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霸終結者 第七十三章 天下風云出我輩
紫金港校區的一間小報告廳里。區區三五個校、院領導陪著邱院士,聽取了一番校優秀青年師生代表的匯報座談。
人都是預先安排好的,個個拿著厚厚的講稿;只有敬陪末座的顧莫杰手頭沒有講稿,他只來得及收拾干凈衣著,就被扯來了會場。
幸好潘校長也知道他是被臨時安排的,所以把他排在最后,讓前頭有講稿的聊一個閃一個,免得到時候圍觀的人太多氛圍尷尬。
報告廳里人越走越少,虛假的面具也越卸越薄。當最后只剩下穿著polo衫、休閑褲的顧莫杰,出現在邱院士面前的時候,邱院士的第一反應是:
這人太年輕,太朝氣了。
邱院士本已從校方那里拿到過顧莫杰的履歷,草草掃過一眼,但親眼見到人的時候,還是露出了一絲不可置信:“顧同學是……今年的大一新生?”
“是的,我是03級,法學院的。計算機方面,只是運氣好,業余愛好,偶有所得。”
顧莫杰當然知道今天找他來是什么事兒,這當口再拿喬裝謙虛、問一句答一句的話,就太沒誠意了,說不定會被大牛鄙視,所以他也是問一答三,竹筒倒豆子一樣都倒了出來。
邱院士喝了口茶,笑著說:“年輕人,說話和我們這些老頭子這么暮氣,有什么意思?我看你倒是該算作職業搞算法、業余時間念書才對。”
蔡院長在一邊陪著笑:“邱院士這是說你不務正業呢。依我看,顧同學這學年結束,還不如轉專業來我們數科院,到時候也算是名至實歸了。我們數科院可是歡迎得很呢。”
顧莫杰跟著笑,并不置喙,也不給準信。邱院士沒聽出來這背后的關竅,只管撿著他感興趣的話題繼續問:
“顧同學這么年輕,軟件編程和算法功底就這么扎實,那是真不容易了。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好奇:當初,你是怎么想到從做輸入法這個角度。來切入‘深度學習算法’領域的呢?我在美國的時候,見到過這個研究方向的也有好幾個學者,別人都沒想到從這里突破。”
邱院士這句話出口,顧莫杰就知道對方還是不怎么重視他。或者說。對方覺得他取得今天的成果,并不是完全因為自己的學識和實力,而是有“運氣”這個成分在里頭——
在邱院士看來,顧莫杰本事固然是有的,但更多是因為恰好選了拼音輸入法這個最簡單、最容易在算法上出突破的細分領域。才僥幸取得了如今這種程度的成功。如果顧莫杰和谷歌那樣試圖從“圖像搜索”或者“人像識別技術”的角度,來研究“軟件的深度學習、自我進化”,說不定現在連任何劃時代成果的影子都沒看見呢。
這種揣測是人之常情。畢竟顧莫杰太年輕,如果完全不靠運氣,純靠實力硬撼取得今天的成就,那就太逆天了,很容易讓年長之人覺得多年的嚴謹治學都不值了。
顧莫杰不打算戳破這個誤解,別人以為他運氣好,那就是運氣好吧,何必去戳穿呢?一個真正的成功者。是不在乎別人看輕自己的。所以他把幾天來精心準備好的臺詞拋了出來。
“其實吧,當初選這個方向,也是運氣和偶然,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慶幸。后來選定了這個方向后,在努力的過程中,數科院的許多師長也是給了我不少點撥和幫助,才走到了今天。”
先是一番四平八穩的歸功于領導,說得蔡院長也是眉飛色舞,深覺此子上道。然后顧莫杰話鋒一轉,開始煽情。
“至于為什么是輸入法。其實基于我個人看到的一個前人故事。”
邱院士今天本來就是來閑聊的,顧莫杰的事情越有故事性,他自然越感興趣。當下配合地往下追問:“不只是誰的事跡。”
“是百度李先生的事跡。我從小喜歡看互聯網前輩的奮斗故事。我聽說,李先生之所以要做搜索引擎。最初是因為他中學時候的一番遭遇。
當年李先生在小城市陽泉上中學,學了一年計算機編程后,去省會晉陽參加中學生編程競賽,最后慘敗。落敗后,他到晉陽的新華書店里一看,關于編程的書籍。有整整幾個書架;而他在陽泉的時候,全市只有一版相關的書籍,就是他上課用的那本教材。
他深感,人在獲取知識的渠道上,是不平等的。有些人買不起書,有些人就算買得起,也因為偏僻,沒處買,買不全。所以哪怕他們再努力,也沒有贏的機會。因為這一點,李先生多年后學成歸來,選擇了做搜索引擎——至少搜索引擎可以讓每一個人,在想找某個詞的時候,總能找到相關的咨詢;讓每一個想學的人,至少得到機會上的平等。人如果因為不好學而失敗,那是他咎由自取,但是如果因為好學卻沒東西可學而失敗,那是命運不濟。
我選擇做初音輸入法和初音翻譯的時候,其實受到的啟發和李先生差不多。我覺得中國人在互聯網時代,在學習計算機技術上的天賦,是不弱于英語文明國家的。可是編程語言是英語的,鍵盤輸入習慣是英語的,前沿科技咨詢的原文是英語的。美國人什么都不用做,在獲取最新咨詢方面,就比我們省掉了好幾道麻煩。
我不自量力,就是想彌合掉這份麻煩:我希望中國人不需要比美國人多掌握一門技能,才能流暢地輸入文字;我也希望中國人不需要比美國人多掌握一門語言,才能找到前沿咨詢。
只不過,選了這個方向之后;一方面這東西外國人不做,國人也沒誰看到這門軟件背后有什么盈利模式,所以沒誰想到來和我搶生意。一來二去,最后被我偶然取得了額外的收獲,這可能是我命好吧。”
顧莫杰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自己有什么高瞻遠矚的遠見,只說自己是恰好好心有好報,走了運。但是這番話聽著就是無比真實,到了潘校長耳朵里,只覺得這個例子太正面、太勵志了。
滿滿都是正能量有木有!
