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易 第七百六十五章北蠻國（十三）
荀易等人所在的高地是一座雪山。不過如今仲春之月，底層的積雪已經融化，只有高處皚皚白雪仍是一片寒冬氣象。
荀易坐在草地上，漫不經心將旁邊一堆堆枯枝變成尖銳的木刺箭矢。
荀家有特殊的御木之術，外加七皇子的另一門秘術，可以利用枯枝來制作弓箭。因此，他們才能占據高地，保持一分優勢。
“但是糧草已經用完。如果不能在兩天之內離開，接下來怎么辦？吃馬肉嗎？還是你用神通變出來食物？”申威在體內和荀易對話。
“別太看得起我。我的萬物回春如果沒有種子，無法生長莊稼。而且，稍微用一點神通天賦輔助，和直接用神力干涉，那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我可不希望日后被人說以大欺小，以神靈之尊對付凡人。至于脫困之策，不著急，總有辦法。”
“申威，別問這小子。這小子肯定已經有想法，不然哪里會這么淡定？說吧，你有什么法子？”
“有辦法，但話不能由我說。”荀易搖頭道：“我修持功德道，有些事不能沾。”
雖然荀易不是真正的圣人，沒有那種高潔無雙的心性。但他修行功德道不能殺生，有些傷天和的話不能讓他來說。不然，會讓他的功德光受到污染。
孫戩用他的身體，那可以當做是孫戩在殺人，業力算不到荀易頭上。可如果他親自出主意，親自做法殺人，那情況便不同了。
“最好是這個家伙做主。”荀易看向不遠處的七皇子。七皇子抓起荀易做好的箭桿，然后插在土里，不多時自動凝成一個箭頭。
李周家的血脈傳承自龍相帝，李天問就是龍相帝的后人。如果說荀易能操控天下植物，那么李天問的手法則是操控金屬，進行冶煉和鍛造。他從土壤中抽取金氣，凝成箭頭。
當然，除卻兩人之外。嬴鋆也在山頂彈奏，吸引四方飛鷹下來，然后用它們的羽毛來制作箭尾。
三人分工后，李興鴻再用某種特殊神器對箭矢做標記。每當箭矢射出之后都會自動回收。正因為他們幾個操持，才總算維持住一點優勢。
不過幾個世家子雖然手段不凡。但雙拳難敵四手，只能干坐著等援兵。
“我去蠻王那里看看。”荀易跑去蠻王身邊，蠻王一開始被擒住后想要尋死。然而荀易出手卸下他的下巴，每日讓專人給他灌水，務必讓他死不了。
“閣下的命精貴，這時候可不能出事。”正因為蠻王未死，所以山底下的北蠻人投鼠忌器，不敢真正動手。
蠻王抬頭看了荀易一眼，然后閉上眼，一副不回應的模樣。
“放心，只要回到龍城。到時大周占領北蠻簡直輕而易舉。“
蠻王發出幾聲嗤笑，嘴角露出譏諷之色。他不怕死，等入龍城后被大周誅殺，北蠻再選一個統領就是。
“你還別不信。”荀易拿出一個金絲編織的錦囊：“閣下看看這是什么。”
蠻王定眼一看，頓時臉色大變。
荀易從錦囊中倒出一個白色印璽，這是他作為蠻王的信物。
北蠻算不上真正的王朝。因為游牧民族的特性，因為北方的地理位置，無法建立佇立在草原上的固定城市。所以北蠻以聯盟的形式存在，以蠻王為統領。即便是自己死亡后，也應該由新任蠻王繼位，拿雪狼牙雕琢的印璽統領北蠻。
“這顆牙來自雪狼母神，的確是一件不錯的神器。”荀易把玩白色印璽：“這個東西在我手上。就算你們北蠻再選出一位蠻王。我也可以假借你的名義讓另一個人繼位。放心，朝廷不會殺你，我們將你養在龍城，專門給你建造王府。以你的名義操控北方局勢。”
“就算你自己不肯下詔。但你能按手印，能讓我用狼王璽蓋章，你說他們會不會信？”
蠻王瞪大眼睛，但因為下巴被卸下，無法張嘴說話，含糊乎乎不知道想到表達什么。
“怎么，想要夸我英明神武么？這點我比你清楚，像我這種年輕英俊、智慧非凡的人，實在是不多見。你們北蠻本來就不是鐵板一塊，只要從你們內部再扶植一個傀儡就行。”
戲弄蠻王后，荀易慢悠悠在山上散步：“算算時辰，朝廷的援軍也該來了。”
當荀易前往隱河關的時候，消息已經傳回宮中。
“荀易那小子也在北方？”成元帝接到吳正凱密函，心中大驚，緊接著看到眾人的計劃。
“這群小子不要命了！居然跑去北方抓蠻王？”先是破口大罵，隨后一愣，猛然想到某些塵封的記憶。
曾經……曾經他和荀源等人在年輕時候也有過類似的想法。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們當初的野心也不小。
