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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一拍即合

第249章一拍即合  厲中壇坐在涼亭里,眼巴巴地看著馮士元消失的地方,就是不見他的影子。更新最快茶水早已經喝了一肚子,稍微一動便就咣當亂響。

  小廝又過來上茶,厲中壇實在忍不住,叫住問道:“小哥,馮太尉什么時候過來?”

  “太尉有要事出門去了,什么時候回來可拿不準。”

  厲中壇心里直叫苦,又問:“那太尉有沒有吩咐我先回去?”

  小廝搖了搖頭:“沒有,太尉倒是說了讓你在這里坐等,他回來之后好說話。”

  看看西天的太陽懨懨地就要落下山去,厲中壇摸摸肚子,苦著臉老實坐在石凳上。

  自澶州之戰后,和平幾十年,武備松馳,現在正是武將的地位最低的時候。

  這是個惡性循環,社會崇文抑武,大家不喜歡做武官,武將不受重視,皇帝便就隨便塞些自己的親朋故舊來統軍。塞進來的這些人素質低劣,不會統軍,不會帶兵打仗,又異常貪婪,進一步讓人看不起武將。

  現在除了禁軍三帥只對宰相橫杖唱諾,與執政持平禮,其他的管軍大將就不行了。像孫廉雖然也位列管軍,出了門如果帶著儀杖,與知制誥相遇也得讓路,更不要說御史了。

  一般出了軍營,在城里民間走動,管軍經常不帶儀杖,只帶著幾個隨身的兵士。今天要去赴馮士元的宴,就更加不能大張旗鼓,孫廉只帶了七八個平時使喚慣的。

  過了興國寺橋,人煙便就稀少下來,走不多遠,就見到個漢子在路邊柳樹下張望。看見孫廉騎在馬上帶了隨從來,面上一喜,急忙跑過來叉手唱諾。

  孫廉道:“高冒靈那里有什么消息?”

  漢子叉手:“回太尉,高提轄今日到那宅子里鬧了一場,那主事的倒是眼乖,好言好語把提轄勸回來了,說要回去商量。提轄現在住在鄧家客棧,一切無事。”

  孫廉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隨我去會仙樓赴宴,一切等我與馮士元那廝談定了再說。”

  說完,一提馬韁,向前行去。到了曲院街折向西行,走不多遠就到了會仙樓前。

  會仙樓也是京城里屈指可數的大酒樓之一,地方雖然偏僻,但依然熱鬧非凡。此時灑樓前結著彩樓,彩樓下坐了二三十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妓,對路上的行人品頭論足,低聲調笑。孫廉雖然今天輕車簡從,依然氣勢不凡,一到樓前,就有女妓在起身招手。

  彩樓前的小廝最是眼尖,像孫廉這種京城里面的奢遮人物,相貌都牢牢記在心里。遠遠看見就跑上前來,一把牽住馬韁,口中道:“太尉最近如此事忙,好些日子不來店里了!”

  孫廉只是“嗯”了一聲,翻身下馬,隨手遞了馬韁去,了不說話。

  又有一個小廝跑過來,先遞上濕毛巾讓孫謙擦了臉,才道:“樓里有專門為太尉留的位子,靠窗的濟楚閣兒,最是清靜。小的領太尉上去”

  孫廉擺手道:“不必了,今日開封府使院的馮士元在這里設宴,孝敬灑家!”

  小廝一拍腦袋:“是小的糊涂,馮太尉吩咐了來”

  孫廉身后一個虞侯厲聲喝道:“我家太尉當面,什么阿貓阿狗也敢稱太尉!”

  小廝連連躬身行禮:“小的嘴上沒個把門的,隨口亂說,太尉莫見怪!馮官人是吩咐過了,孫太尉來了只管引去赴宴,是小的一時忘了。”

  孫廉是來談事情的,也不與小廝計較,讓他頭前帶路。

  馮士元被人稱太尉,是因為帶的檢校太尉銜,大家奉承他才如此稱呼,滿足他的虛榮心。此時的檢校官最不值錢,公吏只要有正式編制,便就帶最低一級的檢校國子祭酒,依年資向上晉升。這檢校官既不算品級,也沒有俸祿,也不影響章服,只是虛名,朝廷發起來格外大方,還有正式的官告。歷史上要等到神宗、徽宗改革后,檢校官才正式成為官階的一級,那地位就大大不同了,比如岳飛的檢校少保。不過從那之后檢校官也就不再授給公吏,到了南宋,甚至一般人都不知道宋初這官曾經如此泛濫過,以至于有公吏的子孫拿著祖上的官告要求朝廷授官,差一點就得逞。

  只有高級武官才可以稱太尉,今天馮士元這假太尉碰到了孫廉這真太尉,當然就不能隨口亂叫了。至于小廝說忘了馮士元在等著請客,那是店家的待客之道。生怕孫廉這種客人并不是來赴宴的,生出尷尬,要回去報了馮士元之后讓他親自來請。

  進了酒樓,并不到樓上的閣子里,而是徑直來到后院。花木扶疏間左轉右轉,到了一到小涼亭。涼亭旁邊是假山,另一邊是大缸里種著幾叢荷花,開得正艷。

  馮士元在涼亭里看見孫廉進來,忙迎出亭來,行禮道:“太尉路上辛苦!”