邱院士卻還有些不滿足。這個答案,絲毫看不出顧莫杰究竟是怎么成功的。他不像潘校長、蔡院長那樣可以天天把顧莫杰喊來談話,自然希望把心中疑惑一次性都解決完。
當下邱院士追問了一個問題:“運氣自然是重要的,這也是你好心有好報。但是技術和理論功底也是要有的。不然光會空想的人那么多,也沒見他們成功——關于讓輸入法深度學習這個念頭,你最初是怎么想到的?又是怎么敢堅持在這個方向上走下去的?”
顧莫杰深吸了一口氣,知道剛才的正能量終究是沒法徹底騙過美國人的。潘校長之所以會相信,無非也是被正能量沖昏了頭而已。
幸好。顧莫杰有準備。他好歹也跟了杰夫辛頓臨陣磨槍了個把月,自然找好了借口。
“這方面,其實也有一些運氣吧。比如杰夫辛頓教授,他是搞心理學出身,后來轉而搞計算機,所以他解決算法問題的時候,總是喜歡用‘人類的大腦在面對這類問題時,究竟其內部邏輯是怎么工作的?’這個疑問來逆向思維。我這人,一開始也不是學計算機的,所以同樣沒有被計算機算法的傳統思維束縛住吧。這一點。讓我恰巧換了一個角度,從專業人士沒想到的方向上,取得了突破。
十年前,安德魯懷爾斯教授證明費馬大定理之前,他不也不是搞數論的,他是從橢圓曲線的研究方向上,觸類旁通解決了一個數論界專業人士們四百年都沒解決的難題。
二十多年前,您證明‘卡拉比丘流形’的時候,不也是借用了物理學上一些弦論領域的知識,才取得突破的么?或許。如今這個時代,正是一些不必專精于某一個點、而是能夠廣泛尋找萬物連接的連接型通才,取得成就的時代呢?”
顧莫杰的學術成就,真放在邱院士眼里。那也不過僅僅是微值一哂而已。就算顧莫杰今天匯報了成果,邱院士也不會放在心上,最多只是覺得這孩子將來可能有點兒前途,也就僅限于此。
然而,顧莫杰最后這番話,卻是恰好撓到了邱院士的癢處。因為邱院士恰好也是一個觸類旁通的通才——人家既是數學家,同時也是物理學家。
“卡拉比丘流形”這個定理,起初是意大利數學家卡拉比在1954年提出的一個猜想,最終在1977年被邱院士證明的,那是邱院士生平第一得意之事。他就是因為這個成果,才得到菲爾茲獎的,可謂一生成就的巔峰。
“卡拉比丘流形”被證明之后,立刻成了物理學上弦論領域的一大數學基柱。而物理學上的弦論學說,是1968年才開始被提出的,足足比卡拉比猜想晚了14年。也就是說,卡拉比提出猜想的時候,并沒有想到過他提出的這個數學工具,將來有可能被物理學如何利用,正是邱院士學貫數理,兼通諸學,才打通了其中關竅,拿下了菲爾茲獎。
換句話說,如果是一個純粹的數學家,或者一個純粹的物理學家,那么任他在本身的領域造詣再深,也是搞不定這個事情的。非得有一個同時具備數學家和物理學家才能的人,才能為此。
顧莫杰這段話輕描淡寫一說出口,邱院士心里,就有一股“知我者”的感慨。就好像黃藥師初見到楊過時那樣——
黃藥師初見楊過的時候,楊過的武功自然根本入不了黃藥師的眼。可惜以黃藥師的江湖地位,吹捧他武功高強的人,他一輩子見了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早就不稀罕結交了。然而世人都說黃藥師是東邪,不理解他引以為豪的超然出世、不拘禮法,這一點只有楊過能夠和黃藥師相若,甚是難得。兩人并稱東邪西狂,自然能成忘年之交。
對面這小子,學問雖然還很渣渣,可是做事情的風格,是個通才。而且人家知道通才的腦子,究竟是怎么運作的。
我道中人!可以結交!()
否則就成了虎軀一震,牛人紛紛拜倒了。所以,只能是這么繞回來。
我也知道這章太學術了,今天加一更吧,晚上睡覺前還有第三更。
以后大家不愛看這種程度的學術逼,還是不裝了。輕松一些。其實還是中庸一些的調子,容易寫。我寫著也快。
太言情或者太學術,寫起來都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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