不過他們當初的目標只是一位大酋長。他們可不敢和蠻王交手，畢竟祖庭那里頭人多勢眾，他們幾個打不過。于是，在趙瑩的計劃下，幾人坑蒙拐騙，將某個部落的族長押解到龍城。這件事，讓他被當年的明宗皇帝好一頓夸獎。
“當年那些人……留下來的不多了。”成元帝神色變化，忽然又想起一事：“荀家公子的消息，他們家夫人可知道？”
“隴川郡那邊離得遠，恐怕消息要晚些。不過荀大人在朝中為官，自然會通知郡夫人。”
“她性格剛強，應該不會如一般人那樣糾結。至于這些小子們……”成元帝看到李天問的手書，明白前因后果。
如果真讓北蠻用神器融雪建立王國，大周唯一的辦法也就是開放禁制，讓神靈直接插手人間王朝的更替。
“希望這些小子們能成功。”再一瞧，信上說荀易帶人去隱河關，頓時成元帝臉一黑：那可是大周國對付北方的一張好牌啊！
“這時候打出去這張牌，如果成了自然是大功一件。但如果失敗，那可是一輩子都還不起的大罪。”
“來人，擺輿圖，立司南陣。朕要跟瑞王親自聯絡。”瑞王鎮守山河關，恐怕接應和善后的事情需要瑞王親自動身。
皇宮調兵遣將，到下午的時候荀家得到消息，將荀易去北方的消息傳到老宅。
聽說這個消息后趙瑩手一頓，繼續自己的插花：“易兒他們膽子不小，可比我們當年大多了。如果真能擒下蠻王，化解北邊戰事，也算給荀家爭光，順帶了卻祖先當年的因果。”
北蠻平定，荀家再不欠大周什么，可以安心準備自己的建國大業。
趙瑩將最后一支蘭花插好：“黎蘭，聽說三姨奶奶身體不好，你把這瓶花給她送去，就說為她祈福。”
趙瑩漫不經心，全不把北方之事放在心上。
等大軍出動，朝廷接應眾人時。荀易等人已經在雪山中困了三日。
荀易坐在樹下歇息，忽然睜開眼，起身走向戰壕。
張羽和云河關的人在戰壕對下放箭，阻止北蠻人上山。
荀易眺望遠處，瞇著眼，手放在腰間的常柏劍上：“你們都低頭。”
“啊？”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忽然看到遠處有一片刀罡劈向戰壕。
荀易反手把木劍出鞘：“橫竹翠微！”
刀劍交擊，狂風席卷戰壕，逼得眾人低頭躲避。
隨后，荀易反擊：“鬼槐迎客！”一道刁鉆詭異的劍意如同靈蛇起舞，鬼槐迎門，穿過那一道刀罡迎向其主人。
“閣下，再一再二不再三！如果你再來！到時候可就不是這一劍的事情了！”荀易厲色對北方呵斥。遠處站在雪山上的刀客露出無奈神情，他胸口的衣襟被鬼槐劍意劃破。
“我也不想，但被人所逼，有什么辦法？”
就在荀易迎擊刀客的時候，遠處另一個方向，有一位男子站在蒼松樹尖，輕輕一動，手中箭矢射出，直指荀易后心。
“荀易小心！”孫戩猛然有感，一片戰罡化作鎧甲，主動替荀易擋下這一箭。不過這一箭似乎毫無力道，臨近跟前的時候化作一陣黑風散開。
“不好！”荀易抽身要退，但風速更快。
黑風近身之后透過戰罡，貼入肌膚后消失不見。
“咦？這不是箭矢？”
“是箭。而且已經命中。”荀易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他從進入戰場開始，從來沒有受過傷。依他的強運居然會被箭矢擊中？雖然最后箭矢化作黑風散開，但有一股怪異的邪氣流入體內。
“這東西，還是小心點吧。”
“嗯。”荀易默默催動四季之輪，施展時光之力將邪氣磨滅。然后望向射箭的方向，暗中出手的人已經離開。
此刻，遠處李天問一聲大吼：“老子忍不了了！”他剛剛也被北蠻人射中。
只見他拔出身上的箭矢，咧著嘴說：“再打下去，我們要死多少人？這時候也顧不得什么有傷天和。真出事，本殿一個人擔著！來，我們融化雪山，水漫三軍！”
他招呼諸人到身邊，拿出一顆丹紅寶珠，恨恨道：“他們不是想要建立王國，重塑山河，本殿先幫他們一把！”
這顆寶珠是牛魔王留下的寶物，是焚天魔牛修行時候的內丹所化，可消融冰雪，驅除寒氣。如今眾人所在之山的山巔正有厚厚積雪，如果將這座雪山融化，或許能夠讓眾人找到一線生機。
“但雪山融化，我們也逃不出去。”
“所以，先搭建避雪建筑。我們在半山腰，只要防護得當，不會出事。而山腳下的人就不一樣了。他們的帳篷根本無法抵御雪崩。被大雪掩埋，至少要死傷一半。”
荀易在旁聽著李天問的計劃。他所想的辦法也是這個，利用雪崩來殺人。因為殺孽太重，所以不敢提出。
眾人已經快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無奈之下只能用這個辦法。
