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狀元 第二十七章 據理力爭
第二十七章據理力爭
第二十七章據理力爭
這時代進入學塾讀書,并無禮拜天休息的說法,大多都按照官府的休沐時間放假,一般是元正五天、元宵節十天、冬至三天,月假則是三天,每年休假總計為五十多天。
剛開蒙的孩子課業量不大,每天除了讀上幾段論語,就是把每天所學的抄寫下來,熟記于心。
有很多生字先生還不解釋,因為這個年紀認識太過復雜的字為時尚早。
先生要兼顧三個班,最重視的是那些準備考童生試的學生,這就好像后世臨近高考的學生總能得到學校和老師的特別優待。
童生試要連考三場,考試前就不用再回到學塾讀書了,通常都自行回家溫書,一旦縣試、府試、院試都過了,就可以進入所在地、府、州、縣學為生員,俗稱“秀才”,算是有了“功名”,進入士大夫階層,有免除差徭,見知縣不跪、不能隨便用刑等特權。
生員分廩生、增生、附生三等。
成績最好的稱“廩生”,可自公家領絨米津貼,謂之廩保,又稱廩膳生。其定額甚嚴,每年都要考列三等,通過考試才能保有食廩資格,故為諸生之首。在地方上有一定的地位,童子應試,必須由該縣的廩生保送,乃得入場。
其次稱“增生”,“增廣生員”的簡稱,是指定員以外增加的稱增廣生員,故稱增生、增廣生,不供給糧食和廩餼銀,“廩生”和“增生”是有一定名額的。
三是“附生”,“附學生員”的簡稱,增生外再增名額,為諸生之末,故稱附學生。凡生員初入學,尚未取得廩生、增生資格的生員皆稱附生。
轉眼沈溪進學塾五天了。
這五天時間里,先生只是把該教的教了,然后便轉到其他班去了,大有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的意思。
一群半大的孩子,先生不在的時候總會交頭接耳說話,很少有認真學習的,沈溪則是看著書本發呆,走神成為他的家常便飯。
一來走神不會讓先生認為他不用功,二來論語的內容,他熟械,.
這天沈溪早早交了功課回家。
才到胡同口,就見周氏站在門前,沈溪有些驚訝地走了過去,周氏拉著他回到院子,面帶憂色:“憨娃兒,你祖母從鄉下過來,你爹已經去接人了。”
老太太要來,這事兒可不簡單。
李氏纏著信,基本上是足不出戶,這次居然走了五六十里地到縣城來,明顯不是為了探望兒子和兒媳婦,必然有目的。
周氏罵道:“也不知是哪個天殺的把你蒙學的事傳回村里,你祖母知道后大發雷霆,估計此次過來是找咱娘兒倆算賬,要把咱們趕回村子去。”
說著周氏抹起了眼淚,面色悲戚。她進城做工,半路上撿了個便宜的童養媳,兒子因緣巧合發蒙讀書,小日子過得正紅火,結果突然遭受打擊,等于是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瞬間灰飛煙滅,她怎能甘心?
沈溪勸道:“娘,祖母她總不能不講理啊,我蒙學的錢并非是家里出的,何況爹每月都把工錢送回鄉下,咱沒虧欠家里不是?”
“話雖是這么說,可你祖母畢竟是長輩,她操持這家也不容易不過,不論怎樣,老娘都要力爭確保你留在城里,大不了唉,算了,反正你爹你也不會向著咱娘兒倆,接下來這日子怎么過啊”
沈溪聽出些苗頭,聽周氏這語氣,難道是想分家?
可是老太太李氏最重視的就是家族傳承,怎么也不會同意分家的,現在家里收入一小半要靠沈明鈞的工錢,但他付出最多,卻沒得得到有的回報,賺到的錢除了送回村子給家里作日常開銷,還要供別房的孩子讀書,這本身就不公平。
“娘,要不這樣,如果祖母來了不同意我讀書,您就說讓我跟六哥比試才學,誰的成績好誰就繼續讀書。”沈溪提議。
周氏有些懷疑看著兒子:“憨娃兒,你才學了幾日?六郎他可是在學堂跟著蘇先生學了三個月了,你能比得過他?”
沈溪挺起腰板,拍拍胸脯:“娘,您這是不信孩兒?孩兒可是文曲星下凡,天資聰慧,一定比六哥強。”
仿佛是為了給自己鼓勁,周氏用力地點了點頭,“對,咱憨娃兒天生就是讀書的料,一定要讓老太太看看到底誰更聰明,誰更適合讀書。”
母子倆到了里面,周氏把林黛稍微打扮一下,畢竟林黛這是第一次見老太太,一定要給老太太留下個好芋。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沈明鈞背著李氏到了院門口。
跟隨老太太一起過來的還有沈溪的四伯沈明新,大概是沈明新為被送到城里來讀書的沈元的父親,老太太覺得這兒子肯定跟她一條心。
等沈明鈞在院子里把老太太放下,老太太看著面前牽著沈溪和林黛兄的周氏,臉色黑漆漆的煞是難看。
“到里面說話。”
李氏撂下一句,雖然是信走得卻風快。
沈明鈞和周氏好像做錯事的孩子一般跟著進了屋子,沈明新落在最后。房門才關上,就聽老太太大喝一聲:“跪下!”
這一聲顯然是說給兒子聽的。
按照道理來說,就算兒媳婦是自家人,身為婆婆的也不能讓兒媳說跪就跪,但兒子是她生的,就算被打死在這個禮教森嚴的時代也是不用負法律責任的。
“娘”
沈明鈞的聲音傳來。
李氏怒道:“讓你媳婦帶著猩進城看望你,是念在你在城里做工辛苦的份兒上,原本是陪你幾天就回家。”
“這倒好,一來就沒了音訊,不回家不說,還準備在這里關上門過小日子是覺得你收入多到能供得起這城里的房租,連村里都不想回了,是嗎?”
