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華 第067章妹婿
顏浧回到京城,剛過端午節。
忠武侯凱旋,短短兩年緝拿南疆慣匪,為朝廷除去一心腹大患。
普天同慶。
朝臣們的表情卻很復雜。
既想高興,又揣著隱憂。
忠武侯功高蓋主!
不管是百姓心中,還是西北、南疆將士心中,忠武侯威望早已蓋過年幼的君主。
“老師,此次南疆大捷,朕心甚慰,朕敬老師一杯!”皇帝親自設家宴。
小皇帝已經十七歲了,再也不是九年前,那個用一雙稚嫩雙眸打量他的孩童,他長大了。
皇帝長大了,頎長身量,但單薄文弱,一雙眸子里隱含著文人的智慧。
家宴上,皇帝再三表明,自己對老師顏浧毫無芥蒂,師徒遠勝過父子,他希望顏浧能永遠輔佐他。
這些話,一次兩次,可能會感動;聽久了,麻木了。
家宴上沒有后妃,只有幾位親王。
一個身材窈窕的管事姑姑,領著宮女服侍。
顏浧看了眼那個管事的姑姑,他認識她。
她叫陸芙,是陸落的堂姐,進宮已八年了,明年就二十五歲。
宮人到了二十五歲,都要放出去。
很多人應該想陸芙盡早出宮。
顏浧不在京師,也聽聞過皇帝終年歇在自己的寢宮,由陸姑姑服侍,不涉足后宮,六宮粉黛形同虛設。
所以,皇帝至今無嗣。
皇帝也至今沒有選后。
立后之事,鬧了一趟又一趟,皇帝擅長制衡,總是給兩族或者三族希望,讓他們相互去斗,斗得兩敗俱傷。
個中緣由,外人不懂,顏浧卻是一清二楚。
他的視線,再次落在皇帝臉上。
皇帝越過眾人,有溫柔的余光,追逐著那窈窕倩影。
“皇帝倒也癡心。”顏浧瞥了眼端莊沉穩的陸芙,心中盤算著什么。
宮里的家宴結束,顏浧回到了忠武侯府。
一切如常。
府上沒有女主人,他妹妹顏洀立在門口,穿著一襲粉色衣衫,俏麗貞淑,等待著他歸來。
洀洀今年二十了,當初被顏浧逼著退了親,如今還沒有著落。
永熹侯府的人,倒是想給她說親,被顏浧駁回。
“三哥!”洀洀笑容明媚,少女的心氣未改,姝顏俏麗,仍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等了很久?”顏浧輕輕笑著,帶頭往里走。
洀洀忙跟上:“也沒有,我知曉三哥在宮里赴宴,算著時候才出來等的。”
她從早上等到現在,腳都站酸了,不好意思說。
顏浧輕微頷首。
洀洀敏感,留意到了他的疏離,心頭微緊,不知自己是否做錯了什么。
四年前,她哥哥南下征糧,出了點意外,被淳寧郡主刺傷,耽誤了一整年才回京。
他回來那天,滿臉濃髯,眼眸陰森,像個鬼煞從地獄歸來,洀洀當時嚇壞了。
從那之后,她就感覺她哥哥變了。
顏浧最疼洀洀的,可現在,他們兄妹之間,永遠是隔了一層。
洀洀覺得她哥哥對她很冷淡,淡到了無關緊要的地步。
這種冷淡,不是責備,而是從未在意過.......
“三哥,屋子收拾好啦,換了新的被褥,干干凈凈的;你的書房,我也收拾啦;我還叫廚房做了你最愛的糕點和紅燒羊骨;另外.......”洀洀跟在身后,絮絮叨叨。
“好了,回去休息吧!”顏浧聲音清淡,闊步進了書房。
洀洀立在門外,怔怔沒有動。
等了一整天,他回來都沒仔細看她一眼,甚是不等她說完話,就要打發她走。
不耐溢于言表。
洀洀的眼淚就涌了上來。
她咬了咬唇,轉身回屋了,有點賭氣。
乳娘和丫鬟們安慰她:“侯爺行軍兩年,太累了,姑娘要體諒他,他最是疼姑娘的。”
洀洀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翌日,舅舅來看顏浧,順便說外祖母很想他。
“你每次回京,踏入京城就要去看她老人家,昨天等了你一夜。”方尚書道,“沒出事吧?”
