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嫁 第二百六十二章 忤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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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出‘門’，自然要向祖母跟嗣母請示，這不是她第一次出府，她以為會跟以往一樣，輕而易舉，然意外的是，老夫人并沒有允許。
“你祖父特意跟我提過，說既然鐘四爺回來了，你不必再打理生意，就不要再三天兩頭往外跑了，姑娘家的，在外拋頭‘露’面的會惹人閑話。”
老夫人的語氣不容置喙，又帶著點無奈。
對于鐘四爺回來一事，老侯爺心里很不舒坦，知道沒辦法再通過安若瀾左右賀記后，他對安若瀾的態度都冷淡許多，安若瀾察覺到了這一點，只是她沒有想到，祖父竟然會限制她的自由。
她向來無拘無束慣了，驀地聽到這樣的要求，不可避免就會反彈，當即辯駁道：“祖母，我雖時常外出，接觸的外人卻不多，大多時候我都是在千尋居內走動，這樣也不行嗎？”
自重生以來，她一直很敬重祖母，這還是她第一次反駁祖母的話，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老夫人沒有料到，一向乖順貼心的六孫‘女’竟會忤逆自己，驚訝過后，當即肅了臉‘色’，道：“瀾兒，侯府小姐的身份，賀記少東家的身份，哪一個在你心里重要些？”
“我……”安若瀾答不上來。
見狀。老夫人長嘆一聲，語重心長道：“是你的嗣母沒有盡心管教好你，自從你做了鐘四爺的義‘女’，你的心就愈發的收不回了，又鬧出了多少損你名聲的事？”
“你也不小了。你的大姐已經出嫁，二姐五姐也訂了親，很快就要輪到你，若你再不收收心，日后如何尋個好人家？你自個想想，這偌大的盛京城。有哪個世家大族愿意要整日在外拋頭‘露’面的媳‘婦’？說句不好聽的，就是有人家愿意要你，也是看在你賀記少東家的身份有利可謀上。”
這話再明顯不過，就算日后有人娶她，也不是出于真心。
眸光微暗。安若瀾默默垂下頭。
老夫人又道：“你祖父這次的做法雖嚴厲了些，我卻是贊同的，瀾兒，你現在是長房嫡‘女’，即便是次‘女’，也該為侯府的名聲著想，收收心吧。”
侯府的名聲……
安若瀾默念著這句話，說不清心底是何種滋味。良久才微微頷首，道：“孫‘女’謹遵祖母教誨。”
就在老夫人欣慰滿意地頷首時，她卻接著道：“祖母的話雖有道理。孫‘女’卻以為，會因為孫‘女’的名聲而卻步的男子，不是值得孫‘女’托付終身的人選，想當年祖母名冠京華，不也嫁給了祖父這樣的男子？祖母焉知聲名狼藉的‘女’子就尋不到好夫婿，名聲鵲起的‘女’子就一定能覓得良婿？”
一字一句。尖利無比，如針般刺進老夫人心里。老夫人只覺如遭雷劈。
安若瀾抬頭迎視老夫人震驚的眸子，眼底澄澈而堅定。
“六小姐！”宋嬤嬤驚呼一聲。就要搶上前去阻止安若瀾繼續說下去。
“讓她說。”老夫人抬手攔住了宋嬤嬤，臉上無悲無喜。
安若瀾半垂下眸子，輕聲道：“孫‘女’只是突然明白，在祖母心中，名聲才是最重要的，孫‘女’想問祖母一聲，您為名聲容忍了那么多，如今您在盛京名聲斐然，您心里可曾真正快活過？”
老夫人徒然一顫，竟是紅了眼眶。
宋嬤嬤不忍地扶住發顫的老夫人，泣聲道：“六小姐，您別說了，老夫人是真心疼愛你們的，她也是為了你們好。”
“我知道祖母為我們好，我只是不懂，為何祖母要把束縛了她這么多年的枷鎖，強加到我們的身上。”安若瀾說著，也忍不住哭出聲來。
仔細想想，當年祖母讓她過繼到大房，而不是外祖家大舅父名下，雖有疼愛舍不得她的成分在，但更多的，或許是不想讓侯府背上自‘私’自利，為保安寧拋棄子嗣的名聲。還有瑾姐姐跟大哥的事，祖母嘴上幫著瑾姐姐，心里卻跟嗣母一樣，都想等到瑾姐姐跟大哥和好后，再讓瑾姐姐出嫁，這未嘗不是為了維護嫡子的臉面，還有許許多多的小事，越是回想，她越是覺得難受。
“我知道了。”老夫人沉痛地閉上眼，疲憊道：“我以后再不勉強你們。”
“老夫人……”宋嬤嬤也忍不住抹眼角，她是陪著老夫人一路走來的，老夫人心里有多苦，她最清楚，就像六小姐說的，那是一把枷鎖，困住了老夫人一輩子。
