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寡 第142章 追根究底聽故事
“不……他不是我的兒子……”韋凈雪心碎地說道,“我的兒子是個小胖墩,身體軟乎乎的,他很瘦、很結實……他不是我的兒子……”
她越說越傷心,血淚流個不止,樣子本來就長得丑陋,現在一流血淚,就更加令人不忍直視了。
柳懷袖捂住眼,不愿去看她這個樣子,平靜地說道:“好啦,現在你已經知道小邪不是你的兒子了,是不是可以安心地上路了?”
韋凈雪嗚嗚地哭個不停,聞言點了點頭。
柳懷袖嘆道:“為了一個不是你兒子的鬼去死,你不覺得你蠢到極點了嗎?”
韋凈雪哭道:“可我是心甘情愿的,我就這么一個兒子,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在我的面前被人殺死,這么多個日夜里,我一直都好想念他……好想、好想再見到我兒一面!我從昨晚上起,就一直在想,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那我死了之后也一定能變成鬼,這樣,我就能去找我兒子啦!我就這么想著、想著,就拿一根白綾懸梁自盡啦!”
她說完,便就伏在的地上,嗚嗚大哭。
聞者心痛,柳懷袖禁不住想起自己前世里唯一的孩兒,忽然間就體諒到了韋凈雪思兒心切的心情。
她嘆了一口氣,柔聲道:“把眼淚擦一擦,我愿意聽你的故事啦。”
韋凈雪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了柳懷袖好一會兒,這才明白過來她是什么意思,立即抬起袖子,胡亂地擦了一把臉,把臉頰上的血淚痕擦了去。
昨夜里。雙人大轎中,她哀求著,想將心中藏了多日的秘密對柳懷袖傾訴,卻被柳懷袖生硬地回絕了。
但現在,柳懷袖卻主動地對她說:我愿意聽你的故事啦!
雖然,已經太遲了。
她已身死。
韋凈雪爬起,向柳懷袖走過來。就在她離桌邊上還有十步之遙時。小邪忽然叫道:“你別過來!我不要你過來!”
韋凈雪頓時停住腳步,垂著手,尷尬地瞅著他們。
小邪往柳懷袖身后躲了躲。不快地嘟囔道:“那個怪阿姨長得好丑,和她離得太近,好可怕的。娘親,我好怕怕”說著。就可憐兮兮地眨了眨眼睛。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鬼是厲鬼。
但是這個鬼居然還裝嬌弱。說“怕怕”!
柳懷袖差點兒沒吐出來。
“小邪別胡鬧,人……呃,鬼不可貌相,韋沁華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子。生前貌美如花,死后雖然丑了一些……也沒什么。做人,最重要的還是要看內在!”柳懷袖訓斥完裝嬌弱的厲鬼。就轉過頭去,柔聲招呼韋凈雪:“你過來坐吧。這個‘老妖’自己長得比你還不好看,所以你別聽他的話。”
“是。”韋凈雪憂傷地瞅了小邪一眼,那畢竟是她錯認為是自己兒子的小孩,聽他說話,就像是聽到自己的孩子在說話一般,每一句尖酸的話就像刀子的尖頭,一下下地戳在了她的心上。
小邪就納悶了,同樣是鬼,為什么他娘就對自己這么不客氣,對這個蠢死的吊死鬼那么溫柔呢?
難道他不夠可愛?
至少……至少也比這個吊死鬼好看!
“我絕對比這個蠢死鬼好看……”小邪不滿地嘟囔著,但是仍然躲在柳懷袖的身后,生怕韋凈雪過來之后,又要把他抓出去,胡摸一把,白吃豆腐。
等韋凈雪坐下時,柳懷袖仔細地看了她的臉,終是沒忍住,抬起手來擋,飛快地別過頭去說道:“你……還是把臉給遮住吧!”
“娘親,說好的‘鬼不可貌相’呢?”小邪抬頭問。
柳懷袖捂著眼道:“那是兩回事兒!我不介意你們長得丑不丑,但是也沒必要和自己的眼睛過不去啊!”
太傷了。
她終于知道為什么鬼能把人給嚇死了,還不是因為一張臉?
長得丑,還出來嚇人,怎么能不把人給嚇死呢?
她不挑剔人的長相,可是也不愿意對著一張死人臉!
不一會兒,便聽到韋凈雪羞赧地道:“小王妃,你可以將手拿下來了,我……我已經遮好臉了!”
柳懷袖偷偷瞥了一眼,見韋凈雪確實是將臉給遮好了,這才將手放下,對她說道:“你便就這樣一直擋著吧,別放下來了。”
“就是!別放下來了,你長得好丑!”小邪也爬上椅子上坐好,托著小臉蛋,天真地說道:“你要說什么樣的故事?好聽我就聽,不好聽就不要說了,天也晚了,回去洗洗就睡,多好!”
