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王 第80章 華陰老腔
越過山丘雖然已白了頭
喋喋不休時不我予的哀愁
還未如愿見著不朽
就把自己先搞丟
實時連線的視頻中，穿著可愛深棕色毛熊分體睡衣的關雅玲，正抱著民謠吉他，給李孝妮彈唱林在山的《山丘》。
這時已是東海時間的夜里12點了。
要擱往常，這懶妹早就困倦難耐了，估計站著都能睡著。
但現在，被林大惡棍給刺激的，以及一杯紅酒滋潤著，關雅玲精神奕奕，彈唱的相當投入。
林在山唱《山丘》時的和弦她九成都記下來了，主弦律聽一遍也差不多全記下來了，就是歌詞有些沒記住，但部分，她記得很清楚。
林在山唱了好幾遍，每一遍她聽得都特別投入，對林在山這首歌曲框架上的細節設計更是猶記在心，但她自己的唱功和林在山可沒法比，只能大概其的給李孝妮唱一唱這首歌的意思與味道。
躺在五星級酒店的kingsize大床上，戴著高級耳麥，聽著關雅玲唱歌，李孝妮心中一陣接一陣的驚嘆襲來。
這歌怎么可能是林在山寫出來的？
先不說這歌的旋律有多么成熟內斂，還帶著點淡淡的無奈與遺憾。
光是這詞，就是不是林在山能說的出口的啊！
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后，這完全就是一首回望往昔的大成之作。雖然被關雅玲唱的有點小家子氣，但李孝妮還是能感覺到，這首歌所呈現出的內容，包含著深刻的人生感悟。
如果說當年的《碎》，只是林在山在抒發心中的苦悶與憤怒的話，那這首《山丘》，完全就是他在抒發整個人生的情懷！
這兩年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樂風怎么會轉變這么大？
山丘……山丘……
山丘的另外一個意思是墳墓！
（曹植《箜篌引》有言：“生存華屋處，零落歸山丘。”曾鞏的《南軒》詩：“圣賢雖山丘，相望心或庶。”都指墳墓。）
聯想著兩年前，在墓地看到林在山的樣子，李孝妮心中生出驚觸！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難道那家伙要死了嗎？
這是在回光返照，總結他的一生？
喋喋不休時不我予的哀愁！
向情愛的挑逗命運的左右！
不自量力地還手直至死方休！
為何記不得上一次是誰給的擁抱！
在什么時候！
視頻中，關雅玲學著林在山唱《山丘》的最終篇，可惜她唱出的味道，遠沒有林在山唱出的那種峰回路轉的感覺，反倒是有點發泄的意思。最后一口氣沒跟上，她都像是在喊了。
“哈哈。”關雅玲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害羞的笑著，對視頻另一端的李孝妮講：“姐，有機會你自己聽聽林在山自己唱的吧，我唱的感覺還沒有他的百分之一好。”
“他是要死了嗎？”李孝妮突然一問。
“要死了？”
“我覺得這歌是他要寫在墓志銘上的歌啊。”
“仔細想想，這歌好像還真能刻到墓碑上。”手上還在彈著輕柔的旋律，關雅玲細細的回味講說：“但我在現場聽的感覺，他唱這首歌應該不是要給自己立墓志銘，他的氣色也不是要死的人，聽他講的話，他應該是真的要復出了。”
“他現在到底變成什么樣了？我剛才從網上搜了一下，沒有一點他要復出的消息。”
“所以才很令人震驚啊！從他在現場的言談舉止看，他和我印象中的林大惡棍，完全變了一個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了，他身上一點暴戾的氣息都沒有了，感覺他是特別平靜的一個人。面對全場的非議，他也只是淡淡一笑，什么都沒解釋或多說什么。當時我們四個導師全都短路了，沒人理他，他一個人站在舞臺上，尷尬的微笑著——那場面，我現在想想都覺得渾身發抽！”
“你們怎么沒人理他啊？”李孝妮口氣無奈而埋怨。
“誰敢理他啊！你對他最了解了，他就是一泡大狗屎！有人會主動去和屎說話嗎？”
“你胸又癢癢了是吧？說別人就不能留點口德！”狠狠的瞪了關雅玲一眼，在攝像頭前做了個抓爆空氣的手勢。
