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皇后 二百四十五 洗心
玉瑤公主問她要不要做伴讀的時候,就象在她眼前打開了一扇全新的門。
門后面的世界是她做夢都想不到的。
她的眼前出現了一條全新的路。
不受長輩們安排擺布,走上這條路,別人能給她的助力很少,她一切都得靠自己。
這條路想必很艱難。
可世上的事情,哪有輕輕松松就能心想事成的?
她毫不猶豫的抓住了這個機會,一口答應了下來。
跟著御駕一同上路這幾天,她長了不少見識,也有許多不習慣的地方。
想著方尚宮的言行舉止,甘熙云的心中十分向往。
不用違心的和一個男人成親,一個接一個的生孩子,甚至要與不同的女人分享丈夫,姐妹相稱一想到將來,她就會想到父親疏離又冷漠的神情,繼母虛偽而惡毒的的嘴臉,還有那些見風使舵落井下石的下人
她厭惡那樣的生活,簡直從一開始就看到了結局,且中間的過程冗長瑣碎又充滿了痛苦。
玉瑤公主的提議讓方尚宮十分意外,可是也讓她眼前一亮。
沒錯啊。王供奉當時能以曲樂為玉瑤公主調理心緒,化解戾氣,為什么不能讓他再試一試呢?這回貴妃身子不適,以方尚宮看,一半是因為這次懷胎時機不太好,另一半就是因為前晚在御舟失火時受了驚嚇,也就是說,補在心里。
俗話說心補得心藥醫。哪怕這曲子對主子的病沒有什么療效,可是聽聽曲子排遣一下臥床養病的煩悶,這也不是沒好處啊。
“公主這主意好,奴婢回頭就安排一下,說不定還真有用處呢,多虧公主心思巧想的周到,回頭娘娘要是真好轉了,公主當記個頭功。”
玉瑤公主被夸的臉兒有點紅。
甘熙云在一旁看著,更佩服方尚宮的本事了。
好聽話人人會說,可是說的這么動聽,這么周到,這么讓人心里妥貼舒服,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可巧,午膳時膳房的添了一道魚羹來,說是長義本地名菜。謝寧一聞著那味道就開始干嘔,皇上連忙讓人將魚羹撤了下去,又扶著謝寧替她撫背順氣。青荷倒了溫水端過來,皇上伸手接了過去,喂給謝寧慢慢喝下。
謝寧過了那陣惡心勁兒就好多了,就是對皇上不好意思。
“臣妾這么折騰,害得皇上用膳也不安穩。”
“朕沒事,現在頭等要務是你的身子要養好。”
歇了一會兒緩過氣,謝寧就喝了點清粥,倒是酸酸的腌黃瓜她吃了小半碟,也算是混飽了肚子。
可皇上看著心里暗自焦急。
清粥,腌黃瓜,這種東西一點也不補養,只吃這些有什么用啊。
方尚宮看著個空子,將玉瑤公主的提議稟告給了皇上。
到了這個時候,什么辦法也得試一試。按皇上想,聽聽曲子,即使謝寧身子沒有轉好,這也應該沒有什么壞處啊。
王默言出來的匆忙,自己慣用的笛子沒有帶出來。可是長義這里十分繁華,皇上吩咐一聲,笛子立時就送了好幾管來。王默言挑挑撿撿,留了兩管。
在謝寧歇中覺的時候,驛館靠近西南邊這一片院子附近的人,都聽見了悠揚的,十分動人的笛聲。
這曲子柔緩而輕靈,引人入勝。且聽著聽著,就覺得眼拘些澀,情不自禁的開始打哈欠。
笛聲就象緩緩流淌的山間溪澗中的流水,從人的耳邊,從人的心上漫過。一曲聽罷,聽到這笛聲的人只覺得心里也象是被水洗了一遍似的,煩惱變淡消隱了不少,心里也覺得舒坦多了。
就有人在打聽,這曲子是誰吹的?曲子名叫什么啊?
玉瑤公主就讓人搬了張椅子來,如往常那般坐在王默言身畔不遠,托著腮認真傾聽。
聽著聽著,險些就聽睡著了。
甘熙云卻是半張著嘴難以合攏。
這樣的技藝,這樣的天籟之音不,這已經出人們通常說的技藝的水準,已經到了就靠笛音憑空營造出一種意境的地步了。
這曲子就象流水,象微風,象春夜里悄然而至的細雨,象茅檐之下悄然綻開的一朵花
讓人這樣沉醉,這樣想往。
玉瑤公主聽完這一曲,眼睛眨了眨,長睫毛忽閃忽閃的,認真的說:“王供奉這次吹的,比以往幾個月吹的都好。”
王默言放下笛子,朝玉瑤公主微微一笑。
玉瑤公主看著他。
她年紀還小,雖然人很聰慧,但有許多事情以她的年紀閱歷還不會明白。
王供奉看著是在笑,但是卻又讓人覺得他心里其實并不高興。
謝寧這一覺睡的特別好,醒來后也沒有惡心、頭暈的感覺。方尚宮已經讓人準備了一道甜羹,里面只有板栗、糯米,飴糖。用料雖然簡單,可是熬到了火候,糯米都熬開了花,板栗格外的香,飴糖擱得不多不少,甜度也是驅好。
謝寧吃了一碗羹,笑著說:“這羹很好。”
方尚宮在心里念了聲佛:“主子喜歡就好,回頭重賞這個廚子。主子這一覺睡的怎么樣?”
