觀之,呂里大夫或小君子此等大宗嫡系后嗣,在必要時是可以得到祖先以意志加持支撐的,若呂里家中祖先,曾有強大者,這個加持足可將他們的戰力拔升一兩等。
告上禮畢,又有禮者遞上竹簡,交于呂里大夫手中,呂里小君子徐徐退后,跪于他身下。
呂里大夫鄭重與他朗讀家訓。
呂里小君子將頭深深低下靜靜的聽著,身為呂里家大宗嫡子,今日于他而言,是比及冠更重要的時刻,更是呂里家最重要的時刻之一,及冠代表著他成年,而成婚則代表著他真正的成人。
在此之后。他也將真正開始承擔家族的重擔,無論是興旺家業還是開枝散葉。
小君子之稱,也可去除那個小字。
呂里大夫家訓讀完,就徐徐自一旁退去。
絲竹之樂又變。歌姬們齊唱。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翠綠繁茂的桃樹啊,花兒開得紅燦燦。這個姑娘嫁過門啊,定使家庭和順又美滿。
翠綠繁茂的桃樹啊,豐腴的鮮桃結滿枝。這個姑娘嫁過門啊,定使家庭融洽又歡喜。
翠綠繁茂的桃樹啊,葉子長得繁密。這個姑娘嫁過門啊,定使夫妻和樂共白頭。
所有人的目光,隨之轉向廳前處。
此樂一起,就是今日新婦要登場了。
王越與呂里小君子同行一段時間都未看到的尹陰君女。身穿一身綠色盛裝華服已落落大方的到得門前,身后是四位陪嫁滕妾以及八位隨身侍女。
王越觀尹陰君女之美貌,絲毫不下于當日渚氏君女,身后滕妾和侍女也無不是美女中的上上之選。
再看呂里小君子,一身紅色錦袍,卻也是溫潤如玉、俊逸不凡。
兩人身上,舉手抬足間,不自然間就流露出一種超于平凡人的高貴。
這樣的高貴,不僅是自小養成,更在于長達數百年乃至更長時間的基因篩選優化。昔日在地球,他只在天方地區許多世代酋長及王室家族見過。
新婦登場,就有贊者請新郎迎新婦。
于是呂里君子徐徐沿著大廳中鋪陳的錦毯,徐徐行至新娘丈許。
在贊者指揮下。于《桃夭》聲中,君子接連三禮,是為三請新婦,隨即引著新婦前往上首處。
接下來,有侍者端上銅盆,于大禮之前。叫新郎新婦洗手沃盥。
此是任何大禮前都須有的沃盥禮,沃盥禮畢,兩人大婚禮之禮方可開始。
君子的婚禮乃是大事,乃當拜祭天地,最后又拜得祖先,如此完成三拜,才是兩人正禮。
正禮先是于幾案前對席而禮,是為對席之禮。
對席之后,有侍者將之前告祭祖先,得到祖先賜福的“牢(牛肉)”,端于幾案之前,躬行一禮為兩人分菜而食,此即此世大夫家大婚時的“同牢禮”。
同牢之后,侍者再執一被事前切開兩半的瓢(苦葫蘆),各自盛滿甘甜的酒水,叫兩人“同甘共苦”一齊飲下,此即合巹之禮。
撤下瓢酒,侍者又遞上一柄青銅禮剪,夫妻雙雙剪下一縷長發,以紅繩結之一起。
此禮一成,今日大婚之禮就進入尾聲,兩人自今日后就可稱得上是結發夫妻。
隨后,他們在樂聲與賓客們的注目和祝福下,終于一齊執手徐徐而退。
王越微微頷首,目送他們退離,結束了這場大婚之禮。
此大婚之禮,卻是與他往昔記憶中諸多現代婚禮截然不同。
這是真正的婚禮,整個過程由諸多有著象征意義的禮儀貫穿其中,有著天、地、祖先和重要賓客們的見證,無比的神圣和莊嚴,而婚禮既成,接下來就是宴會開始了。
絲竹聲聲,《鹿鳴》而起,數十乃至百計的侍者捧著各色佳肴、美酒如云穿行而上。
這是王越到此世參與的第二場宴會,對宴會以及宴會種種以及食物就不再陌生。
此世限于種種,各色飲食遠不及現代之多,手段也是極少,不外乎三者。
一是烹飪,烹就是煮,飪就是熟,烹飪就是用煮的方式使食物化為熟食。
大夫之家可就五鼎,此刻大堂之上五鼎中烹飪的就是供上席賓客享用的部分烹食。
其余皆烹于后廚后灶。
烹飪之食,有各類肉羹、時令菜蔬,有粟飯、麥飯還有菽漿。
除卻烹飪,第二者是煎,煎用的是銅板,銅板上有油,下方置火而煎。
煎制之食,多以肉類為主,有各類大肉、也有肉餅、麥餅。
最后一種是烤,在這宴會上,以烤制食物以全羊居多。
又因調料種類也不多,無論何種手法,都以保持和催出食材天然鮮香為要,雖味不及地球現代品類之多,但在高明的庖廚之手,也可展現無比的美味。
用餐之時,武士及大夫之家者,用的是分餐制,并不以大碗大碟盛放,而是在食物烹飪好后,專門有人將食物分裝小碟小碗小壺,分至每位嘉賓席上。
分菜者是一個十分重要的職位,須無任何疾病者才可為之,并且每日都要沐浴熏香,分菜前須洗手沃盥,分菜時更還須戴上頭罩,以保證食物的潔凈。
用餐的工具,是箸也就是筷子,國野之人用的多為木筷、竹筷。
大夫貴族之家,則多用的銅筷,甚至更貴重的銀筷、象牙筷,其中因為用銀筷就食據說有益身、益心和卻病之效,稍稍有些家底的家族,都會采用,像呂里家這等大門第,與宴者用的都是銀筷。
除卻筷子,還有刀叉,刀用于切肉,叉用于將肉叉起,但這卻是在此世早期流行。
隨著時代的發展,尤其是大夫之家及以上,庖廚和就食的界限越發分明,還有“君子遠庖廚”的說法,于是食物往往都在擺上席前就會被分割好,刀叉也就不會再被擺出拿來用。
唯武士這一階的小家,還在就餐的幾案上用刀叉現割現叉。
除卻各色烹、煎、烤的主食之外,還有就是一些副食。
副食沒什么可說道的,大多都是些普通時令的瓜果,勝在可以解膩。
還有些糕點,因為沒有糖,糕點的甜味來自于蜂蜜,而蜂蜜又十分難得,所以哪怕呂里家,分于各席的糕點也不多,然而王越卻見各賓客都十分滿意。
看著這場景,王越拿起幾案上一段切削好的甘蔗,品嘗著其甘甜若有所思。
如此有絲竹、有歌樂、有舞蹈,還有著此有美味佳肴,這場宴會徐徐展開著,稍后完成大婚禮呂里君子又單獨出來與與宴賓客敬酒,更將宴會推上了一個高峰。
各賓客嘉賓都用無比的熱情,回應著這位在未來將持續呂里家數百年來在淮上影響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