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遼東 第三百八十七章 關于裹挾的戰略課(上)
魚貫町正中央的刑堂里,后堂。文
這是一間裝飾得東西合璧的房間,既有藺草編織的榻榻米,上面放著一張矮幾、幾個蒲團;也有一張歐式書案,通體用白漆刷得嚴嚴實實,桌面上放著銀制燭臺,還有一小罐插著鵝毛筆的墨汁,墨汁前面是一沓白紙,看樣子是天草四郎時貞日常辦公所在。
屋子里彌漫著濃厚的天主教氣息:書案后面墻上掛著的是一幅油畫,半裸的圣母懷迸尚在襁褓的基督;通往后院的木門頂上則是一個半尺高的十字,上面是受難的基督;而榻榻米旁邊的墻壁上,那幅油畫似乎描述的是摩西率眾出埃及的情景。
楚凡和四郎相對跪坐在榻榻米上,打橫坐著的則是楊地蛟——他混跡倭國多年,精通倭語,正是通譯的不二人選。
“這么說,目前貴教正面臨滅頂之災?”
聽完四郎這半年多來的經歷后,楚凡沉吟著問道。
“哈伊!”已經換回了一身教袍的四郎重重點了一下頭,“德川家光就是個惡魔!比他爺爺還要邪惡的惡魔!從德川家康誘殺有馬晴信開始,幕府對切支丹大名們便虎視眈眈到了德川家光這里,他更是通過收買、利誘,甚至武力脅迫的方式,讓西南眾多大名和城主紛紛背叛了天主長門、周防、石見這些中國的大名早早就背叛了,螃蟹注:日本古代稱本州島為中國)現在九州島上還在堅守對天父的信仰的,也只剩肥前、筑后這兩個藩里的五個城主了,而且都只敢暗地里信奉,明面上還得供奉那個所謂的天照邪神。”
“薩摩、大隅、日向和肥后這些地方都沒有信奉天主的城主了?”楚凡最關心的是鹿兒島附近這幾個藩國,順著他的話問道。
“沒有啦!”四郎緊皺著他那秀氣的眉毛回答道,仿佛含了顆苦澀的橄欖,“原本領有三藩、實力最強大的島津家一直是天主最忠誠的信奉者,可到了該死的島津家久手里時,他受了荷蘭人的蠱惑,更為了向德川家光表明心跡,五年前宣布棄教實際上他暗地里改信了荷蘭人的邪教,在領地里蒙蔽主的那些可憐的羔羊我們派到薩摩去的使者反而被當做異端送到了鹿兒島本丸,被活活燒死了!”說到這里,四郎無比虔誠的在胸口劃了個十字,低聲禱告道,“無所不能的主呀,請降下你的天火,燒死這個冒充你信徒的撒旦吧還有那些背叛你的人些把靈魂出賣給天照邪神、出賣給釋迦邪神的人后就是江戶那個最大的撒旦!主啊展示你的神通吧!我們將義無反顧地遵從你的指引!”
聽了這禱告,楚凡不禁暗暗翻了個白眼——他是個無神論者,從來都不會相信任何神佛,無論是西方的還是東方的;在他看來,宗教只不過是爭權奪利的工具而已。
當然,對于底層人民而言,宗教有著難以替代的作用——它能讓苦難深重的人們在虛無縹緲的神佛麻痹下獲得活下去的希望和動力;也能讓人們受到善良、真誠、美好等等道德標準的約束,從而對整個社會起到一定的凈化作用,是人性中善的一面最高程度的體現。
但上升到上層建筑時,宗教的性質就完全變味了——宗教勢力最大時,便能凌駕于政權之上,例如中世紀的歐洲、教的阿拉伯帝國以及中國的西藏;宗教領要么就是國家統治者,要么就是能干涉國家政權更迭;而任何違反教義的人都會被當成異端毫不留情的抹殺。
這是楚凡簡直難以想象的,他更傾向于中華統治者對宗教一以貫之的態度:利用——分化——平衡!
現在就是利用宗教達成政治目標的最佳時機了——九州島上數十萬天主教徒正掙扎在幕府的屠刀下,而像四郎這樣擁有著純粹信仰的教徒正是最優秀的戰士。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把這些戰士們整合起來,讓他們在十字旗下為天主而戰?
楚凡想到的辦法是——裹挾!
對是即將登場的李自成、張獻忠他們那一套!
簡而言之就是蝗蟲政策或者說三光政策——像蝗蟲一樣四處流散,吃的穿的全部搶光?屋田地全部燒光女老少全部帶跑光!
陜西流寇正是用這樣的戰略吸干了大明——走一地毀一地,所過之處不僅大明再征不了賦稅,還得花銀子賑濟災民,讓大明本就無比空虛的國庫更加捉襟見肘;而流寇則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最終覆滅了朱明王朝。
相比陜西流寇,四郎更多了一樣法寶,那就是宗教的力量——他現在已經有了核心武裝,即所謂的圣戰營,如果能通過裹挾不斷壯大,讓那些信仰堅定的教徒們源源不斷地補充進來,很快便能形成一股可怕的力量。
而日本的情況比大明更糟糕。說到底日本本質上還是個封建割據的國家——各地的大名名義上臣服于幕府,可領地里的人事權和財權都緊緊攥在大名手里,幕府根本插不上手;這就會使四郎的圣戰營未來即將面對的,更多的是一個個相對獨立的大名,而不是像陜西流寇那樣要面對多如牛毛的各省官兵。
更加有利的是,日本的地形——不管是九州島,抑或是四國島和本州島,都遍布山脈和丘陵,這就更便于圣戰者們藏身和逃竄。
唯一的弊睬島嶼所限,流動的時候如何克服三個島之間的海峽是個大難題。
不過這敲是楚凡希望看到的:折騰折騰得了,他可不想讓四郎一統日本——的日本?那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這是楚凡在熱氣球上看到魚貫町這座刑堂時便想好的戰略——只要能說動四郎,就能在短時間內讓金礦所在的南九州甚至整個九州島都變成不毛之地,那時候,復遼軍還用為金礦的安全擔心嗎?
不過要想說動四郎這位虔誠到了極點的切支丹教主,只怕會非廠難——畢竟這個辦法太過邪惡,與天主教教義相去甚遠。
瞟了一眼滿臉圣潔、低頭默禱的天草四郎時貞,楚凡不禁皺起了眉。
該怎么打動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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