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真正的武道
第二天凌晨，天都沒亮，凌青鋒背著書包，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十分鐘來到學校后山的懸崖。
下方是個小小的山谷，十分隱蔽。之前有幾個身手不錯的學員攀爬下去過，還將谷底拍的照片放到了學校論壇上。
人的心態往往就是這樣，對未知的事物充滿著好奇心，對已探知的東西卻不屑一顧。
自從那幾個學員在論壇里發過崖底的圖片之后，就再也沒有人惦記著懸崖下面的風光了，更何況還要冒著一定的危險。
那片懸崖下面的小山谷，儼然就成了警校中被人遺忘的角落，也就是俗稱的燈下黑。
翻過崖邊的護欄，凌青鋒小心翼翼的順著峭壁爬了下去。
第一次爬這座山崖，不熟悉路況，又是在凌晨時分，四周光線很差的情況下，凌青鋒花了大概十多分鐘，才到了谷底。
雙腳才一落到實處，就聽到耳邊傳來火云邪神沙啞的聲音道：“你遲到了二十秒，下不為例！”
四周黑乎乎的，只有頭頂的星光依稀有些光亮，老頭的聲音如同山蛸鬼魑，飄乎得很，嚇了凌青鋒一跳。
“對不起，保證下次不會了！”
“嗯，從現在起，你要把之前學過的東西全都拋開，我會從今天開始教你武術的基礎，只有打好了基礎，立足根本，你才有機會變成真正的高手，然后就可以從你那便宜岳父手底下保住小命了！”
一聽他提到楊悔那老匹夫，凌青鋒精神一凜。認真的點了點頭。
“今天我先教你個最簡單的，站馬步吧。”借著微弱的星光。凌青鋒只看見火云邪神的大腦門子閃閃放光。
“站馬步!!!!!!”凌青鋒一聽，直接就愣了。
“唐老師。馬步還用學么？”
“哼，你根基不好，腰腿都是稀的，站不成型，不信你站一下試試。”火云邪神冷笑一聲，示意凌青鋒蹲下。
凌青鋒半信半疑的沉下腰板，曲膝半蹲，雙手平升出去，一動不動。蹲得四平八穩。
以前練軍體拳的時候，教官都有教過的，動作一絲不茍，沒有問題啊！
火云邪神嘿嘿一笑，并不說話，只是看著。
不一會兒，凌青鋒就覺得膝蓋就開始發酸，又過了一會，兩腿都開始打起哆嗦來。腰也酸了。
這時，他體內的那一股極微弱的先天真氣自動運行，流轉到腰間，復又流向膝蓋。一股清涼之意包裹住這兩個費力的位置，頓時覺得好受了許多。
又過了十分鐘，先天真氣也頂不了事了。凌青鋒只覺得身上越來越沉重，每一秒都像是要隨時躺倒一樣。
全身燥熱。不知不覺額頭滿是汗珠。
“傻鳥！你這是馬步？你覺得自己站得比別人久？呵呵！就算你比一般人站得久些，然而這并沒有什么卵用！你這樣一動不動的站。只會站出腰肌勞損，久了膝蓋就廢了！馬步，馬步，重要的是一個馬字，開門見山，一馬平川，要站出個馬來。你明白么？”
“站出個馬來？”凌青鋒一臉的疑惑。
“你看見過騎兵打仗嗎？”火云邪神突然放聲大笑且唱道，“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花，對酒當歌，唱出心中喜悅，轟轟烈烈，把握青春年華啊！”
這老頭的聲音如同夜梟，一曲青春飛揚的老歌硬是被他唱得鬼哭狼嚎。
“呃......”凌青鋒強忍住轉身就跑的沖動，瞪大了眼睛望著聲情并茂的這老家伙。
火云邪神一曲唱完，意猶未盡，然后將臉色一板，說道：“騎手縱馬奔騰，人在馬背上隨著馬的奔跑一起一伏，人馬合一。所謂馬步，就是從騎馬中領悟到的武術根基，所以在站馬步的時候，也要站得一起一伏，憑空站出騎馬的感覺來。”
“騎兵殺敵，沖勢重若千鈞，那是借的馬兒的力量，所以下了馬自然就沒啥殺傷力了，但是武林高手又不一樣了，練好了馬步，練出了這一起一伏的勁兒，等于是把馬融入了身體，沖殺之間，威力自然大了好幾倍。”
“真有這么厲害？人能練成騎兵的沖擊力？”凌青鋒從來沒有想到，就一個簡單的馬步姿勢，卻蘊含了那么多的道理在其中。
“你看我的動作！”火云邪神一邊說，也蹲身扎了個馬步。他下蹲的時候重若千均，身子微微起伏的時候，有如柳絮飄飛，這一輕一重，一動一靜之間，有種說不出的蘊味。
要不是這老頭的模樣實在太難看，單是這個蹲馬步的動作，完全可以媲美那些武林宗師的風范。
“蹲這個動作，力道一定要先到腳趾，從最低起勢，由低到高。起身的時候，腳底十指要學雞爪一樣死死摳在地上，五個腳指一摳，就牽動了小腿的筋肉，膝蓋自然挺起來，膝蓋一挺，大腿隨之繃緊，接著提腰，收腹。整個人身上的力道就貫通了！這就是最基本的起勁。”
“伏下的時候，你的腳掌學要鴨和鵝的腳蹼，五指緩緩松開。接著膝蓋一松，大腿松了，腰也坐穩了。”
“你知道格斗最重要的是什么嗎？就是重心！無論是東方的武術還是西方的格斗術，最重要的就是保持自己重心的同時破壞別人的重心。練馬步，就是要練你在這輕微的起伏之間，不停的轉換全身的重心，等你練到對重心的控制隨心如意了，也就距離高手不遠了！”