可盡管如此，六小姐也不該對老夫人說這樣剜心的話。
不贊同的皺起眉，宋嬤嬤剛想責備兩句，老夫人抬手制止了她即將出口的話。
老夫人望著安若瀾，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嚴肅語氣道：“祖母也希望你能尋到一個不介意你名聲的男子，希望你一生安樂，幸福無憂，但你可曾想過，即便那男子不介意你的名聲，他的家人長輩難道也不介意？你說祖母好面子名聲，這盛京有幾個是與祖母是不同的？”
安若瀾剛要答話，老夫人又道：“現在你什么都不必說，待你日后尋到了你覺得可以委托一生的人，你來尋我，不管對方身份家世如何，不管你祖父是否答應，我都幫你促成好事。”
“祖母……”安若瀾又忍不住落淚，不知是感動還是愧疚。
“好了，你要出去也可以，但是要記得早些回來。”老夫人擺擺手，不愿再說下去。
安若瀾只好福身退下。
老夫人望著孫‘女’高挑的背影，心中百味參雜，宋嬤嬤以為她傷心難過。忙寬慰道：“六小姐也是知道老夫人的心意的，只是她在外待得久了，見識寬廣了，難免桀驁不馴一些。”
“你也說是見識廣了。”老夫人苦笑搖頭，“若她只是普通的撒潑胡鬧。我還可以整治她，但她說的沒有錯。”
“孩子們都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一味的管束，只會讓她們心生叛逆。”老夫人感慨道，眼中浮起‘迷’茫。“也許我真的做錯了，可是活在這座城里的‘女’人，又有誰不是這樣想的呢？”
“老夫人沒有錯。”宋嬤嬤忍著淚道，“您的隱忍包容都是值得的，若是當年您不顧兩家的臉面。當真與侯爺和離，如今哪里還能見到這兒孫繞膝的景象？”
“你說的對。”想起懂事能干的孫子孫‘女’們，老夫人不由‘露’出抹笑，隨即卻想起什么，眸底微沉，冷然道：“但我退讓的已經夠多了。”
宋嬤嬤心下一凜，低聲道：“奴婢永生追隨老夫人。”
老夫人含笑親密地拍了拍她的手。
離開松鶴堂后，安若瀾并沒有立即出府。她去尋了安若妍，不知為何，她覺得此刻只有五姐能理解她的心情。
安若妍正在繡制龍鳳喜被。見安若瀾紅著眼眶進來，很是吃了一驚，忙把她拉到房屋里間坐下。
安若瀾竹筒倒豆子般，將在松鶴堂發生的事告訴了安若妍，她邊哭邊道：“我不是有心傷害祖母，但我真的不明白。祖母自己為名聲吃了那么多苦，為何還要讓我們走上跟她一樣的路。”
安若妍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拍著她肩膀安撫道：“這不能怪祖母，后宅里的‘女’人。哪個不是為了男人、臉面，還有名聲在椅子隱忍犧牲？”
又笑道：“我記得瀾兒小時，也是個十分好面子的。印象最深的是，你五歲那年，祖父一時興起，要讓我們在中秋時每人背誦一首詩歌，那時你才剛學字不久，為了不輸給大家，你整整練了一個月，那時我們都很驚訝，敬佩你有這樣的決心毅力。”
安若瀾不覺羞窘，這是她重生前的事，她還記得，那時的她費了不少心血，最后也如愿得到了大家的稱贊。
其實不管是學琴，還是練字，抑或是讀書，她都沒有天分，前世她能被稱為“冰雪才‘女’”，靠的全是勤奮與努力。
想起那時的好強，她不禁羞赧，道：“原來大家都知道，我第一次聽說。”
那時候她一直以為，大家會因為她搶了風光而不滿，卻不想竟然是敬佩。
安若妍掩‘唇’笑道：“是啊，你幼時長得冰雪可愛，大家都想跟你玩在一處，只是你從來不愛搭理我們，所以我們只能偷偷關注你。”
“哦……”安若瀾更覺羞澀，漲紅了臉龐。
安若妍輕撫她的頭頂，柔聲道：“你也不必想太多，這世間之人皆是如此的觀念，特立獨行只會遭到排擠，適當的隨‘波’逐流并不是壞事。”
安若瀾只覺心底流過一股暖流，心情瞬間輕快許多，她略帶委屈道：“其他的倒不說了，只是在瑾姐姐跟大哥的事上，我總覺得祖母偏心。”
“這也沒有什么好在意的。”安若妍笑笑，“男尊‘女’卑是刻在骨子里的教條，祖母只是習慣使然，她未必不疼我們。再說，自己對自己好，才是正經。”
安若瀾想了想，覺得有道理，頷首：“也是這么個理兒。”
經過安若妍這么一開解，心情云銷雨霽了。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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