“今天倒睡的很踏實。”
方尚宮心說,王供奉也真是怪,這別人聽曲子都是醒著聽,王供奉偏要在主子睡著之后睡。而且主子這一覺睡的確實也比從前要沉,要香。
看來今天如果要頒賞,重賞應該給王供奉才是。
連方尚宮聽了他所吹奏的曲子,都覺得心曠神怡,整個人確實輕松了不少呢。
驛館的這一邊是和風細雨,可是驛館靠中間的位置,卻人人噤若寒蟬,連白洪齊都打起十二萬分的心,絕不敢有什么馬虎疏漏。
隨駕的禁軍,侍衛、太監和宮人他這兩天都篩過一遍了。卸在這上頭比他師傅還老練,可以說是青出于藍勝于藍。他沒一個一個的審,一個一個的問,而是把這些人分開,讓他們各自去咬對方。
這些人平時有的是面和心不和,有的根本就是仇深怨重。俗話說的好,最了解一個人的往往不是親近他的人,而是他的冤家仇人。
這一咬,可以說是成效斐然。確實從余下這些人中又盤查出來一批有異心的人。
當然這其中免不了挾私報復的,借機泄憤的,想鏟除異己的,冤假錯漏之事肯定有,而且還為數不少。
可以卸看,這種謀逆行刺的大罪當誅九族!錯冤幾個人又怎么了?這樣的事就得寧錯殺一千,也不能漏過一個。
他這手段讓白洪齊都暗自心驚。
他可不承認卸這樣的本事是他教出來的。只能說,有人天生就適合吃這個行當的飯。卸即使不進宮當太監,憑他這心性手腕,在外頭也能混得不差。
可是太監本就是無根之人,再這樣行事不留一點余地
白洪齊想,也許自己是老了,心也比以前要軟了。
卸這樣行事,只怕不能長久啊。
白洪齊象他徒弟這么大歲數的時候,身邊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人。
這些人有的和他要好,有的和他是對頭。
但這些人現在都在哪兒呢?
刺客們捉到的活口不多,這幾天66續續又逮到幾個活口。這些人也知道他們干的這事兒殺頭都不夠賠,所以大都不會留著命被活捉。但就逮到的這些活口就夠查出許多東西來了。
他們的口音,出身來歷,用的兵刃,出京待命埋伏的時機
這可真是挖出蘿卜帶出泥,一張張供狀讓人觸目驚心。
白洪齊對皇上的忠心那是沒得說,他也為皇上不值。
其實這些誘因,這些作惡的種子,都是先帝時期就種下去了。先帝一死,皇上接手了一個爛攤子,國庫空虛,民不聊生。而且皇上年輕,從前朝到后宮人人各懷異心,皇上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多不容易?
這些事兒讓皇上趕上,白洪齊覺得這就是老天爺不公平了。
當然在皇上面前他可不能這樣說。
先帝再不好,那也是皇上的至親,他一個做奴才的敢非議先帝,哪怕皇上也不會饒他的。
白洪齊提著個食盒進了門,瞅皇上提筆蘸墨的功夫,將食盒打開,取出里面的蓋盅呈到皇上面前。
“這是什么?”
“是甜羹。貴妃娘娘適才嘗過,覺得味道很好,特意讓人又備了一份給皇上送來。皇上也歇一會兒,用了羹再處理這些政務也不遲。”
聽說是貴妃讓人送來的,皇上這才放下筆:“那就放下吧。”
甜羹帶著一股栗子香,吃起來香糯甘甜,又不讓人覺得膩,確實是一道很好的點心。
皇上嘗了一口,問:“貴妃吃的香嗎?”
“娘娘胃口不錯,也用了一碗呢。”
王默言在晚膳后入夜時分,又吹奏了兩只曲子。第二天謝寧晨起之后,不適的癥狀果然比頭一天減輕了許多,雖然還是有些暈眩,身上酸沉無力,但畢竟要好得多了。
這么一來,本來是奉命來傳話問安的王默言就被留了下來隨駕伺候,大皇子那兒只能另遣人回去復命了。
[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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