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云大急:“對啊!那我怎么辦?”
于果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這就是那個嚴成的用處。他最終轉正,可能一來是被你逼得沒辦法,二來也覺得自己相對安全,誰也想不到他在這里當臥底。一方面他要應付鄧長發,看守鄧長發交給他,但早就被他轉移的東西,還得向鄧長發匯報‘安全’;另一方面又得時刻小心四哥團伙和警察的懷疑。”
張麗云見他頓了頓,又賣關子,更加焦急:“然后呢?”
于果說:“你剛才說,租給四哥黑幫團伙一年,估計早就找遍了,等發現什么也沒找到,有可能死心,也有可能遷怒于你,雖然這種可能性遠遠小于死心,卻也不得不防。那么,辦法就是,你現在就開除嚴成。”
張麗云大跌眼鏡:“什么?開除嚴成?他…”
于果耐心地解釋道:“也許我用詞不當,你們還沒正式簽約,他還不算正式工,所以也不能叫做開除或者解約。準確地說,是讓你不準備跟他簽約了,臨時說改主意了,而且,你還要趕他走。當然,這要找個好點的理由,比如,這小子平時手腳干不干凈?”
張麗云總算明白,可她還是遺憾地說:“他不偷不搶,沒什么毛病,甚至夏天的時候一些男員工喜歡盯著女員工露出的肉看,可他不,他還喜歡幫助別人,而且也很盡忠職守,經常主動要求加夜班,所以無論是金暉還是我,都很希望他能夠簽約。”
于果鄭重地說:“他要掩藏自己的身份,自然要好好干,同樣掩蓋自己的本性,甚至要做得比一般人更好,只是終究不是演員,一時間沒拿捏住火候,估計還是演過了頭,反而突出了自己。”
張麗云問:“我從道德方面沒辦法找到改主意的理由,更不能從公司窮,要精簡裁員來找他的麻煩,畢竟要是連他都裁了,剩下那些人還真沒幾個比他強的。我該怎么辦呢?”
于果說:“很簡單,你把他調走,看他什么反應。他非要留在這里,你就說,不聽安排,有本事別干!他只能忍氣吞聲地干下去,反正他也是打算緩沖一年半載再走。
“所以,你讓他去你別的公司,最好是距離這里很遠,而且也要加班和住宿的體力活。他一定會干得心不在焉,心思全都在你這邊的倉庫里。
“為什么呢?他藏匿的東西雖然挪走了,可他藏匿的位置,說不定還存在。李金暉藏槍,你之前也不知道,是藏在一個密室暗格里,這說明李金暉也很喜歡制造密室,獨享秘密和藏匿秘密的快感。
“很有可能,李金暉在你的倉庫或者附近別的什么地方也有類似的密室,而且在偶然之下,被嚴成發現了,就藏在那里了,并且報告給鄧長發。
“正好李金暉已經去世,估計你也不知道,嚴成就繼續冒險藏在那里了,過了段時間,他起了異心,想要獨吞,就挪走了,可那密室總是客觀存在的。
“一旦這個密室被你的工人們發現,人人都有嘴巴,一傳十十傳百,傳到四哥團伙耳朵里,說不定就要找你的麻煩,來看到密室里居然沒有他們要的東西,你更是吃啞巴虧,有苦說不出,你說不是你拿的,誰信?
“所以,你必須把此人調走,他要是不聽話,你正好讓他滾蛋,他不走,只能聽話。與此同時,你找到陶海江那伙人,應該都在三和大酒店,說愿意賣房子,但價格是按照市區房價。就像我說的那樣,要是不同意,你就說可以租一年,他們為了得到那物品,保證愿意。但這件事,一定要秘密進行,千萬別讓嚴成知道。
“等他們同意并且簽一年租賃合同,那就成功了一半。這個時候,可能嚴成也坐不住了,就多半想找機會來你們物流公司看看有沒有異樣。但你千萬記住,加強安保,加強監控,讓他根本無機可乘,時間一長,他受不了了,估計就會辭職,反正也緩沖了一段日子了,他自認為四哥團伙可能不會懷疑他了。
“而這時,他必然要帶著那東西潛逃,同時四哥團伙租了你的房子和倉庫,怎么找也找不到他們想找的,要么放棄,要么就非要找你問個清楚。你裝作沒辦法的樣子,就說最近有個叫嚴成的倉庫工人辭職了,再把嚴成的體貌特征說給他們聽。我相信,四哥團伙里終究有原本鄧長發團伙的成員,一定有認識嚴成的。”
說到這里,張麗云才恍然大悟,忍不住說:“你好毒啊…”可話已出口,想要修改也悔之晚矣。
于果冷冷地說:“他要害你,你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沒有任何道德上的負擔。”
張麗云像是要下定決心。于果知道,她還算是善良的,那次用球棍打自己的時候,終究沒敢下死手,說明心里有底線,這也是于果對她不算太厭惡的原因。
半晌,張麗云問:“要是他真被四哥團伙那幫人抓住了怎么辦?他說是我害他的,并且反咬一口說我吞了那個物品,那怎么辦?”
