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石全彬和黃門帶了一枝盛開的牡丹,寶貝一樣的用匣裝著,歡天喜地帶回了皇宮里。至于讓孫七郎幫著宮著建暖房的事,還要宮里自己去與王素商量。
如果是別的一般臣僚家里也就罷了,王素是前朝宰相王旦之,皇上都要給幾分面,沒點身份沒點面的內侍都不意思去談。王旦在生命的后時刻處心積慮地布置對付丁謂,現在朝里的大臣,從王曾、呂夷簡以下,不知有少人都受過王旦的恩惠。
不知不覺就了長假的后一天,徐平忙忙碌碌,竟然有些懷念不放假的日。
一大清早,徐昌就興沖沖地過來告訴徐平:“大郎,秀秀帶著弟弟府上來了!”
徐平正在院里呼吸著早上清的空氣,聽了忙道:“哦,些日不見她了,你快帶他們進來,直接帶客廳來。”
徐昌出去,徐平連吸幾口清冷的空氣,只覺得神清氣爽,轉身回了客廳。
林素娘正在廳里閑坐,見徐平進來,笑著問道:“你滿面喜色,有什么開心事?”
徐平坐下,對林素娘道:“剛才徐昌進來,秀秀帶著弟弟過來了。一是我們搬了家,讓她認認門,再一個她弟弟虎今年十四歲了,我跟管勾國監的高若訥講過,讓虎進國監讀。我們家里人丁稀少,若是別家,不自己家里,外姓也恩蔭幾個有官在身了。等過幾年,虎如果讀能讀進去,考個功名,實在不行,便就給他恩蔭個官職在身上,也是出路。”
林素娘笑了笑:“大郎對秀秀可是真,什么都給她打算了。”
“秀秀自七八歲跟著我,就連嶺南也跟著走了一遭,不是尋常下人可比,就跟我們家里自己人一樣。這些事情,自然應該為她打算。”
林素娘勉強笑笑,沒有接話。
秀秀離開徐家也有幾個月了,雖然林素娘問過幾次,但秀秀人的意思,一直都沒有談婚論嫁,怎么也得等一兩年。按秀秀的法,是要等著自己的弟弟成年,弟弟成家立業了之后自己才出門。但在林素娘心里,秀秀一天沒有嫁人,她的心里就有些不自在。
這樣一個隨在徐平身邊年的丫環,兩人再是沒什么,也是如同侍妾一般,在徐家沒一個人把秀秀當一般下人待。林素娘再是大方,也不可能坐視另一個女人在自己丈夫身邊,心里一直盼著秀秀趕緊嫁人。
不大一會,秀秀帶著弟弟進來,給徐平和林素娘見過了禮,對身邊的弟弟道:“快給官人和夫人見禮,不要失了禮數。”
虎見了禮,徐平著秀秀道:“回家這些日,秀秀果然開朗了很,不再像在家里那樣天天苦著臉了。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家里吃了少苦。”
秀秀道:“官人哪里話,這些年我們都是靠著家里過活,哪個不知道。”
完,秀秀又道:“虎在這里陪著官人和夫人聊,我去拜見員外和太夫人。”
林素娘笑了笑:“去吧,婆婆這些日不時念叨,秀秀在家里也不知過得怎么樣。”
秀秀吩咐了弟弟幾句,便出了廳門,由丫環翠兒帶著去徐平父母的院里。
秀秀出去,徐平問虎:“明天我便帶你去國監,要正式進學校讀了。國監里可都是有文化的人,不能跟以前在鄉下的日比,你自己警醒些。”
虎心答道:“官人教訓,我記在心里。”
徐平點頭:“對了,正式進學堂要有官名,家里給你了沒有?”
虎有些不意思:“沒有,大姐官人一等進士,學問沒幾個人比得上,等著官人給我名呢。”
徐平和林素娘對視一眼,一笑來:“秀秀回家這些日,也會虧人了。”
想了一會,徐平對虎道:“你的乳名是虎,虎從風,性又烈,便叫任風烈吧。”
“任風烈?”虎自己念了幾遍,開心地向徐平行禮:“謝謝官人!”
