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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飛來橫財

  丁峒是個位于群山中的小山村,只有二十多戶人家,其中又只有五戶人家種地,其他人全部靠穿村而過的這條路生活。

  路從諒州來,過淥州,經過丁峒,到思陵州,再到原來的思明州,現在的寧明鎮,從那里沿著明江可以把貨物運到四面八方。

  這條路是交趾和大宋陸上的主要貿易通道,雖然兩國官方意義上的貿易口岸只有欽州博易場,但民間的走私貿易從來沒有斷絕。

  淥州相對來說地理位置優越,已經伸到了兩國界山的南邊,關健隘口都在大宋境內,路上算是平靜的,利于商賈通行。數百年來,這條商路已經變得非常繁盛,商販馬隊不絕。

  不過這條路一直在山間穿行,從淥州到思明州近兩百里山路,中間沒有稍具規模的盆地,可以做馬隊商路,卻不能支持軍事行動。再者淥州雖然在界山南側,但與諒州之間還有山隘阻隔,也并沒有什么軍事價值。

  自徐平到了憑祥峒,原駐淥州的大軍已經移往那里,淥州只剩原永平寨屬下的二百多兵馬,威懾周圍土州,保證商路的暢通。

  六月的天氣酷熱難耐,雨水又多,熱氣蒸騰起水汽,整個世界像個蒸籠一般,讓人無處躲無處逃,恨不得把一身皮肉都扒下來。群山阻隔,連風也吹不進來,想找一剎那的涼爽都沒地方尋去。

  路邊小酒鋪的棚子底下,兩個漢子正踞著一張桌子喝酒,棚子的陰影也遮不住無所不在的酷暑,兩人都赤條著上身,下邊一條牛犢褲,極不雅觀。

  左邊一個身量不高,膚色微黑,全身都是咕嘟嘟的肉,看起來頗為壯實。右邊一個身量差不多高,膚色白一些。卻是個細竹竿,不說身上,連臉上都沒有二兩肉,看起來有些滑稽。

  黑漢子赤著的腳踩在凳子上。一手端著酒碗,一手捏著桌上的牛肉向嘴里亂塞,嘴都滿滿的。不時喝一口酒,不知怎么酒就從滲進肚子里。

  瘦子眼巴巴地看著,悄悄把口水咽回肚里。對黑漢子道:“哥哥,這酒水還滿意?要不要再打些來?”

  黑漢子嘴滿滿的,說起話來含混不清:“滿意什么?淡得跟水一樣!前些日子我去憑祥峒,新開的一家酒樓,那里賣的酒一進嗓子像火一樣,那才真是有力氣!哪里像這淡出鳥來!”

  瘦子陪著小心道:“哥哥是去過大地方的人,眼界自然不同!我們這深山里小地方,如何比得了憑祥峒的繁華?我聽說連提舉官人現在都住在那里,似那等身份,酒肉稍差了一點如何住得下?”

  “那是!不但這酒。這里的肉也不行!看看,咬都咬不動,店家宰的這牛怕不是比我年紀都大了,肉老得跟木頭一樣!憑祥那里賣的牛肉,都是雪花一樣,又肥又嫩,一口咬下去,那滋味——”

  瘦子聽著,兩眼放出光來,喉嚨動個不停。口不咕嘟嘟地咽。

  “哥哥,什么時候帶著小弟出去轉一轉,也見一見外面的世界。”

  黑漢子搖頭:“小牛,外面的世界雖好。卻一行一動都要錢,你身上有錢么?成貫的錢銅也拿兩貫出來讓我看看。”

  “哥哥說笑,這村里除了主家,誰能有成貫的錢。”

  黑漢子聽了直是搖頭:“沒幾貫錢,連山都走不出去,你還是死了心。上次也是合該我發跡。跟著個客商挑擔子,這才有機會出去一趟。這種機會幾年遇不上一次,還是慢慢等吧。”

  瘦子聽了這話,只是唉聲嘆氣。

  正在這時,路上行來兩個人,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走在前頭,后面跟著五十歲左右的老仆挑著擔子。頂著烈日,冒著酷暑,兩人走得渾身是汗,穿的衣服被汗濕透,又經烈日一曬,黏答答的,看著就說不出來的難受。

  見了路邊的酒棚,兩人走進來,找張桌子分別坐下。

  少年喊道:“主人家,有解渴的酒打些來,肉食也切一盤上來。”

  老仆把擔子放好,提起桌上茶壺給少年倒了茶水,口中道:“烈日下實在走不了路,我們還是在這里歇歇,等日頭不毒了再上路。”

  少年點頭答應,端起茶來喝了一口。

  瘦子看見兩人辛苦,想起黑漢子的話,急匆匆地站起身來,到少年和老仆的桌前不三不四地行個禮道:“客官從哪里來?”

  老仆抬起頭看了瘦子一眼,有些警惕:“我們是交趾來的商人,你是什么人?過來有什么事?”