趁著夜色，李興鴻等人在山腰尋找合適的的地方構造斜面建筑。而李天問和荀易則上山巔融化雪山。
寒月清冷，山巔仍是一片冬雪景色。
李天問打著寒顫，將丹珠插在一根木仗上。
當東方泛起魚肚白，李天問催動丹珠的時候，他心中忐忑：“荀易，記得當初你從皇宮拿走一副湘水圖，現在還沒還，回頭到家以后記得還我啊。”
荀易翻著白眼，“你非要在這個時候說這些？趕緊引爆雪崩，我們快點離開。”
隨著神器發光，二人腳下的雪水正一步步消融。
李天問抱著必死的決心前來制造大雪崩。如果他們倆不能快速返回避難所，就會成為雪崩最初的受害者，連尸體都挖不到。
突然，李天問又想到一件事：“可惜了，我還沒有成親。本來說，等服兵役結束后趁機開府封王，迎娶望族女子來完婚。”
荀易眨眨眼，默默看向李天問。七皇子不斷給自己插死亡旗幟，他頭頂隱約間凝聚一片黑云。
再讓這家伙說下去，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荀易深吸一口氣，伸手在李天問肩頭一拍：“這樣吧！回頭如果能順利回到龍城。你穿女裝繞龍城跑一圈，然后說‘我愛女裝’，怎么樣？”
李天問臉頰抖動，最終心一橫，對天立誓：“如果我能活著帶蠻王回到龍城建功立業，別說女裝，就是光著身子圍繞龍城跑三圈，那也成！”
“這是個狠人啊。”孫戩喃喃自語：“這種話也敢亂說？”
“是啊，我記得當初你喝醉酒的時候也說過類似的話。但最終一直推卻沒做？”申威想到孫戩爽約，一臉鄙夷：“如果這個皇子跑去裸奔，你要不要跟他學學什么叫做誠信？”
“不好意思，現在是荀易的身體，你敢讓他這么做么？”孫戩回了一句，躲回心臟不說話。
“不過先說好，前提是我能活著回去。我可不希望死在這里。”七皇子一臉嫌棄看著荀易：“就算要死，就算日后配冥婚，也是找生辰八字對得上的大小姐，誰要跟你同穴啊。要是你們家荀曇——”沒說完，李天問被荀易一腳踹開。
不過福神這一腳將李天問頭頂上的霉運驅散。“行了，趕緊干活！”有荀易的強運在，怎么可能會讓李天問出事？
當雪山融化，大地隆隆作響，荀易縱身一躍，抓住李天問從山巔往下跳。
“啊——”李天問頭朝后，看著身后大雪漫天，緊逼而來。
荀易速度很快，然而他沒用真正的神力，無法凌空虛渡。施展輕功后很快開始下墜。下方已經被后面的大雪攆上，只要荀易墜落，立刻會被大雪吞沒。
李天問忍不住叫出聲：“老天有眼，老祖宗在上，您作為天帝一定要保佑孫兒逢兇化吉。孫兒實在不愿意跟這個混蛋同死啊！”
荀易懶得理他：“長！”路上一顆顆大樹生長，作為荀易的立足點，讓他借助巨木做階梯，和李興鴻等人匯合。然后往避難所一躲，將斜面大門合上。
避難所依靠雪山，正好形成一個斜坡，剖面為三角形。當大雪傾斜的時候，就會從斜面加速往下走，讓眾人暫時得以生還。
躲進來后，李天問當即催動天賦神通：“給我變！”大門變作玄鐵，增強硬度。李興鴻同樣是天帝之后，也在旁邊輔助。
厚重的玄鐵門戶擋住雪崩的壓力。荀易暗中拿出安天不動鐘，輕輕一敲，鐘聲附加在建筑，讓建筑抵御雪崩之力。
他們在半山腰倒是無所謂，可山腳下安營的北蠻人卻遭殃了。
天色剛明，上方大雪轟下。越往下速度越快，如千軍怒奔，萬馬疾馳，最終將北蠻人悉數淹沒。
這么大的動靜自然引來朝廷的人。在北蠻損失慘重的情況下，瑞王大軍順利清剿蠻人，將荀易等人救出。
于是，眾人回返飛河關。
瑞王和荀易并肩而行，笑道：“你們這些小子會惹事，要不是你們身份擺在這里。換做旁人早被陛下放棄。等會兒在飛河關修整，然后去山河關住幾天。蠻王被抓，北方戰局已定。等兩天，朝廷的封賞就該下來。”
荀易含笑，正要說話。突然眼前一黑，他體內被鎮壓的邪氣赫然爆發。滾滾黑氣攜帶眾生怨一沖，荀易當即從白義身上跌落。
遠方，大殿主把玩手中桃木弓：“雖然我對箭術不怎么精通。但我可是強運的福神，福運在你之上。被我的箭矢射中，你這劫還是老老實實過吧。”
隨后，他望向雪崩的方向：“我出手將北蠻死難之人的怨氣業力轉嫁在你身上。相信，配合你自身的劫數爆發后，應該會十倍暴增？去年逃避劫數，這可不是一個好辦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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