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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無所建明

第66章無所建明第66章無所建明  aMJz嘀zoNQ舘J站在大門外,籠著手抬頭看著噼啪響著,還閃著火光冒著黑煙的щwwlā直到一掛炮放完,才垂下頭來,對身邊的徐平道:“這倒是個好東西,放起來喜慶。哥哥家里人手不缺,怎么不開個店子專門賣鞭炮?過了冬至,馬上就是年節了,必然好生意!”

  徐平笑了笑:“我家里人手怎么不缺?缺得厲害呢!等到這處宅子建好,加上在中牟的田地,都沒合適的人照看。對了,你不總說自己家里無酒無肉,反正你的三個弟弟閑在家里,不如就跟著我家開店如何?賺點銀錢不至于過得如此艱苦。”

  王拱辰搖搖頭:“我為長兄,怎么能那么做?就是省吃節用,也要供三個弟弟好好讀書,將來得個功名,才好出人頭地。讓他們從商,不是平白惹人閑話。”

  徐平嘆口氣,也不好說什么。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風俗,王拱辰這種讀書出來的人,尤其在意家聲,寧可吃糠咽菜,也不讓自己弟弟從商。

  應該說,這個時代并不怎么歧視商人,而是一部分人歧視經商這個職業。

  依著徐平前世的記憶,在官場和讀書人中有一種人叫清流。以前他還奇怪自己怎么沒有感覺到,直到他回到京城為官,才慢慢感覺到了這種思想的影響。

  這是清流正式開始形成并登上政治和文化舞臺的時代,他們出現的原因很難用一句話說清楚,而是思想、政治、文化、經濟、社會等等綜合作用的結果。表現出來,就是他們看不起商人,看不起武將士卒,看不起胥吏,甚至當官也看不起事繁雜的監當官,就連最基層的治獄理訟官員也被瞧不起。文官被任命為監當官會被認為是侮辱,因為開封府事務過于繁雜,設各廂廂官,文人士大夫都不屑于去做,最后不了了之。

  這不僅僅是一句重文輕武能夠解釋的,而是從“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成為社會主流思想后,慢慢衍化出來的一種奇怪的社會思潮。

  最少在徐平的這個時代,清流還沒有成為官場的主流,但已經開始形成巨大的社會輿論。王拱辰官場上是個很現實的人,生活中依然是寧愿食不裹腹,也不讓家人從事賤業。

  徐平很理解,但徐平自己可不想做這種人。做官就正兒八經做官,但生活該過得舒舒服服也不是罪過。

  硝煙散盡,徐平和王拱辰進了大門。

  王拱辰從青驢上取下了一對大魚,交給徐昌:“些許薄禮,不成敬意,一會讓廚子燒了下酒。”

  徐昌接過,口中道:“官人客氣,何必破費。”

  王拱辰哈哈一笑,隨著徐平走進里面。

  這種喜慶日子不帶禮物來顯得很不禮貌,但貴重的禮物王拱辰也買不起。這個季節周邊各縣的漁獲都運到開封城里來賣,價錢不高,拿出來也氣派。

  徐平的父母單獨住一個小院,兩人過去拜見了,便就轉到今天宴客的后園來。

  一進后園,王拱辰就驚呼一聲:“好暖,這園子里春天已經來了嗎?”

  徐平在一邊微笑。

  現在有時間了,家里也有地方了,今天請這些同僚好友來,就是讓他們開開眼,看看什么叫作人定勝天的舒適生活。

  建成的這處后園不大,外面更大的地盤還正在施工。

  園子是這個時代典型的北方園林,地方空闊,遍植奇花異草,別樣竹木,亭臺樓閣等人工建筑不多,更沒有假山太湖石等裝點。與后世的明清園林相比,這時的園林更加講究天然的情趣,講究磅礴大氣,而沒有后世文人的婉約雅致,更沒有后來江南富商園林為代表的富貴秀氣。

  王拱辰抖了抖身子,抬步走進了園子靠邊的游廊。騰騰熱氣撲到身上,一路走來受到的寒冷被這熱氣一逼,登時不見了蹤影。

  “好熱!好熱!”

  王拱辰一邊喊著,一邊好奇地看著這處在寒冬中卻如身處陽春的游廊。看了兩眼,王拱辰就看出了端倪。游廊兩側地上明顯干燥,溫度也明顯比其他地方高,尤其是兩條小小水道,里面的水溫摸著就暖暖的。

  王拱辰轉頭問徐平:“難不成你在地下燒火?”