“哈哈，我發現我一罵那大惡棍，你就要護著他。但問題是，你喝多的時候比我罵的狠多了！我這都是跟你學的，只學到了皮毛。當年你罵他的話，我現在想想還覺得臉紅呢！你總把他比喻成某種幾何圓柱體，你忘了？”
“你是在故意作死嗎？”
“是啊，你打我啊！你捏我啊！耶耶，我不怕！”
唱歌前喝了杯紅酒，讓此時的關雅玲，臉蛋紅撲撲的，興奮極了，都快變成神經病了，在攝像頭前晃著大胸，斗李孝妮的火。
“你還有一周能活的時間，抓緊——把未了的心愿都去了了。我一周后回國。”
“哈哈，姐，我不跟你開玩笑了，你回來別欺負我。你還是先想想林在山的事吧。你對他確定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余情了？”
“我早就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余情了。我只是懷念我心里的那個他。”和關雅玲沒什么可藏著掖著的，李孝妮有一說一。
“那假如，你心里的那個他又出現了呢？”關雅玲好奇的問。
“不可能。那個人早就死了。”
“萬一那大惡棍浴火重生了呢？”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嘿，你竟然替他說話？”
“我是在實事求是的想這件事。如果不去想那大惡棍的過去，只聽他的歌，看他現在這個人，感受著他身上那種歷經過大風大浪后沉淀而出的殘華褪盡的滄桑，我真的覺得他超有魅力的！在他承認自己是唱《麥田》的林在山之前，我簡直要愛死這家伙（的音樂）了！我不知道他年輕時你最愛他的時候他是什么樣的。但現在的林大惡棍，我必須實事求是的講，他身上有一種特別與眾不同的魅力，可能是愛屋及烏受到他音樂的影響了，但我真心覺得他是一個超有魅力的老男人！”
“有沒有這么夸張啊？”
“我不騙你，姐，我是在給你打預防針。他絕對不是你形容的兩年前看到的樣子。他確實老了很多，但遠沒到五六十歲的程度。他還很年輕呢，就是頭發白了而已。單看臉，他就是個亦正亦邪的年輕大叔。從我自己的感官來看，我覺得他比年輕的時候還要帥！他的歌聲，更是讓人完全抵抗不了！ladies－and－gentleman，請允許我爆一句臟口：干！真是太好聽了！”
“剛才真不應該讓你喝那杯紅酒。”
“我沒喝多，一杯紅酒怎么可能多？我現在真的挺擔心你的，姐。”
“你擔心我什么啊？”
“我擔心他會影響到你。”
“那都陳芝麻爛谷子多少年前的事了，不會有人再八了，林在山自己也根本就不記得這些事。你不用擔心。”
“可我還擔心你會重新愛上他。”
“你在講真的還是在開玩笑？不會又要在攝像頭前抖你的大胸氣我吧？姐姐也有料，不羨慕你的。”
“沒有，我沒跟你開玩笑，這次是講真的。我真害怕你會對他舊情復燃，你總跟我說你的心死了心死了，但我覺得你的心自始至終就沒死過。要不這么多年了，那么多人追你，你怎么就不愿重新敞開心扉，開始一段新的戀情呢？”
“我不愿意去談戀愛的原因你知道，這個和林在山沒有半毛錢的關系。我騙著一整個世界，心累極了，我早就受夠了騙人的生活了。如果連愛人還要去騙，不能真正的去敞開心扉，和對方共同承擔風雨，那我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你不要總把事情想的這么極端。若是真心愛你的人，不會在乎你的過去的。你可以把秘密告訴給他嘛。”
“你知道他愛的是李孝妮還是李琪琳？這個秘密告訴給對方了，毀的不光是我們的愛情，整個世界都會毀掉！”
對于身份這件事，李孝妮的神經一直繃的很緊，絲毫不敢放松。
過去十幾年來，這是帶給她最大壓力的一個心結，不止一次的讓她從夢魘中驚醒過。
關雅玲感受到李孝妮的緊張，不免心傷的嘆了口氣。
一提這事，李孝妮就特別特別緊張，甚至都有點神經質了。
關雅玲很心疼李孝妮，也越來越理解李孝妮為什么想再找一個敢跟全世界對著干的林大惡棍去愛。
在關雅玲看來，李孝妮并不是真要找這樣的人去愛，而是李孝妮本身就想變成一個玩世不恭敢于毀滅一切的林在山！
與日俱增的巨大壓力，讓李孝妮潛念中積攢了太多的毀滅。
她的潛意識里一直就有林在山的影子，她忘不了這個人，是因為她太想變成這個人了！