周氏趕緊解釋:“娘,這院子是主家借給相公和妾身住的,過些時日農忙,妾身自然會回去。”
李氏喝道:“沒你的事,閉嘴!”
這話說得非郴客氣,連沈溪聽了都一陣佛。
老太太的脾氣好像巖漿涌動的火山口,見到兒子、兒媳婦就是為了爆發,現在跟她說什么也不頂事。
此時沈溪突然明白了周氏的無奈。
剛才周氏那句“大不了算了”,分明是恨丈夫不能站在她和兒子的立場,為他們撐腰。
“現在為娘的不跟你計較這個,你媳婦、兒子在城里著就好,家里也沒多少活,不缺他們兩個婦孺。可你送猩蒙學是怎么回事?難道你是覺得咱家境況能供得起一個老的、三個小的讀書?”
“有錢不知道送回家里,卻送到學堂充作你兒子的束脩,這家還成不成家了?”
老太太說出“家不成家”這句,在沈溪看來就是想樹立她的絕對權威。其實按照對家里的貢獻,在王家做工的沈明鈞最大。
剩下的幾個伯父,大伯為了考科舉完全是個寄生蟲,二伯一家懶惰好逸惡勞,根本不成器。三伯、四伯倒是勤懇,不過田地里的產出到底有限,僅僅依靠這個只能說勉強養家糊口,但要供養家里人讀書就顯得有些困難了。
不過,好在四伯沈明新懂得一些木工活,在村子里幫人打造家具和修補工具,可以額外賺些銀錢。正因為沈明新的辛苦老太太看在眼里,選六郎沈元讀書也是老太太想好好報答這個留在身邊的兒子。
但依照沈明鈞對家里的貢獻,李氏瘍沈元而不選沈溪,本身就有厚此薄彼之嫌。
“娘您消消氣,別氣壞了身子。”
過了好一會兒,跟著一起進去的四伯沈明新才發話,但李氏怒氣難消,他這句根本就不頂事。
沈明鈞此時一聲不吭,倒是周氏搶白:“娘,當初您老送六郎讀書,把猩當作個陪襯,可有問過我們夫妻的感受?相公在外累死累活,每天都從早忙到晚,到底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咱家?”
李氏怒道:“我教訓兒子,何來你說話的份兒?”
“沒份兒我也要說,猩進城,因緣巧合遇到位老先生,先生看他天資聰慧才給他留下二兩蒙學的盤資,猩讀書可沒花家里一文錢。您來不問情由就對相公發火,可知他做工多辛苦?”
“妾身每日里都去做針線活幫補家用,到目前為止,我們在城里花的每一個銅板,都沒有動用相公的工錢!”
李氏這時候雖然惱怒,卻沒再開口,到底她也是講理的人,兒媳婦雖然冒犯她,但話說得在情在理。
沈明新卻是代母親問道:“弟妹,你說猩遇到位老先生,是怎么回事?”
周氏把在到城里后的境遇大致說了一遍,說一位四次歷的老道士看沈溪聰慧,不但教他寫字,還送了戲本去衙門領賞,沈溪蒙學的束脩就是從那二兩銀子里出的。
“娘,看來您是誤會老幺和弟妹了。”
沈明新雖然是沈元的父親,但總算不像老二那么懶惰市儈,主動幫弟弟和弟媳婦說話。
“不管如何,猩都不能讀書,咱家里根本就供不起那么多讀書人給先生的束脩不用討回了,剩下的銀錢留給大郎和六郎讀書。”李氏終于妥協了,不再追究兒子和兒媳婦隱瞞她的事。
周氏突然嚷嚷:“娘,您這是偏心到何等程度?”
李氏一聽火氣就上來:“老幺,你是怎么管教你媳婦的,敢對你母親這般說話?”
周氏這時候也豁出去了,遺牙道:“平日里相公累死累活賺來月錢供其他房的孩子讀書就罷了,現在猩得到老先生的欣賞,有了二兩蒙學銀子,還要被拿來供養他人,娘的心長的是偏的,這輩子正不過來了,是嗎?”
李氏火冒三丈,把鞋子脫下來就要打兒媳婦她也顧不上什么臉面,因為兒媳婦揭了她的短處。
沈明新趕緊去攔,李氏邊揮著手上的鞋子,邊道:“為娘操持這家容易嗎?一碗水有能端平的時候?”
“那就是說連娘自己,都知道這碗水端得不平?”周氏已全然不在乎別的了,鐵了心要跟婆婆扛到底。
“夠了!”
就在亂成一團的時候,突然一聲暴喝傳來,卻是一向老實巴交的沈明鈞吼出來的。
這一聲大有威勢,以至于屋子里其余三人都被震住了,突然鴉雀無聲。
沈明鈞流著淚,跪下來給母親磕頭:“娘,孩兒感謝您的養育之恩,可是這次孩兒無論如何也想讓猩讀書,就當孩兒求您了,以后孩兒每日里不眠不休做工把錢都送回家里,您就讓我們夫妻將來有個盼頭吧!”
李氏深恨兒子忤逆自己:“你怎的也被你婆姨帶壞,如此不懂事!”
“孩兒不是不懂事,可孩兒看著四哥家的六郎能讀書,心里苦啊猩他不是沒天分,若連書都讀不上,將來就只能跟孩兒一樣做工,一輩子當個苦力。”
“求娘親看在孩兒勤勤懇懇為家里賺錢的份兒上,讓猩繼續讀書吧,孩兒必當報答您老的大恩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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