顏浧眉頭輕蹙了下。
他按了下眉心,說:“昨日宮中設宴,陛下......”
他故意歪曲,讓方尚書往嚴重里想,其實皇帝沒說什么。
“......我有點頭疼,又多喝了幾杯,怕外祖母擔心,就沒去了。”顏浧道。
方尚書乃重臣,自然懂官場厲害,沉默了下,很理解顏浧。
顏浧跟著舅舅,準備去方家。
洀洀立馬跟上:“我也要去。”
到了方家,顏浧客氣有余,親熱不足,方老太太也吃驚,自己養大的外孫,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無論顏浧怎么偽裝,老太太都看得出來,有點擔心他。
“三郎啊,南疆一行不太順利嗎?”外祖母悄聲問他。
顏浧道:“很順利,外祖母。”
客客氣氣,一板一眼。
老太太呆住了。
在方家用過了午膳,回到忠武侯府,顏浧原本快步回書房,沒顧上身后的洀洀。
倏然想起什么,他腳步微頓,停下來等了他妹妹:“晚上一起用膳,三哥有話跟你說。”
洀洀大喜,幾乎喜極而泣。
三哥哥難得主動表示親昵。
“是!”洀洀笑逐顏開,“三哥有什么想吃的菜,我叫廚房去做。”
“沒什么想吃的。”顏浧道。
洀洀立馬張羅,弄了桌盛筵,兄妹倆對桌而坐。
燭火影微,洀洀小心翼翼看她兄長的臉色,但見她哥哥面無表情,眼眸毫無溫度。
洀洀掌心捏出了汗。
她的三哥哥可疼她了,處處討好她,如今卻要她處心積慮的討好,他還不給面子。
洀洀難受極了。
顏浧很少動筷子,只是不停的喝酒。他酒量極好,不見醉意。
“你今年二十了。”顏浧半晌才抬眸,桌子的菜都涼了。
洀洀嗯了聲,委屈得不想跟他說話。
“該成親了。”顏浧繼續道。
洀洀一驚,手中的沉木筷子,哐當一聲掉在桌面上。
她驚愕看著顏浧。
顏浧從前說過,要洀洀幸福,要精挑細選妹婿,現怎么跟處理舊貨一樣,隨手想把洀洀丟出去?
洀洀緊張攥住了手,幾乎折斷指甲。
“景耀八年的探花郎,做我妹婿應該不錯。”顏浧輕輕道。
洀洀一愣。
繼而,她臉不爭氣的紅了。
景耀八年的探花,是陸茂。
陸茂景耀八年中了探花,任翰林院任中書舍人。
顏浧不在家,陸茂和洀洀常有來往,早已私下定情,只是洀洀不準他說,怕顏浧不悅,想尋個合適的時機,再告訴顏浧。
顏浧曾與陸五娘退親,洀洀以為他接受不了陸家的人,不成想他居然同意了。
洀洀大喜,一時間臉紅的滴出血來。
顏浧看在眼里,心中浮動一些念頭,眼眸帶煞,像精心布陣的獵人。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
為了實現他心中所愿,他把洀洀推了出去,卻毫無愧疚之感。
哪怕他再努力,他已經不是顏浧了。作為顏浧的那三十余年,幾乎在他心中淡去,他的人家,他的朋友,甚至他最疼愛的妹妹,在他心中沒有半分痕跡了。
他看著洀洀驚喜又羞赧的神色,心中仍記得這是最愛的妹妹,可感情卻找不到了,只剩下一個空空的殼子。
他輕輕呷了口酒,思緒飄得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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