徐平把虎叫面前,仔細問他這些年都讀了什么,認少字。問這些虎就有些尷尬,他平常也就是隨著莊里的先生學幾個字,正經的經典還沒怎么讀過。
不過也沒關系,這時候的國監辦得也不怎么景氣,只有不一百的學生,還有很人假,常年不見蹤影。只要嘴甜人勤快,還是能在那里面混下去。
國監招收的是中下層官員弟,和平民中有才學的人。是這樣,實際上在國監的是下層品官的弟,平民弟更是官員介紹進去。有才學的人自然有,比如胥偃保舉進去的歐陽修,但大數都是官員推薦自己的親人朋友進去。
徐平之所以這個時候推薦虎進國監,是因為轉過年來就要舉行省試和殿試,一屆的進士將要產生。
因為國監發解比較容易,每貢舉之年,國監的學生都會突然暴增,搶奪在州郡不容易得的貢舉人身份。而發解試結束,國監就又會一下冷清下來,有時候少幾十人。這種周期性的學生入學雖然很人不順眼,但年積習,時人早已習以為常。
不大一會,秀秀從徐正夫婦那里回來,滿面都是喜色。
一進門,秀秀就舉著手給徐平和林素娘:“太夫人賞了我一對金鐲帶著。”
林素娘道:“太夫人的心意,你收來。”
徐平卻有些感慨,幾個月的時間,秀秀真是長大了。她進來像是夸耀,實際上是明著告訴自己和林素娘,在父母那里得了什么賞賜,免得惹人閑話。以前在徐平身邊,什么事情都有徐平護著,秀秀根就沒有這些心思,現在底是不同了。
虎見秀秀身邊,喜滋滋地低聲對她道:“姐姐,官人給我取了名字。”
秀秀喜道:“叫什么?”
“叫任風烈,虎從風,性烈,所以叫任風烈。”
秀秀笑道:“名字。我早就告訴你,官人是有學問的人,當然能取名字。”
完,秀秀又對林素娘道:“官人給我弟弟取了名字,夫人便也給我取個官名吧。如今我不再是在家里的時候,總不能一輩叫秀秀。”
以前年齡,叫著秀秀這個乳名也沒什么。但這底是個賤名,出了徐家,已經不是婢女的身份,再這樣叫著就不合適了。如果只是普通的農家女,便就叫阿任也沒什么,但秀秀底是讀過識字的人,這樣叫著就顯得太過俗氣。
林素娘想了一下,笑著對秀秀道:“便叫任英南吧,你底隨著官人去過嶺南。”
“謝過夫人。”秀秀笑著道謝。
哪怕是女,官名依照此時風俗也大顯得比較中性,或者就是端莊賢淑之類的。什么嬌啊媚的,或者疊字名,一聽就是有以色娛人的意思,很容易被人誤會成風塵女或者是奴婢侍妾。比如留名后世的李清照,正式名字端莊大氣,而李師師、蒨桃這樣的名字一聽就知道身份。秀秀已經成年,自然是應該有自己正式的名字。
過這些閑話,徐平一時興,對秀秀道:“你今天來得正,府里暖房里的牡丹剛盛開,走,我領著你去。”
完,身便向門個走去。
林素娘無奈,只站身來,帶著秀秀和虎了后園。
后園游廊里,幾株牡丹已經完全盛開,碩大的花朵在陽光下明艷萬分。尤其是在這深冬時,周圍都是枯枝敗葉,這花朵更加顯得雍容華貴,不愧花中王者。
徐平道:“秀秀,這花不?”
“你喜不喜歡?”
秀秀笑道:“官人,去年這個時候我們還在嶺南,那里冬天開的花著呢。我還記著嶺南的花呢,這個也沒什么稀奇。或許再過幾年,我把嶺南的事情都記了,才會覺得這花有么了不。現在,也不過是一朵平常的花罷了。”
徐平著那幾朵牡丹,過了一會嘆了口氣:“是啊,嶺南一年四季都繁花似錦,這樣想來,這牡丹也就沒什么了。”
這里,有些意興闌珊。
林素娘站徐平身邊,輕聲道:“我沒有過嶺南,不知嶺南是個什么樣。在冬日嚴寒的天氣里,這樣幾株牡丹開著就是了不得的景物。”
在后園里站了一會,徐平突然問秀秀:“秀秀,你覺得是在家里的日,還是回你自己家里的日?”
秀秀道:“都。以前時候不覺得,長大了想來,我在官人身邊從來沒吃過什么苦,哪里有人能夠遇這樣的主人家?”
秀秀完,見場面一時有點尷尬,笑了笑,對弟弟虎道:“你在這里陪著官人和夫人聊聊天,要話,我去找往年的兄弟姐妹幾句話。”
秀秀剛要走,林素娘突然開口:“秀秀,晚上不要回去,蘇兒讓你她府上作客。你們少年的姐妹,她想你快要想瘋了。”
秀秀點點頭,站在原地怔了一會,出了后園,找當年同在徐家的下人丫環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