  孫廉略點了點頭,大步進了亭子,在上首坐了下來。

  馮士元向孫廉的隨從笑笑,口中道:“諸位那邊坐,自有好酒好菜招待,我與太尉說話。”

  雖然做孫廉的隨從,這些人在禁軍里可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哪里會把一個開封府的公吏放在眼里。都扭過臉去,看著亭子坐著的孫廉。

  孫廉點了點頭,沉聲道:“你們且到那邊用些酒飯,用到時自然會喚你們!”

  幾個隨從叉手應諾,一起到旁邊的去了。

  馮士元回到涼亭,對孫廉道:“太尉要用些什么酒?會仙樓雖然偏僻了些,但酒菜卻是京城里一等一的,太尉盡管隨著心意揀喜歡的讓店家上來。”

  孫廉看著馮士元,忽然笑了笑:“酒菜且不忙著用,等事情談過,再一醉方休也可。你下帖子邀我赴宴,我放下身上多少要緊的事,巴巴地趕過來。要談什么事情,我們都心中有數,干脆打開窗子說亮話,強似在這里打啞謎!”

  馮士元拊掌笑道:“太尉果然是爽快人,好,那在下便有話直說了。我最近找了幾個好幫手,從新開的京師銀行貸錢出來,再放給急著用錢的人。這種事情瞞得了別人,必定是瞞不過太尉的。今天午后,有一個自稱高提轄的,闖到我那里去,說是自己在禁軍里面聚賭放錢,要我放款給他。什么聚賭放錢是不敢信的,禁軍里誰敢做這種事?不過看他的樣子,急著用錢是不錯。我手下有人認得,他是殿前司屬下的人,正在太尉管下,我心里拿不定主意,所以做個東道,請了太尉過來商量。”

  聽了這話,孫廉大笑道:“聚賭放錢如何信不過?禁軍里的孩兒,最喜歡的就是這個調調!你馮士元是什么人,京城里有哪個不知曉?只要是市井上的事,托到你這里,必然都辦的妥妥帖帖!高冒靈本就是個開賭放錢的,你會不知道?今天我們不用遮遮掩掩,有話只管明說!你馮士元開封府里無人不熟,灑家能擔下來天大的干系,怕的哪個!”

  馮士元道:“好,好,太尉既然把話說明了,在下再說些場面話就不對了。高提轄在禁軍里開賭我確實知曉,這種事情,我想著太尉必然有風聲,不然也做不起來。能不能放錢給他,需要太尉一句話。我那里主事的人,還餓著肚子坐等!”

  孫廉看著馮士元,過了一會才道:“他既然去了,用的又是我禁軍的名義,還不值得放錢嗎?放心,有灑家在這里,他跑不到天上去,從你那里拿的錢,必然會連本帶息付清!”

  馮士元道:“太尉,在下今天請你來,便就是要把這事情說清楚。現在我那里的錢都是從京師銀行貸出來的,這跟以前不同,做事也有新的規矩。規矩談定了,一切才好說。”

  說到這里,事情已經成了大半,剩下的只是細節,孫廉忽然道:“如此干說,嘴里淡出個鳥來!吩咐店家,上些酒菜來,我們邊吃邊說。酒要三司徐諫議家里的透瓶香!”

  馮士元滿臉笑意,高聲喚了守在外面的小廝過來,讓上酒菜。

  酒菜上來,馮士元給孫廉倒上,孫廉端起酒碗仰頭一口喝干,把碗拍在桌子上,口中道:“還是這酒夠勁,直娘賊,真是爽快!來,倒上,我們邊喝邊說,先說說你的規矩!”

  馮士元倒了酒,坐回位子,對孫廉道:“我不知道太尉從沒從銀行貸過錢,便就從頭講起。如今銀行里放錢,跟以前的質庫可是不同,并不需要抵押,但只放給公司,這公司的賬目還必須由專人來做,隨時報到官府和銀行里。他知道你賬的底細,也不怕你拿了錢就跑了,這是一。再一個,從貸了錢開始,便就有日子,到了日子開始付息。這付息還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只付利息,一般是從借錢之后一個月就開始付了,再到約定的時候把本錢一起還了。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把本錢也攤進利息里,付多少年月,付完清賬。”

  孫廉正咬著一塊羊肉,聽了這話,含混不清地道:“這銀行真廝鳥麻煩,一點不爽利!”

  “不是如此,又怎么敢不要抵押就把錢貸出來?而且是新開的公司,貸的錢數額少得可憐,貸得多還得又及時,這數額才能慢慢上去。這種規矩,跟以前可是不同了,我這里自然也只有隨著銀行那里變,把現在這些公司養起來可不容易。從我這里拿錢,不能再跟從前一樣,到期了才還本付息,而是要月月還錢。一少了銀行的利錢,事情就鬧得大了。”

  孫廉點頭:“我曉得,京師銀行是官家投了本錢在里面,一少了他們的錢,皇城司必定會出來拿人,跑也跑不掉的!他們既然有這規矩,我們照做就是!”

  馮士元喜道:“只要太尉能守這月月還錢的規矩,生意便就能做下去。話說在前頭,這規矩一旦守不住了,參與這事的人一個也跑不掉!那是官家的錢,哪個敢賴!至于收的利錢,有太尉的面子,不能跟其他人一樣,便就打個九折,如何?”

  孫廉想了想,一拍桌子:“好,就如此說,以后高冒靈就是殿前司的人,他去只管放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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