  瘦子陪著笑道:“在下丁小牛,那邊是我一個結義哥哥韋大郎,都是本地人氏。我們身無長物,就是有一身力氣,看你擔子挑得辛苦,不如舍幾貫錢出來,我們幫你挑過山去,如何?”

  老仆笑道:“你這漢子不曉事,我就是主人家雇來挑擔子的,換給你們挑,主人家還雇我干什么?”

  瘦子見心思落空,小聲嘀咕:“原來碰到個要錢不要命的,真是晦氣!”

  少年見瘦子轉身要走,忙叫住問道:“敢問大哥,這里什么地方?到憑祥峒怎么走?還有多少路程?”

  瘦子轉過身,眼珠轉了轉:“要我告訴你也行,你得請我和哥哥酒肉。”

  少年笑道:“小事而已。”

  見店家端了酒肉給自己送來,說道:“店家,照我桌上的樣子,給這兩位一樣上去,都算我賬上。”

  大熱天氣正沒客人,店主人聽了歡天喜地答應去了。

  瘦子站在那里卻先不說,直到看著酒家把酒肉放到自己桌子上,才對少年道:“說給你知道,我們這里喚作丁峒,以前是思陵州屬下。現在到處行了括丁法,知峒從提舉司那里得了錢財,全家都搬到寧明鎮去了。憑祥峒我又沒有去過,怎么知道要走多遠?”

  見少年面色有些不滿意,瘦子丁小牛轉了轉眼珠,指著路邊的一塊白壁說道:“那里有提舉司的榜文,比如說的詳細,你如果識字還是去那里看。”

  少年暗罵丁小牛奸猾,不過酒肉已經請了,也不好說什么,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起身走到棚外的白壁前,站在那里看榜文。

  白壁的抬頭寫的是這里的位置,果然是丁峒,瘦子倒沒騙自己。以前這里屬于土州思陵州管下,現在思陵州已經撤了,歸到了寧明鎮治下。少年也大致知道路線,知道要到憑祥峒,需要先到寧明鎮。

  貼在白壁上的榜文有新有舊好幾張,少年一一看去,從行括丁法到蔗糖務招人,他倒是也看得津津有味。

  韋大郎仰頭喝了一大碗酒,不要錢的酒喝著就是痛快,抹抹嘴,見少年在白壁前看得仔細,高聲道:“少年人,那新張貼的榜文上面說的是什么?你念出來給我們也聽聽!鄉下地方,識字的人少,可憐則個!”

  少年看著榜文,心里正七上八下,也忘了剛才的小小不愉快,強自鎮定下心神,高聲念了出來。

  這正是徐平前些日子定下來,到處張貼的捉拿交趾盜賊的榜文。少年心里發虛,不敢照實念,后面改成捉到活人才有五貫賞錢,尸體不算,而且必須確認是盜賊才可捕捉,不得騷擾商旅。

  慢慢念完,少年心里還是咚咚地跳,大太陽底下到額頭都冒虛汗。

  韋大郎和丁小牛卻完全沒注意少年的樣子,聽著念完了,兩個腦袋在桌子上湊到一起,竊竊私語商議:“沒想到是這樣榜文,怎么今天才知道!”

  丁小牛道:“前兩天有提舉司的人來我們這里念過,我想不關自己事,懶得來聽,沒想到錯過了!”

  “唉呀,一個人可就是五貫賞錢!這樣的大注錢財,我們得賺到何年何月才湊到!想想就覺得頭暈!”

  “我們這里正在路上,離交趾又近,哪個月沒交趾人竄進來搶東西!我們只要留心,碰到落單的,可不就是飛來的橫財?”

  “就是,就是!天下間還有比這更容易來錢的!”

  兩人越說越興奮,端起碗來喝了一大口酒,一起瞇著眼做個夢,仿佛就看見一串串黃澄澄的銅錢圍著自己飛舞。

  少年念完榜文,緊張地屏住呼吸,聽了一會身后并沒有動靜,才小心翼翼地轉過身,見那邊韋大郎和丁小牛兩個竊竊私語,心一下又提到嗓子眼上。

  回到桌邊,老仆在碗里倒上了酒,對少年道:“三郎,一路上辛苦了,喝口水酒解解渴。”

  少年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一下被嗆住了,咳個不停。

  老仆道:“慢一些,酒就在這里,三郎不用著急。”

  少年好不容易平息下來,壓低聲音說道:“平伯,你趕緊吃點東西,一會我們就上路。”

  “也不急在這一時,這么毒的日頭,好歹躲過去再走。”

  “拼著吃這點苦,平伯只管聽我的!”

  平伯見少年臉色蒼白,急忙道:“唉呀,莫不是路上走得匆忙,你中了暑氣?還是不要急著上路,你歇過了才好!”

  少年偷眼看看旁邊桌上的韋大郎和丁小牛,咬著牙道:“我沒有事,只管吃飽了肚子上路就是!”

  平伯看著少年的樣子,不明就里,只好悶頭喝酒吃肉。

  (括號內不收費。上傳的時候才看見有朋友投了更新票,可惜看見太晚了,今天就還是維持一更。從四月一號起恢復兩更,讀者見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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