紈绔邪皇 四三六章 朱漆金瓦(第二更)
四三六章朱漆金瓦(第二更)
兩日之后,朔方城下,同樣是歌聲嘹亮。
武德王世子蒙文亦克制不住情緒,加入其中。他五音不全,卻依舊高聲喝唱著。那宏亮的嗓音,數次將身邊幾人的歌聲帶歪。不過卻無人在意,只欲咆哮怒吼,將滿腔的興奮喜悅之情宣泄出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這是秦軍戰歌《秦風·無衣》,乃是秦人中,傳承了數千年的戰歌。意思是說誰說沒有軍裝?吾與君同穿那件長袍。帝王發兵征戰,整理好我們的長戈與短矛,與君同仇敵愾。誰說沒有軍裝?吾與君同穿那件襯衫。帝王發兵征戰,整理好我們的鐵矛和大戟,與君協助殲敵。誰說沒有軍裝?吾與君同穿那套罩衣。帝王發兵征戰,整理好我們的鎧甲與兵器,與君共赴國殤。
歌雖古老,可蒙文的心情,卻是恰好類同。冀州秦軍犧牲了十數萬人,冒險孤軍深入草原,可最終得益最多的,卻是他們涼州。
恢復了九百里沃土;不用每時每刻都擔憂匈奴南下;再不用每年將近萬名青壯,犧牲在城墻內外;也可拿出更多的精力,去照料田地;而那些因匈奴鐵騎肆掠而背井離鄉之人,也可返回故土——
武德郡王蒙進亦是面蘊笑意,眸中含淚,看著眼前的這座雄城。
朔方城長五千二百丈,寬五千丈,整座城池四四方方。乃是昔年始帝親自督造,用于防御北虜的堅城。
這里的城墻,是寬達二十丈,高約九丈的黑曜石。單論防御之能,可與咸陽城比肩。
而護城法陣的強度,亦不在咸陽之下!任何進入朔方城內的權天境強者,都將被壓制到大天位級,且能影響十數里方圓之地!
始帝更將他斬殺的三頭黑水真龍之一,埋在這朔方城的城主府下方,每日能發動三次‘龍吼’,威力覆蓋城外十五里。效果等同于三十牛力的震擊。更可凝聚出一頭權天位級的龍魂,等于是城中,時時刻刻都駐有著一位上鎮國級的強者。
故而匈奴人雖不擅守城,可四十一年來秦軍三次攻城,死傷近百萬,都未能撼動這朔方分毫。
可就是這么一座堪稱‘不落’的雄城,卻在四十余年前,因那昏君與上官家的無能之將,落入了冒頓之手。
也是這座朔方城,讓蒙進的半生,都損耗于此。
匈奴人的騎軍,已經從朔方城中陸續退離。而隨著歡呼聲再次四起,鷂騎軍的先鋒,已首先開入到了城門內。
此時在城墻附近的秦軍將領,都是凝神以對,小心翼翼。盡管雙方和約已定,可卻難保那匈奴人,會心有不甘,不守規矩在城中布伏,又或者用其他的手段等等。
直到首先入城的幾位玄修占住了城主府,掌控住了朔方城的護城法陣,所有人才輕松了下來。
蒙進也飛身來到了南城城頭,看著這座被匈奴人折騰到滿目瘡痍的巨大城池,不由一陣感慨。
昔年朔方城的富庶與繁華早已不見,城內剩下的只有一片殘破廢墟,荒涼之至。
這固然是因秦軍的屢次攻打,也因匈奴人的習性所致。
而傷感之后,蒙進的臉上,又顯出了笑意。朔方郡已經恢復,那么這里再現繁華之日,還會遠么?
“文兒你可明白?我蒙氏一門,這次可算是欠了那位安國公天大的人情。”
“孩兒明白!”
蒙文肅容微一俯身:“文有生之年,必定會償還這份恩德。”
這不止是因那安國公,助涼州收回故土,解除虜亂,更是挽蒙氏于危亡。
蒙氏于涼州,常年掌大秦六十余萬大軍,然而在稷下的世家榜中,排位卻只有三十二,遠遠低于盧氏與葉氏。
之所以如此,是因族中的底蘊已經耗空。四十一年征戰,使涼州筋疲力竭,定武蒙氏一樣是不堪重負。
這次他們違逆樞密院之命,配合冀州軍北上,幾乎就耗空了族中積累的錢糧。
這在四十余年前,實是難以想象之事。那時借助朔方城與草原諸族貿易,定武蒙氏富可敵國。
可如今蒙氏族中的府庫內,只有不到七十萬金的儲藏。且因與匈奴人的征戰,蒙氏一族從全盛時的十七萬族人,到如今剩下不到九萬。
蒙文不知局面繼續下去,涼州會怎樣,可他們定武蒙氏,卻很可能會在三到五年之內,徹底的崩潰垮塌。
這一戰來的太及時,在他看來,確是大恩德。
蒙進滿意的頷首,而后又唏噓道:“真不知這位安國公,到底是位什么樣的人物。只憑我家暗衛查來的那些只言片語,終是難知究竟。”
“孩兒也好奇!”