“……”這口吻怎么這么像柳懷袖昨夜里拒絕她時相差無幾?拒絕的理由編得再好,也就是一句話:我任性,我愛聽不聽。
柳懷袖卻沒覺得什么,柔聲道:“有什么話,你便就直說吧,我聽著就是了,今夜王爺不在,我們時間很多,你可以慢慢說。”
“謝小王妃。”韋凈雪熱淚盈眶,她的思緒飛回了過去,慢慢說道:“我已身亡,說來,也就怕小王妃笑話了.我是淮南人,自幼家貧,爹娘為了五兩銀子,便就把我賣進了青樓。”
柳懷袖聽了不免吃驚,她前世里對韋凈雪的印象不深,所以也不知道她的家世背景,原以為這麟王府里的女眷再不濟也該是個小戶人家的女兒,卻沒想到竟會有如此不堪出身的人!而那淮南距離帝都城有十萬八千里遠,韋凈雪居然能從淮南嫁入帝都,怎能不教她吃驚?相隔那么遠,楊晟涵和韋凈雪究竟是怎么認識的?
韋凈雪道:“我十五歲那一年,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嫵媚動人。媽媽養了我這么久,便就是為了等這么一日,為我掛牌,賣我初夜。那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媽媽忽然帶著一群姐姐闖進了我的閨房,為我準備好了熱水與薔薇花瓣。那時,我高興極了,長那么大,還是第一次用花瓣洗澡,以前,都是一些生意好的姐姐們,才能用得上花瓣去洗澡。姐姐們為我洗好了身子,替我換上了好看的新裙子,還給我戴上了漂亮的發飾。我照鏡子時,第一次看到自己這么的美麗,可高興了!哪知,媽媽卻忽然對我說,把我打扮得這么好看,就是為了把我的初夜賣給一個我不認識的老男人。我嚇壞了,抵死不從,便拔下頭上的鐵簪子,在臉上化了兩下,媽媽見我容貌毀了,便就不再逼迫我了。但她也不養吃閑飯的人,于是便罰我到后院去做重活……”
柳懷袖終于忍無可忍,動動眉毛,道:“說重點。”
“呃……”韋凈雪無奈:“小王妃不是說了今晚上有的是時間給我慢慢說么?”
柳懷袖揉揉眉心,道:“有時間,和聽廢話,是兩回事。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生的孩子,孩子是怎么死的,你又為什么會被郝月蟬逼著服下毒藥,現在死后還有什么未了心愿——你可以簡明扼要的說,但,勞煩你不要將你的生平添加上不必要的詞匯,然后匯聚成長篇大論告訴我。”
韋凈雪可憐地嗚咽:“我都已經死了,你便就不能讓我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嗎?”
柳懷袖道:“我還活著,你便就不能讓我想聽什么就聽什么嗎?”
“……”韋凈雪嚶嚶嚶,這絕不是她認識的小王妃!
小邪也百無聊賴地說道:“你便就簡單點兒說嘛,說完了,大家好回去洗洗就睡了,多好!”
韋凈雪剛加的無奈了,她著急地跺跺腳,說道:“如果你們不讓我從頭開始說起,我便就不知道該從什么地方說起了!”
柳懷袖無奈地搖搖頭,嘆氣,心道:這韋沁華真的不愧是蠢死的,生前是個麻煩,死后也是個麻煩,說話就不能像是個聰明人一般,簡單說完,唉!
“那便就由我來問,你來答。你只需回答’是‘,和’不是‘,便就夠了。再多余的話,我不想聽。”柳懷袖嘆氣道。
韋凈雪只好巴巴著點頭,這做鬼了還和做人時一樣的窩囊,這也是史無前例了。
柳懷袖想了想,問:“你和王爺什么時候認識的?”
韋凈雪道:“六年前。”
“你的兒子六歲,你和王爺剛認識便就生兒子了?”
韋凈雪忽然變得吞吞吐吐、扭扭捏捏起來,支支吾吾半日才低聲說道:“和王爺相識是壬戌年尾嘛……”
“壬戌年尾相遇,己巳年初夏生兒……孩子是王爺的?”柳懷袖已產生了懷疑。
韋凈雪又支支吾吾了:“不……不是……”
柳懷袖瞪大了眼睛,她似乎已經看到真相浮出了水面!
她總算明白了為什么韋凈雪的兒子會死了。
娘親嫁入豪門,那私生子自然不能被別人知道了!
她便就說嘛,以楊晟涵盼子稱狂的性子,若是知道韋凈雪有了自己的兒,又怎么會不把韋凈雪娘倆好好捧起來供養?
可是,轉念一想,又不對,楊晟涵若是以為韋凈雪有了自己的孩子,又怎么會讓別人害了去?
別人怎么養兒子的,她不知道,但是她卻是十分清楚楊晟涵的育兒經的,那便是——走哪帶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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