  徐平道:“那怎么能行?地下是火道,墻的那一邊是火爐,燒著石炭,熱氣順著火道進來,一直到遠處出去。這游廊里,離著火爐近的地方就熱,若是覺得不適合,到離得遠一點的地方就舒服了。”

  “燒著石炭——我的天!這樣一天下來,要燒多少石炭!你是郡侯,果然跟我這樣小官不是一樣人,富貴人家啊!如今炭價雖然落了下來,石炭也要一稱六十文,你家里就這樣燒掉了!就這樣燒掉了呀——”

  王拱辰邊說邊搖頭,心里也不知是羨慕呢還是羨慕。

  徐平笑笑:“你想什么呢。這條游廊也只是有人的時候才會燒熱,燒上一整天,也要不了十稱石炭,哪里像你說得那么夸張。”

  十稱,六百文,一月下來也不過是十八貫,徐平這種家庭當然不在意,但對王拱辰來說,這就是很大一筆錢了。

  在游廊里轉了一會,王拱辰在凳子上坐了下來,隨口問徐平:“怎么游廊里還有兩道小水流?你應該在園子里引兩條河出來,再建一個大湖…”

  “別想了,那得等到外面的園子修好,申過開封府,從汴河里引水過來才行。現在的兩道小水流是因為廊里干熱,人在里面坐久了難受,專一增加水氣的。”

  幾乎每一個做官的文人,都想著有一天能夠自己家里有一個合自己心意的花園,閑暇時能夠坐里面讀書寫字,品茶弈棋。但對下層小官來說,不知什么時候才能有那個機會。

  宋朝官員的俸祿原則是重上薄下,待制以上的待遇優厚,下面的就明顯降低,到了令簿錄尉就非常低了,勉強能夠養家糊口。而待制哪里是容易得的?按規制,三司副使一任做完例升待制,徐平還要幾年時間,王拱辰更是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了。他是狀元,只要不出大的紕漏,早晚能等到那一天,但之前的日子難熬啊。

  在兩人坐的不遠處,幾株牡丹正露出花骨朵,嬌艷欲滴。這是徐平在中牟用溫室催出來的,本來想那邊建的園子用,如今在京城里建府,便搬了一二十盆過來。

  王拱辰靜靜地看著將開未開的牡丹,過了好一會才嘆一口氣:“一叢深色花,十戶中人賦。哥哥,你這園子里雖然沒有鑲金嵌銀,沒有錦繡屏障,但若論富貴氣象,比那些俗物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徐平道:“看個稀奇而已,其實并沒花多少本錢。”

  “只怕別人不這么想。只怕到了明天,滿京城都傳開,這個寒冬季節,永寧侯府里還開著大紅牡丹,富貴無邊哪!至于府里到底如何,哪個會往心里去!”

  “那又如何?我不偷不搶,不貪不瀆,養幾盆花看還要怕人閑話不成?”

  王拱辰聽了,轉過頭來,認真地問徐平:“自回到京城,哥哥覺得仕途順不順?”

  徐平見了王拱辰的樣子,回答得也謹慎:“不受了些磨難,不過最近雜事少了。”

  “原來哥哥是這樣想。那你知不知道別人怎么說?”

  “怎么說?”徐平看了王拱辰的樣子,就知道只怕沒什么好話。

  王拱辰緩緩地道:“永寧郡侯雖在地方建功立業,然而自入朝堂,已經大半年了,無所建明,只是庸庸碌碌。郡侯少年登第,不到十年而到三司副使,每日只是********,對國家大政無一有用之言,深負國恩。”

  “什么個意思?”

  徐平聽了王拱辰的話,腦子竟然一下轉不過來。自己回到京城,好歹也提出了通貨膨脹的危險,平息了炭價暴漲的風波,怎么就成了庸庸碌碌了呢?

  王拱辰道:“哥哥還不明白?自你入朝堂為判官,為副使,所作所為都只是自己職責內的日常事務,而對朝政,對于執政大臣,卻從無一句有用之言。這雖然只是一些官員私下里的閑談,但能夠傳開,就說明很多人都是這么認為的。”

  徐平看著王拱辰,過了好一會才道:“我們為官作吏的,難道不是應該把該做的事情做好?自己經手的事情一塌糊涂,卻天天指點江山,難道這才是好官?”

  “我們是為官,不是作吏。為官就該胸懷天下,注目朝堂,如果每日都是按著慣例處理些雜務,那跟一個老吏有什么區別?”

  徐平的意識里,并沒有從心底里認為官該如做,吏又該是什么樣的,不一樣都是做該做的工作嗎?但從王拱辰的話里,徐平意識到這個年代的人可不是這樣看。官就是官,吏就是吏,只會按部工作的,只能是個能吏,好像離官的要求有點遠。

  徐平問王拱辰:“你是這樣想?”

  “唉,我怎樣想有什么用?關鍵是別人這樣想!”

  徐平沉聲道:“我在三司任職,使國家財用不缺,民生不苦,難道還不是好官?”

  王拱辰嘆了口氣:“哥哥,丁謂被貶出朝堂才幾年!我們自己人閑話,我是有話對你直說,日后在京城里為官,當要廣交士林友人,隨時留心朝政,光埋頭做事是不行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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