蒙文亦是現出匪夷所思之色:“幾年前,孩兒曾在咸陽城見過那位,確是紈绔混賬到了極點。那時孩兒還以為,這安國府已后繼無人。”
“既然好奇,那就去看看!”
蒙進大笑:“此間大局已定,老夫在這邊收拾一番首尾,安排好防務之后,就需進京。文兒你可先行一步,看看我們的武安王,到底是什么樣的風采!”
一日前政事堂已有了定論,安國公嬴沖因掃平匈奴之功,即日晉封武安郡王——
“父王,不是還有寧州彌勒教么?”
“跳梁小丑而已!涼冀二州已平,不但本王這里已抽出手來,冀州軍也即將回師。彌勒教之人,如還有一點自知之明,就該知自家需圖謀后路了。”
武德郡王蒙進冷笑:“且你那妹夫,兵法亦非同凡俗,以老夫料來,元州軍大勝就在眼前!”
雖說雙方還未結親,可蒙進卻已將嬴完我,視成了自家的女婿。他已托人去問過那位左屯衛大將軍,那位對結親并不反感。
他也將族中一位容貌姣好的堂侄女,收在了名下,絕不會辱沒了這位武安郡王的長兄。
“大勝?”
蒙文凝神思索了片刻,就已會意,當即就神情恭敬,凜然應命。
按照大秦之規,王爵以上,無事不可出京。可他們父子,卻因涼州戰事連綿不絕,只能常年逗留封地。
——這并非是好事,蒙氏遠離中樞,在朝中的影響力,越來越顯薄弱。
而如今涼州戰局已平,他與父王都無停留封國的理由。蒙文也對此期待不已,一方面可代表蒙氏重返朝堂,一方面也是對與那武安郡王的會面,期冀不已。
又兩日之后,在武陽解縣,嬴定神情麻木的坐在臥房前的石階上,整個人如木偶似的一口口喝著酒,似毫無知覺。
自從得知嬴世繼一家都要抄家問斬,他就覺是萬念俱灰。哪怕嬴沖率大軍北上冀州,與匈奴決戰于阪泉原,他都未再跟隨,也不感興趣。只是事后,聽下人說上幾句。
一天中大半時間,嬴定都在這院內喝著悶酒。然后捫心自問,嬴世繼的結局,是否自己教子無方?當年之事,自己是否真有失公正?
——錯非他們夫妻對幼子的縱容,又怎會令世繼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當年如果斷處置了他的次子,或許他兩個孫兒,也不會落到這樣的田地。
嬴非才止十四,贏宮也不過十一不到。明明還只是午勻之年,卻要被父親連累至死。
又恨嬴沖,終究是血脈相連,骨肉至親,為何就要下這樣的毒手?
猛地舉起了酒壺,嬴定正欲張口豪飲時,卻見壺內已空。他微微搖頭,就想吩咐下人,再為他拿幾壺酒來。可這時他才發現這院內,赫然空無一人。而此時在院門之外,傳來了一陣陣震耳欲聾的爆竹聲響。
嬴定不禁愕然,隨后就想他孫兒嬴沖,莫非是又得勝了?從四月初,嬴沖北上冀州時開始,時不時的,就有大捷的消息傳回。
而最近的一次,應是在一個月前,嬴沖在草原中大勝匈奴。據說是他麾下,一位名叫李靖的將領。誘敵決戰,斬首十七萬級。
很多時候,這些戰報都讓嬴定難以置信。那侵擾大秦數十年,使秦軍將領束手無策的匈奴鐵騎,在嬴沖的面前,卻仿佛是不堪一擊,隨隨便便都是斬首數十萬人。且是接二連三,讓他麻木。
晃了晃頭,嬴定身軀搖搖晃晃的走出了院門。而后果不其然的發現,這座樸實無華的安國府,正是張燈結彩。
不但各處掛上了紅燈籠,還有些仆人,正在各處院墻外,涂上了紅漆。甚至那主院方向,亦有數十人在那邊修繕著房頂,為國公府的主屋更換瓦片。
“朱漆?金瓦?”
嬴定一陣愣神,隨后猛地驚醒過來。急忙走了過去,一把就抓住那邊正在主持修繕的向來福。
“你這蠢貨!難道不知朱漆金瓦乃御用之物,是違禁之物?”
向來福先是嚇了一跳,見是嬴定,才舒了口氣,而后滿臉堆笑道:“老主人您不知,朝廷有旨,欲冊封殿下為武安郡王!所以禮部提前傳訊,讓我等修繕王府,以待殿下歸蹕受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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