如果她也能像林在山那樣，什么都不顧，全世界罵她她都不怕，那她早就能擺脫掉魂牽夢縈的折磨著她的精神壓力了。
“姐，該跟你講的我都講了，多的我也不說了。林大惡棍這次真是卷土重來了，且是帶著令人意想不到的成熟格調卷土重來了。我之前很害怕他會影響到你，但現在跟你聊聊天后，我突然醒悟了：你和他要能舊情復燃，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該塌的天，總是要塌的，有這樣一個人和你一塊頂著，甚至幫你頂下來，吸引炮火，轉移目標，你反倒能放輕松很多。”
“你想的真美。人家憑什么幫我頂啊？他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他不用知道你是誰啊。你不是說過么——他有能扛起一整片天的肩膀。天塌了，有他幫你一起扛不就好了，你管他知道不知道你是誰呢。”
“我曾經覺得他能扛下天，那或許是我少女時代不懂事留在心里的一種期望與幻覺。真實的他到底是什么樣的，可能不是我想象中那么高大。我只是對我心里的那個‘他’還有惦念，現實中的……還是算了吧，一點感覺都沒有的。你就別給我瞎添亂了，我知道你想讓我談戀愛減壓。但我現在真的談不起戀愛！”
“姐，你不要總把心封的這么死。你心里有沒有別的男人我不知道，但你心里一直就沒忘掉那大惡棍——這點我很確定！沒準那大惡棍就是開啟你心靈的一把鑰匙呢？”
“你再惡心點我就吐了。”
“那我說什么？讓你舒服的大號按.摩.棒？”
“我真不應該讓你喝酒！！”
“哈哈，姐，我真沒喝醉，就是情緒上有點亢奮。你就別跟我置氣了，我說什么你就當耳旁風，沒聽到。我現在有點控制不住我超級發散的思緒和嘴巴。”
“你這就是喝醉了！
“沒有吧？我不覺得我醉啊。過兩天，吳老大要去找一趟李宗恒大哥，問問吸收林在山的意見。之后他還要親自面試一下林在山，借口幫他創作，現場試一下他的人品和創作才華。看看他是不是真能幫我們彩蝶露臉，而不是抹屎。——你看，我這些事記得都很清楚，我沒喝醉。如果吳老大真面試那大惡棍，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讓你聽他現場唱歌，領略一下他煥然一新的滄桑毒嗓！”
“混蛋！你脫衣服干什么！”
“熱啊，怎么突然就這么熱了？空調壞了嗎？”
“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趕緊滾去睡覺！”
李孝妮看不下去了，憤然關了視頻，不受波濤洶涌的刺激了。
揉著頸椎略痛的脖子，平躺到大床上，李孝妮心中一陣陣的迷思暢想。
關雅玲剛剛講的那些話，是喝多了還是在講真的？
看關雅玲的興奮樣，應該真是被林在山的歌聲給毒到了。她不會也出現幻覺了吧？
林在山年輕時的超級閃電嗓，卻是很撕裂人心。
但聽關雅玲講的，現在的林在山是滄桑的毒嗓，不是高音嗓了，這種變化，真的更有魅力了嗎？而不是失色？
聽那首《山丘》，林在山確實改變了很多。
他因何而變？
受到那個小女朋友的感化，所以才變的？
若是這樣，那愛情的力量真的好偉大！竟能把林在山從死亡邊緣給拉回來，讓他身上發生這么大的改變，太神奇了！
回想著兩年前那個柔弱的小女孩的背影，李孝妮再次被感動了，心里卻沒有任何的酸楚生出。
對于現實中的林在山，李孝妮真心沒有什么想法了，也不會有什么感覺。
林在山復出這件事，對她來說，就像看到了一個死而復生的自然奇跡！
她只是對這件事很感興趣，而不是對林在山現實中這個人很感興趣。
不過，現在被關雅玲勾的，李孝妮倒真想看看，林在山究竟浴火重生成了什么樣。
就連李宗恒大哥都給林在山起立鼓掌，他真的超越重生了？
比年輕時更厲害了嗎？
要知道，他年輕時都沒有讓李宗恒大哥起立鼓掌的實力。
李孝妮竟然越想越心動，都想提前回國去看看這個奇跡究竟是怎么誕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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