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坐看云卷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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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里、宮外，永遠是兩個世界，一堵高墻將皇權的至高無上彰顯的淋漓盡致。ΩΩ
宮內已是一片血雨腥風，宮外依舊是盛世大唐。
隨著時間的推移，文人士子們對崔家的討伐漸漸淡去，然而也隨著放榜日的臨近，忐忑中對豪門子弟的抨擊卻不曾減少。
徐黨勢力借機從輿論造勢中抽身，雖然瞞不過天下人，但只要皇帝的視線被即將到來的“學.潮”吸引過去，徐番這遭便也算得上功成身退。
長安城內，但凡有點身份的人其實心中早已確定，只要放榜日一到，寒門學子必將大鬧一場。
陳.希烈沒有那個膽量，也沒有那個實力去挑戰延續了幾十年的規矩。
豪門學子雖被逼得不敢出門，但在各自家中依舊歌舞升平，絲毫不擔心自己的成績。
三位宰相，李林甫忙著和除崔家外的其余六家談判，順便確定崔家的罪名，忙得不可開交的他，可沒工夫管陳.希烈這攤子爛事。
徐番同樣在運作手中的資源，非常有針對性的對出身崔家的官員出手，拿下去一個便換上自己的人。
而陳.希烈自認已經有了對策，對于城內洶涌的輿情，還關在貢院內的他倒有幾分穩坐釣魚臺的味道。
放榜之日，貢院外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忐忑的寒門學子一個個伸長了脖子。
雖然已經做好了一旦不中就大鬧一場的準備，但其實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夠出現在皇榜之上。
6浩本不想親自過來，他雖算得上寒門學子，但是無論徐番還是蕭炅甚至程若水那里都已經有過打點，這一次鐵定跑不了一個進士出身。
身為“關系戶”，跑到一幫前途未知的普通考生堆里，心中難免有些歉意，何況6浩早知這幫人接下來會干什么，到時暴動一起，他都不知是該阻止還是袖手旁觀…
可今日一早，阮文浩和一幫之前接觸過的同年便齊齊上門相邀，6浩推脫不過，只好跟著過來。
“唉…說起來許兄今年才是真的可惜！”阮文浩突然嘆道：“今年錄取的人數是往年的三倍，若許兄也入考場，必能占得一席之位！”
“是啊，以許兄的才華別說中進士，就是入三甲，乃至折桂也是大有可能的！可惜了…”
“都是那該死的虢國夫人！”有那氣憤的學子已經提前將情緒調動了起來，“權貴人家就沒一個好東西！”
“不錯！”火星一起，立即便有人相應：“這一次的結果若是公正還好說，若依舊如往年那般，我等必去金水橋前面圣！”
本就嘈雜的現場由于又一把火的出現變得更加躁動，6浩身處其中，心頭卻有一絲恍然。
已經一個多月沒見到大哥了…
貢院這邊熱火朝天的時候，京兆府的大門外，蕭炅親自將在牢中住了一個多月的許辰送了出來。
“我派輛車送你回去吧！”蕭炅四下掃了一眼，淡淡說道：“今日正好放榜，長安城的人都聚到貢院外了。”
“不用，正好走走。”
說完，許辰微笑點頭，舉步離開。
蕭炅多看了兩眼，面無表情的轉身回去。
從京兆府出來，一路向東，直到金水橋前，走在這一段路上的人基本上都是達官顯貴，往日便算不上車馬如龍，今日便算得上冷清。
許辰一個人走了一陣，身后便傳來馬踏青石的聲音。
一輛普通的馬車緩緩行在許辰身旁，車簾被掀開，萬世俊淡淡開口：“上來坐坐？”
許辰歪著腦袋想了想，微微點頭。
普通的車廂內也沒有什么別有洞天的設計，這竟就是一輛最普通的馬車。
想想以萬家的風格確實也不會做那種掩耳盜鈴的事。
許辰坐下后，萬世俊為他倒了杯茶，然后緩緩開口：“宮里，高力士不知為何大動干戈，宮女太監死了不少…”
“太子那里一時也顧不上你的事，最后應該還是高力士出面去警告了崔氏…”
許辰這一個多月放棄了和外界的聯系，一心思考該用怎樣的心態去面對這些少年、去面對以后的危機，甚至又該怎樣去面對這個光怪6離的世界…
一直在思考的他，就連6浩等人求見也一概不見，對于今日蕭炅突然過來送他出獄，倒也真有一點疑惑。
聽了萬世俊的解釋后，許辰面無表情的點頭。