凌青鋒越聽越覺得有道理，連連點頭，自己之前的打法，全都是憑著強橫的力量，狠打猛砸。直接破壞掉別人的重心，這樣的法子對付低手也許還可以。只要遇上和自己力道不相上下的對手，勝負就很難說了。
“你白天上完課。可以去找匹馬來騎一騎，感受一下馬背上的重心變幻。你先自己練，練得七七八八了，再上馬，感覺到不同的變化了，練到胯下無馬，心中有馬你就差不多明白了！”火云邪神說道。
“我只知道什么是片中有碼，心中無碼，朱黎明那廝大概早就已經練成了這般境界！問題是。我上哪去找匹馬來騎啊！”凌青鋒一臉無奈的暗暗腹誹道。
火云邪神見他心不在蔫，毫不客氣的上前踢了他一腳。
說來也怪，凌青鋒被踢到的地方仿佛針刺一樣，肌肉受刺激，全身的勁吧嗒一下就到位了。
“起伏的幅度不用那么大，讓你騎馬，又不是讓你變成種馬！就是腳指一寸的距離。你一起一伏，始終要把這一寸距離的勁蹲精確了。越精確越好！”火云邪神咧咧嘴，一臉的不屑。
說來也怪。在被他踢了一腳之后，凌青鋒漸漸的掌握到了那所謂的一起一伏的感覺，站的時間由也原來的五分鐘，延長到了十多分鐘。
但是到了二十分之后。他很快就覺得頭有些發暈，搖搖晃晃站不住腳了，胃里也翻江倒海般的難受。
“是不是感覺到頭暈。像暈船一樣，要嘔吐？”火云邪神頗為玩味的笑道。
凌青鋒連忙點頭。
“不用站了。你起來吧，你的下身姿勢差不多就這樣了。只不過頭部沒有到位。站馬步的時候要虛空遠望。”
“什么是虛空遠望？”凌青鋒站直了身子，用力壓深呼吸，抑止著反胃的感覺。
“虛空遠望是八卦形意門拳經中的術語，一時跟你說不清楚，咱們今天的時候也差不到多了，你跟我上來。”火云邪神扯著凌青鋒到了崖壁前，開始向上攀爬。
剛剛才暈頭轉向的，現在又要爬懸崖，凌青鋒簡直快崩潰了。
強忍住放棄的沖動，硬著頭皮咬著牙，緊隨其后。
等爬到懸崖頂上的時候，凌青鋒已經渾身上下大汗淋漓，連一動也不想動了。
此刻，東方一輪紅日正在霧靄中緩緩升起，若隱若現。那紅日紅得格外鮮艷，讓人一看之下，胸中有股噴薄欲出的沖動。
火云邪神一把提起凌青鋒，一指遠方的旭日東升。
凌青鋒盯著那一輪冉冉初升的紅日，只覺得心意遼闊，渾身上下通體舒泰，腿不酸了，腰不痛了，感覺人生充滿了新的希望，斗志無窮。
“觀滄海升日，人體的精氣神等于得到了大日精氣的補充，心情就輕松，疲勞也就緩解了。這就是虛空遠望，紫氣東來的效果。”火云邪神一臉感概的說道。
“縱馬奔騰的時候，人的視野特別開闊，這樣騎馬也就不覺得累。同樣的道理，人暈船難受的時候，站在甲板上，吹吹風，向遠處望一望，也就不暈了。”
“所以，站馬步的時候，不但一起一伏，勁要到位，同樣眼光也要放開闊出去，要有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舍我其誰的意境在里面。”
“只有精氣神合一，這樣的馬步才算是完整的馬步。其實這些都是生活中最簡單的道理，只是人們平時忽略了。你用心記著，只有把道理和感動融進了武功之中，才是真正的武道！”
火云邪神在淡淡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身上氣機勃發，讓人完全忽略了他的外表，真正的一派大宗師風范。
凌青鋒聽著這些話，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許多，心中隱隱像是找到了寶藏的鑰匙。
“道理和訣竅我都告訴你了，你先練習一個星期吧。七天之后，我再決定教你些什么！”
火云邪神說完之后，轉身就走。
“等一下，唐老，請等一等！”凌青鋒突然出聲，喊住了他。
“有什么事？”火云邪神有些訝然，也有些不高興，如果這小子提出什么超出本份的要求，那就只能怪你自己沒眼力了。
“唐老師，謝謝你教我武術，我也沒啥能答謝你的。這是西郊胡同口張家鋪子里賣的鹵豬耳，聽說味道不錯！您嘗嘗！”凌青鋒一邊說著，一邊從書包里拿出了一只保溫飯盒，打開了遞到火云邪神的手上。
火云邪神鼻子抽動兩下輕嗅了嗅，這味道確實是張家鋪子的正宗鹵豬耳。
“可是張家鋪子距離警校有差不多兩小時的車程啊？這傻孩子昨晚上從金色年華出去已經凌晨一點多了。難道他一整夜都沒睡覺，就跑到西郊去買了這盒豬耳朵？看來，剛才遲到的事情錯怪他了！”
火云邪神心中微微一動，點了點頭，心里對凌青鋒這個學生開始有了些真正的認同感。
自己只是楊瑩請來教他武藝的老師而已，兩人之間可以說是全無交情，這小子居然能想到跑去買自己愛吃的豬耳朵，這份心腸倒真心不錯！難怪女戰神寧愿和父親翻臉，也要將一顆芳心系在他身上了。
“這小小目前看著還不錯！”火云邪神一邊嚼著香脆的豬耳朵，一邊走得遠了。
凌青鋒并不知道一盒豬耳朵就已經買到了老拳師的認可，他這會只想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一步一挨的向教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