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華 第172章拒絕
湖州府今年冬天沒有下雪,大風天卻是不斷。
颯颯烈風,吹得枯枝嗚咽,徹夜不息。
陸落夜里臥不安穩,和顏浧的過往,似卷軸緩緩鋪陳,一一展現在她眼前。
這兩年來,和他的感情在她心底藏得很深,深到發酵了,越發醇厚。
而他,大概是再也沒想起過她來。
陸落不自怨自艾,卻膽怯了。感情越深,自尊心卻越脆弱。
轉眼就到了除夕。
陸家祭祖之后,全家人一起吃了團圓飯,然后陪著老太太放煙火、守歲,直到子夜時分才散去。
正月初一和十五的燈會,陸落都沒有去看。
日子疾速前奔,陸落踉踉蹌蹌,才能跟得上腳步。
湖光山色,斗轉星移,很快就到了二月,春回大地。
江南的春天溫雅而嫵媚,山巒靜謐,郊外更像一副潑墨畫,阡陌間錯落著青嫩的秧苗,屋檐下棲息著嗷嗷待哺的**燕。
二月初十,欽差到了杭州府。
陸落很快就知道了。
她獨坐了一個晚上,決定去趟杭州。
聞氏知曉了她的行程,不肯同她說話,沉默中盡是責備。
陸落神色訕然,帶著倚竹,急匆匆奔赴杭州。
上次在杭州城外的遭遇,讓她有點心驚,她讓車夫加快了車馬。
顏浧下榻的院子,是知府衙門的別館。
別館門口,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
而別館門口的空地,早已擠滿了馬車和人。
衣著華貴的鄉紳和本地官員,都在等著見欽差。
“停這里吧。”別館墻角的空地上,陸落讓車夫停靠了馬車。
倚竹拿著陸落的名帖,說:“我家姑娘要拜見欽差大人。”
護衛目光深斂,拿了名帖之后,語氣波瀾不驚道:“請稍后。”對待倚竹,與旁人無異。
陸落坐在車里。心慌得厲害,像站在高高的樓頂往下看,渾身毛骨悚然,心悸得有些腳軟。
別館的大門。每隔半個時辰才開一次,請一位訪客進去。
陸落和倚竹等著,就等到了天黑。
夜幕落下,春寒料峭中,陸落縮了縮肩膀。
“姑娘。給你穿!”倚竹立馬解下了自己的風氅,披在陸落肩頭。
倚竹對除了吃之外的東西,都非常豪闊。
陸落笑了笑,遞給了她:“我不冷,你穿著吧。”
“我也不冷。”倚竹道。
結果,兩個人將風氅蓋在腿上,慢慢等待著。
倚竹餓了,啃預備好的糕點,啃得很用心,像只小花栗鼠。
戌時初。戌時正,戌時末,眼瞧著就到了亥時。
夜已經很深了,車夫也凍得跺腳。初春的夜,寒風獵獵。
“都回去吧,欽差大人今天歇下了,有事明日再來。”
別館的人進來,將所有等待的人都哄走了。
包括陸落。
場地三里內,不許再停靠馬車。
“走吧,回去吧。”陸落的一顆心。沉沉往下掉。
翌日,她依舊去了別館。
到了別館才知道,顏浧去客棧和孫家,查看案情。接見與案相關的官吏,再也沒空見閑雜人等。
“那欽差大人何時有空?”陸落帶著兜帽,將頭發嚴嚴實實壓在帽子里,親自上前問。
護衛仍是毫無起伏的語調:“大人說了,以后都不見與杭州案子無關的人。”
“他看到我的名帖了嗎?”陸落不死心,問了句蠢話。
看門的護衛。怎么可能知道顏浧看到名帖沒有?
饒是如此,護衛仍是態度認真回答:“不知。”
陸落腳步沉重,從別館門口離開。
她回到客棧之后,就不怎么說話了,畫了很多的符咒,足足畫了一個時辰。
她臉色蕭肅,櫻唇緊抿。
從小跟著她的倚竹,亦瞧出了她的憤怒。倚竹不似碧云機靈,也不會巧言勸誡她,只是上前對陸落道:“姑娘,吃飯!”
“我不餓!”陸落道。
倚竹卻拉了陸落的手腕,十分用力,倔強不肯松:“姑娘,要吃飯,吃飽了再生氣。”
陸落的情緒,像個飽滿得快要爆炸的球,倚竹的話似在球上戳了個洞,氣一下子跑掉了大半。
陸落忍不住笑了,精神松懈了半分。
“好,先去吃飯吧。”陸落放下了手里的筆。
可能是太生氣了,陸落決定帶倚竹去吃頓好的,放松心情。
吃飯的時候,她若有若無想起柏兮的手,拍在她的腦袋上,像拍皮球似的頗有節奏,說:“要好好吃飯.......”
陸落就吃了兩碗。
她回來之后,在她自己的屋子里布了個洛書大陣。
洛書大陣是柏兮發明的,不怎么流傳,陸落曾經見過,所以她會。
懂得三數總和為十五的道理,洛書大陣不難。可想要起效,卻是千難萬難的,陣法簡單,卻蘊含奧秘。
陸落以自己居住的客棧為中宮,布了個洛書大陣。
然后,她在顏浧行館的正對角方位,再布了個陣法,以影響行館。
中午的時候,陸落摘去了頭上的釵環,滿頭似銀瀑的長發披散在她的肩頭和后背。
“我這樣像什么?”陸落換了衣裳,問倚竹。
“像鬼!”倚竹看著她披頭散發的樣子,如實道。
陸落失笑。
她再次去了知府衙門的別館。
下了馬車,陸落將就兜帽摘了。
春陽驕陽,她銀發泛出熠熠光澤,及腰濃密,一張雪白的臉,滿頭銀白的發,唇色淺淡,唯有一雙眼睛,又圓又黑,有點滲人。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別館最近崗哨的護衛先看到了陸落,嚇得腿軟了。
大白天見鬼,真的可怕,他使勁念阿彌陀佛。
“我要見欽差。”陸落上前,對那個侍衛道。
侍衛嚇得后退兩步,臉色刷白。
待仔細一瞧,倒也沒遠處走來的那么嚇人,這姑娘臉色紅潤嫩白,眼睛水靈圓亮,沒有陰氣。
護衛這才站穩了腳。
“欽差大人不待與案情無關的客人。”護衛心有余悸,說話聲音微顫。
他們也不是要為難訪客,只是里頭這么吩咐,他們就這么辦,不敢違抗命令。
“那好,若你們晚上不安生,讓你們大人來客棧請我,我姓陸。”陸落道。
護衛疑惑看著她,不明所以。
陸落沒有再說什么,轉身就走了。
她沒有留下客棧的名字,折身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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