萬世俊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博陵那邊，你那三弟做的還算不錯，朝廷的軍隊已經駐扎在安平城外，但崔家似乎沒有魚死網破的打算，進一步的消息你還是回去之后自己了解吧。”
馬車拐到了朱雀大街上，朝貢院行去。
“至于今天…”萬世俊掀開一側的簾子，淡淡對許辰說：“寒門士子鐵定會鬧一場，其他人會有什么反應，我們可以一起看看。”
許辰還是淡淡點頭。
萬世俊沒有絲毫意外，眼前這人要是問出“你到底想做什么？”這樣的問題來，也就不值得他花費這番心思了。
二人乘車在貢院附近的一座茶樓外停下，許辰跟著上了樓，在一間早已定好的雅間落座，窗外便是擁擠的人群。
萬世俊為許辰簡單介紹了下形勢后便不在言語，一心品茶，而沉默了一個多月的許辰變得更加沉默，也沒有絲毫說話的念頭。
二人就這么對坐飲茶，偶爾抬頭，看一下窗外紛擾的世界。
“這種感覺還蠻有意境的。”許辰突然輕笑一聲。
萬世俊思考了片刻，微微點頭：“確實，云在青天，水在瓶，你我追求畢竟不像下面這些人…”
“我？”許辰指了指自己，笑著搖頭：“沒有！我以前的追求也就是喝喝茶、看看書，累了就睡睡覺，特簡單！”
萬世俊只是笑笑。
窗外，貢院的大門被打開，一隊禁軍護衛著兩名青袍官員走到早已樹立起來的木牌前，動作麻利的將一張大大的金箔紙貼了上去。
隨著二人的動作，站在白線以外的學子們變得更加躁動，一個個伸長了脖子，不停向上跳、向前擠…
“擠什么擠！中了還能短了你的不成？”
“就是，都他娘的別擠了！老子鞋都掉了…”
紅榜很快就被張貼出來，足足三丈多長的金榜上用朱筆密密麻麻寫滿了好幾百個名字。
直到這一刻，學子們才真的送了口氣。
雖然從年前就在謠傳今年錄取的人數會遠遠高于往年，但對大部分沒什么背景的寒門學子來說，這樣的謠傳根本沒有多少可信度，往年類似的傳言從來就不曾少過。
直到看到金榜的這一刻，這些人心中大石才算落地。
不管怎么說，錄取人熟確實要遠遠高于往年，對于所有寒門學子而言，這無疑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很快，隨著金榜上的名字一個個被現、被確認，貢院外的廣場上接連傳來一聲聲驚呼。
聲音凄厲、高亢，無盡的喜悅化作胸中的怒號，聽起來倒有杜鵑泣血般的悲涼。
喜極而泣，以頭搶地，奔走呼喊，坦胸露乳…
小小的廣場上竟一瞬間有了世間百態。
茶樓上的許辰靜靜的看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雖然當年拿到大學錄入通知書的時候，他平靜的很。
“要來了！”萬世俊看了一眼，淡淡說道。
果然，隨著三百多個名字被人從頭到尾全部找完，心如死灰的落榜學子開始用一種極端憤怒的情緒從頭審視榜上的三百多個名字。
而已經看到自己名字的6浩，此刻卻有一種烈火灼身之感。
“恭喜，6兄竟名列第三！”阮文浩抱拳道喜。
“阮兄也不錯！”6浩一邊敷衍，一邊四下尋找抽身的空隙。
“能得第十，著實出在下預料…”阮文浩送了口氣的同時，心中也在憂慮身旁好友的動靜。
跟在阮文浩和6浩身邊的這幫人，雖全是寒門學子，但大多學識不錯，今年增加了錄取人數，按照比例，他們之中也有好幾人榜上有名。
然而，**從來就不可能有滿足的時候。
若是之前沒有謠言傳出也就罷了，如今在得知豪門學子錄取人數要遠遠高于寒門學子這一黑幕后，讓這些落榜的寒門學子又怎么可能甘心接受？
很快，激動的學子們完成了對三百多個名字的具體比對，這年頭但凡能夠進京趕考的學子，在科考前的一個或者幾個月里已經對本屆學子的大致情況有所了解。
鑒于“行卷”這一制度的存在，唐代的學子入京后幾乎不存在埋頭讀書的人，早到京城的數月內，學子們流連在大大小小的文會、詩會中。
為的不過是增加自身名氣，以望能入貴人法眼。
雖說一個人不可能對數千名學子全部了解，但是左右補充后，還是很容易就將金榜上的三百多人定位。
果然，出身豪門的學子數量足足是寒門學子的四倍！
總數量是豪門學子十倍的寒門學子，上榜率竟只有可憐的兩成！
要說其中沒有枉法徇私，鬼都不會相信！
“蒼天啊！你睜開眼看看吧！”有那氣憤至極的寒門學子已經跪地呼喊上蒼，雙拳重重砸在青石上，不顧血流不止，通紅的雙目留著淚仰天長嘯：“這世間還有公道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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