于果冷笑道:“你覺得,他們會相信你,還是會相信他這個老奸巨猾的臥底?”
張麗云恍然。
于果說:“無論在他被四哥團伙抓住時,那東西是不是在他手邊,四哥團伙都不會相信他。這些特殊行業的人,絕不會相信他們已經懷疑了的人。也就是說,他多半死定了,怎么解釋,或者怎么陷害你,都無濟于事了。所以,你放一萬個心。”
張麗云低頭不語。盡管她也縱橫商海,可所謂商場如戰場,只不過是一種比喻。除了李金暉藏尸事件之外,她還真的沒有體驗過真正的慘烈。
于果雖然是來說事的,可也不能完全說事,該吃飯就得吃飯,況且自己也的確餓了,便招招手點餐。
張麗云食之無味,吃得也不是多么愉快。于果鼓勵似地說:“按部就班地做吧,就像每天按時起床,刷牙,吃飯,工作這樣,只當做是每天必須要做的一套程序。我走了。”
兩人分別離開后,一個一直跟蹤張麗云的車子也要緩緩開啟。
里面的兩個刮著青皮腦袋的彪悍小伙目光陰毒,其中副駕駛的小伙正是原本跟著大鵬混的曹坤,他正給李闖打著電話:“闖哥,你放心,我們沒跟丟…沒事,她沒發現!還是你說得對,這騷娘們兒跟于果關系曖昧,在一起吃晚飯!估計他倆肯定睡了,不然于果不至于幫她…”
李闖冷冷罵道:“你知道個屁!他們手里有更重要的東西!要不是因為這個,于果能理他?那個于果不是一般的人物,不會就單單為了這快四十歲的寡婦冒這么大風險,你以為人家是你?腦子里全是那玩意?”
電話那頭沒聲音了,估計是慚愧了。
李闖又說:“你給我注意,千萬別被他們發現!張麗云一旦告訴于果,這矛盾就激化了。雖然咱們也不怕他,可看得出這小子是個亡命徒,先甭管是什么背景,他武功很高先不談,光出手這么毒辣果斷,肯定是受過相當程度的訓練,不論是身手、膽量還是精神意志,都絕對遠超過一般人。沒摸清路數之前,一定記住,只跟蹤,別硬碰!”
電話那邊還不做聲,李闖火了:“操你大哥媳婦的,你他媽的啞巴了?”
坐在汽車后排的于果一邊撫摸著司機汗如雨下的青皮腦袋,一邊拿著曹坤的手機,慢悠悠地說:“闖哥,xièxiè你對我這么高的評價,別人都背后說人壞話,你背后卻說人好話,當面不得把我捧上天?你簡直是道德模范,我受寵若驚。”
饒是李闖和鄧長發一樣心狠手辣,殘忍暴戾,猛然聽到于果的聲音,也是不由得驚得全身一抖。旋即他迅速調整情緒,鎮定下來,淡淡地問:“兄弟,好身手啊。我手底下那倆小孩還活著嗎?”
于果笑笑說:“無緣無故,我不殺人。闖哥,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叫什么,所以叫你闖哥,你千萬別自戀地認為我要巴結你呢。好了,說正事,我是不是說過,別來騷擾張麗云,以及我所有的朋友?”
李闖聽他這么猖狂,心中怒火大熾:“這個混蛋跟我說話敢這么囂張!你再怎么厲害也是單槍匹馬,你敢跟稱霸西沙臺的仲氏家族斗?”
西沙臺和南疃一樣,都是老市區——市中區邊緣的大街道,雖然不是像香港古惑仔漫畫一樣明確劃定侍lì范圍,但老張家是土生土長的南疃人,根基在此,而仲姓也是西沙臺的大姓,在當地也同樣具備深厚之極的影響力。
但李闖知道,四哥向來對敢于跟自己作對的人毫不客氣地抹殺,已經到了視人命為草芥的程度,他從沒見過一個人能讓四哥產生明顯猶豫的口氣,因此知道絕對不能輕舉妄動。尤其是在不知道于果真實背景的情況下,一旦鬧出大事,甚至波及牽連整個仲氏家族,那可就百死難辭其咎,悔恨終生了。
于是,李闖忍氣吞聲,冷冷地說:“我們只是跟蹤,不存在任何騷擾,你這個說法不成立。就算是商業上的跟蹤,那也不算是犯罪。警察都沒生氣,你生哪門子氣?”可他心里卻怒火萬丈,因為他這么說等同于已經是低聲下氣了,他從來沒對四哥和四哥同級別大佬之外的任何老百姓說過這么服軟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